薛蟠清了清嗓子,諄諄勸道:“你小孩兒心性,又生來風流,驟然嚐了這風月情事,且襲人又是頭一個,平時難免不由自主的伏低做小了起來。可好歹還記得主子的身份。左不過明公正道的開了臉放在屋中,對她來說也就是天大的造化了。可這屋裏的其他丫頭,你還是收斂一些罷。你這般縱容慣著,處處留情實則處處無情,將來真有一天鬧將出來,憑白壞了屋子裏所有丫頭們的名聲不說,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真心動了怒火將人攆出去,你可有毅然站出來護花的擔當?”    賈寶玉聞言,不由得啞然了。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默然不語。    薛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索性將心中所想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我知道你平日最喜脂粉女兒,平生最厭須眉濁物。可這喜歡也得分個方法吧?好比春日裏開滿園子的鮮花,你折下來插在瓶中每日看著,精心照料把玩是一種喜歡,讓它好端端的長在那裏你遠遠的看著也是一種喜歡。後者豈不比前者更美?”    賈寶玉不由得狐疑問道:“這話是怎麽說呢?”    “好好的花長在那裏,你願意瞧著賞心悅目自然是好的。你若是不願意瞧了,留在那裏自有後來人去珍惜品味。你若是越著性子將它折了下來,總有照顧不到鮮花枯萎之時。到時候豈不更加傷悲了?”    賈寶玉想了一會子,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再者越是真心喜歡,你越要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前途才是正經。你若是能給的,你便直接給她。你若是不能給的,你也別哄騙她們最終卻撒手不理。這便是好的了。”薛蟠輕聲說道。瞧見晴雯端著填漆茶盤走了進來,便住口不語。    晴雯將兩杯茶盞送到賈寶玉和薛蟠的跟前,小心翼翼地笑著說道:“回薛家大爺和二爺的話,這是剛剛泡好的楓露茶。我們二爺說得泡三四次才出色的。我想著若是泡了滾滾的茶來,這日頭正盛,沒得憋悶。不如這種溫溫的茶來的解暑解渴,兩位爺看著可好?”    賈寶玉連連點頭,笑著說道:“晴雯姐姐說的有理,我看這楓露茶就很不錯。”    薛蟠也點頭符合。    晴雯麵上笑容不變,心中卻鬆了一口氣,連忙笑道:“既然如此,奴婢在外間兒守著,二爺若是有什麽吩咐盡管叫我,奴婢立刻進來。”    說著,十分恭謹的欠了欠身,端著茶盤出去了。    今日看來薛家大爺的心情不太好,適才襲人那般伶俐都受了掛落,何況是她這個本來就粗手笨腳不會伺候也不會說話的?還不如守在外頭緊緊盯著,若是裏頭有吩咐她即刻辦了,若是沒有她也省得晃在眼前,一個沒注意再吃掛落,豈不是犯不上?    想到這裏,晴雯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襲人的房間。這人呐,最怕的就是摸不清自己的身份。平日裏寶玉跟前怎麽撒嬌使鬧都好,寶二爺生就是個綿軟的性子,拿捏他還是容易的。可那薛家大爺雖然笑嘻嘻的也不怎麽擺架子,心裏頭卻傲氣得很。瞧著他剛進京時候大鬧南安王府的一場就知道,這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因此薛家大爺但凡來找寶玉,她輕易不往跟前湊的。今日果然應驗了吧?    仗著和二爺有了幾場魚水之歡便想借著此事拿捏住二爺,豈不知男人都是一樣的脾性。沒得手時自然是百般都好,一旦得手新鮮過了也就那般。為了眼前竟不顧以後了,憑白壞了名聲,即便將來有了名分也叫人輕瞧兩分。還不如她這般掐尖吊著二爺的口味,也好叫二爺時時尊重捧著,左右老太太將她放到二爺屋裏就有了那個打算。她著急什麽,將來自有老太太做主呢!    晴雯想著,一邊美滋滋的拿了那半幅針黹繼續繡了起來。耳邊時刻注意著書房裏的動靜,心情甚好,甚至還微微哼起小曲兒來。    書房裏頭賈寶玉和薛蟠自然不知道晴雯的打算。一時間倒驚異起晴雯的乖巧來。賈寶玉笑著說道:“看來大哥哥這番無名發的也有好處,至少我屋子裏頭的姑娘們都收斂許多,正經有幾分規矩的模樣了。”    “你們榮寧二府本來就亂,你這屋子裏頭更是亂上加亂,你不以為恥,反倒自在的很?”薛蟠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女兒家不比須眉濁物,自然要驕矜小性兒一些才有意思。姑娘時候的天真爛漫更是千金難買,我縱著她們就好像眼見著花園子裏的百花齊放,我就是那個辛勤刻苦的護花的人。看著他們一個個的為了我百般思量,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覺得不好呢!”賈寶玉抿了一口楓露茶,搖頭歎道:“大哥哥不懂,這才是情趣呢!”    “但願你別惹火燒身才好。”薛蟠搖頭說道。這個時代的富家公子普遍都有這樣的惡習,寶玉也不過是其中翹楚罷了,他還真不好多勸什麽。    畢竟他房裏頭的丫頭不也是這麽寵著?隻不過他當初就明言再如何也不會收房裏的人斷了她們的念想,且忠信侯府規矩森嚴,她們都曉得身份體統罷了。    若真說起來,他和寶玉也就是半斤八兩,誰也甭說誰了。    薛蟠一時間膩味了這個話題,立刻清了清嗓子問道:“添香和我說晌午的時候你派茗煙小子給我請安了,平白無故你叫人去那麽一遭,別是又有什麽想頭吧?”    賈寶玉聞言,立刻正色說道:“你若不說我還忘了。叫茗煙過去不過是看看大哥哥方便否,若是方便的話倒想求大哥哥一件事兒。”    薛蟠挑眉笑道:“何必這麽麻煩,你有話直說便是。”    “這件事情牽連到老祖宗和太太的心情,我倒不好冒然行事。最好辦妥貼了再告訴她們為妙。”    薛蟠輕笑道:“這般鄭重,究竟是個什麽事兒?”    賈寶玉道:“我聽說你將你表兄弟薛蝌打發到太白書院去了?”    “什麽叫打發?”薛蟠瞪了賈寶玉一眼,強調道:“那叫安排,費了很大勁兒的。”    “我找大哥哥也是這件事兒。”賈寶玉說著,微微沉吟片刻,開口問道:“我大哥的遺腹子蘭兒,大哥哥知道吧?”    “賈蘭?”薛蟠挑了挑眉,開口問道:“他怎麽了?”    “我看我這侄兒是個讀書進學的料子,想請大哥哥幫忙給找個先生。”賈寶玉笑道。    薛蟠聞言,詫異的坐直了身子,開口問道:“賈蘭才多大,五歲,六歲?”    “六歲了,正是進學的年紀。前兩日我看望大嫂子的時候正瞧著她手把手的教蘭兒寫字。我突然想到這一點了。”賈寶玉笑著說道:“老爺太太總巴望著家裏頭能出個科舉的料子,最好像林大哥哥和甄大哥哥一般金榜題名才是好的。最近愈發看著我讀書了。我不耐煩,就想著尋個好的給他們管管,也好將我自己個兒擺脫出來。尋來尋去,就覺得蘭兒不錯。”    “你不是吧!”薛蟠一臉鄙視的看著賈寶玉,“為了將自己擺脫出來,六歲大的孩子你也不放過?”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你又安得知道這舉措沒對了人家的脾胃?至少大嫂子對我還是感恩戴德的。”賈寶玉搖頭笑道:“束的事情你也不必在意,盡管挑個有能耐的師父來。我榮國府雖然個方麵糊塗,這種規矩還是不會差的。畢竟尊師重道,國之體統。何況能人本該受人受人敬仰。隻有一條,千萬別找些功利心太重的,才學什麽不拘,最好品格像莊先生那般光風霽月就好了。小孩子要言傳身教,你也知道賈家族學是那副模樣,我也不多說了。”    薛蟠聽了賈寶玉一席話,搖頭笑道:“看不出來,這會子功夫倒有些當叔叔的款兒了。”    賈寶玉輕聲回道:“他們都說我糊塗紈絝,豈不知我心裏頭明白得很。不過得過且過的混日子罷了。世人汲汲於功名,我看不慣他們,自謂眾人皆醉我獨醒。自然他們也是看不慣我的。如此一來,我糊塗些也就罷了,他們心裏明白,也就不會抱太大希望。我若是一旦明白起來,指不定要怎麽折騰呢!所以啊,我還是糊塗一些的好。”    薛蟠自然也知道賈寶玉的道理。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和賈寶玉做生意了。    賈寶玉隨口說了兩句,便覺沒意思的緊。當下也不深談,轉而笑著囑咐道:“我的這番相求,大哥哥著緊放在心裏才是。”    薛蟠點頭笑道:“行吧,我先張羅著。不過好師傅脾氣都大,我頂多拜托我師父牽線搭橋,至於能不能成,還得看你們家蘭兒是不是那樣的。”    賈寶玉回憶道:“還不錯吧。反正我聽大嫂子的意思,蘭兒三歲的時候就給他啟蒙了。大嫂子本就是書香門第,見解不凡。如今過了三年,蘭兒雖然不至於神童一般,相比其他同齡的孩子,應該還算出色的。”    薛蟠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開口笑道:“別和我王婆賣瓜,行不行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在書房裏頭竊竊私語,且說賈母那頭送走了請安的尤氏後,突然想起前日有人進獻來的上用的時令瓜果。因為都是最南頭上供來的,東西較少且金貴,一直沒舍得吃。便用冰鎮了保存起來。    今日薛蟠突然到訪,賈家又有事情相求。若是憑白無故的送些貴重禮物,倒好像他們賈家沒有門路上趕著巴結一般。不如就將這果子送過去與寶玉和蟠兒吃了。一來顯示出自己對蟠兒的看重,二來也叫蟠兒知道榮國府聖寵不衰,不能輕瞧了去。    思前想後,果然覺得這主意不錯。當下吩咐鴛鴦用盤絲白瑪瑙的盤子裝了果子送到寶玉處,並再三囑咐鴛鴦說些好聽的話來,一來哄的蟠兒開心,二來玩玩不可墜了榮國府的威名,顯得過於奉承。    鴛鴦得了指令,恭恭敬敬的應了,便端著盤絲白瑪瑙盤子往寶玉處走。    普一進了院門,就覺出不對來。往日裏鶯鶯燕燕,喧鬧無比的院子陡然沉靜下來。院中不見半個瘋鬧的丫頭,一路進了屋子,隻看見晴雯守在外間兒低頭針黹,襲人麝月碧痕等俱都不見身影。靜悄悄的,掉根兒針都能聽到。    鴛鴦躡手躡腳的將盤絲白瑪瑙盤子輕輕放在了桌上,走到晴雯跟前,輕聲問道:“襲人他們呢,怎麽都不在跟前伺候?”    晴雯正聚精會神的撥針收尾呢,冷不防聽了鴛鴦的話,倒是嚇了一跳。緩過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抬手拍了拍胸口,一麵拉著鴛鴦在矮榻上坐了下來,一麵輕聲埋怨道:“姐姐走路怎麽一點兒聲都沒有,嚇死我了。”    “你還說呢,我瞧見滿院子一個鬼影子都沒有,進了屋裏也是鴉雀不聞。哪敢出什麽動靜來,不要命了不成?”鴛鴦說著,狐疑的打量了空曠的外間兒,開口問道:“怎麽襲人麝月他們都不見身影,按理說就算是偷懶也不至於都沒了蹤影吧?”    晴雯擺擺手,指了指書房,悄聲說道:“適才襲人言語不妨頭惹怒了薛家大爺,這會子避在屋裏,指不定哭成什麽模樣呢!其他的丫頭們鬼精鬼靈的你難道不曉得,這會子都找了借口躲出去輕閑呢。隻有我得了寶二爺的吩咐在外間伺候,連大氣都不敢喘的。”    鴛鴦聞言,心下一驚,連忙開口問道:“怎麽會得罪了薛家大爺,老太太很是看重呢!”    “誰說不是呢!”晴雯符合一句,到底也沒說別的。    鴛鴦沉靜一會子,又忍不住開口問道:“我看薛家大爺身份雖貴重,但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也不像個驕矜難纏的人。且襲人又是最穩重不過的性子,他們兩個怎地會衝突起來?”    晴雯撇了撇嘴,開口說道:“我雖然脾氣不好,當麵兒如何罵口就算了,但也不是個暗地裏編排人的主兒。鴛鴦姐姐這話我是不好回答的。不如姐姐先去襲人屋裏看看吧,她若是和你說了,我也沒說的。她若是不和你說,我更沒說的了。”    鴛鴦聽到這話,反倒詫異起來。你道如何,原來這襲人和晴雯原本都是老太太屋裏的丫頭。隻因一個本分忠心一個顏色正繡工好才被指到了寶玉屋裏。那襲人和鴛鴦是一個時候到的賈母房裏,平日裏也就更為親密一些。晴雯本就是後來的,且仗著自己顏色好頗愛掐尖賣弄,整日裏打扮的妖嬈狐媚,又總是看不慣這個聽不慣那個,府中十個丫頭倒有七個不喜歡她的。    襲人往日間也和鴛鴦說起過晴雯仗著寶二爺的喜歡如何如何驕縱,鴛鴦本就不喜晴雯掐尖賣弄,如此一來更是觀感不好了。平日裏見著也不過是淡淡打了一下招呼,並沒有更深的往來。    豈料今日晴雯行事卻讓鴛鴦頗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先別說這晴雯雖私底下爭強好勝,但大體規矩總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能得了賈母的青眼。就說這份光風霽月,榮國府的下人本來就嘴雜,慣會私底下說嘴編排的。襲人這事兒又是個難得的說口,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早當說書一般說給她聽以來取樂。晴雯和襲人這般的不對付,卻也忍住了口舌之快。不免讓鴛鴦刮目相看起來。    當下勾了勾嘴角,難掩敬意的笑道:“我今日過來卻是奉了老太太的令給寶二爺和薛家大爺送果子吃的。天氣燥熱,冰鎮的果子若是暖了豈不是辜負了老祖宗一片心意。我先去書房裏頭送了果子出來,之後再和妹妹閑話吧!”    說罷,便起身端了果子要進去。    晴雯原本和鴛鴦不熟,且頗有些看不順眼的趨勢,今日陡然瞧見鴛鴦的親密形狀,倒有三分不適。不過她向來是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性子。當下沉吟再三,開口提點道:“寶二爺和薛家大爺剛為了襲人的事兒惱了,你進去後千萬別充裝拿大,也半點兒別提襲人的事兒。送了果子就盡快出來,若有好聽的話以後再說也不遲,免得一時不妨得了掛落,豈不是無妄之災。”    鴛鴦衝著晴雯感激一笑,輕聲說道:“多謝妹妹提醒,我省得的。”    說罷,端著盤子進了書房。不知鴛鴦進去之後,又是怎樣舌殘生花全了賈母的叮囑,薛蟠聽後如何反應,且聽下回分解——        第86章 鴛鴦巧語提點襲人 徒臻漫談可卿身世        且說薛蟠和賈寶玉兩個正躲在書房裏頭聊得歡,陡然聽到外頭有人揚聲笑道:“見過薛家大爺和寶二爺,鴛鴦奉老太太的令給兩位爺兒們送水果來。”    薛蟠和賈寶玉聞言,且住了口。衝著鴛鴦笑道:“外頭火熱的天兒,難為姐姐親自送了來。”    鴛鴦笑道:“寶二爺這話折殺奴婢了。”    說著,將金絲白瑪瑙的盤子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開口說道:“這原是外頭進獻給老太太的時令果子。老太太年歲大了,脾胃不好,倒也不敢貪涼多吃。遂留到了今日,隻想著除了寶二爺和薛家大爺外,別人竟是不配吃的,就吩咐奴婢將果子送了過來。”    薛蟠聞言,細細瞧了那金絲白瑪瑙的盤子一眼。果見上頭琳琅滿目擺著一些南方常有的時令瓜果,北方卻不常見的。又聽到鴛鴦這麽說,便猜到了賈母的三分意味。當即開口笑道:“這倒是多謝老祖宗了。原本都是些上供的果子,平常難見的。今日倒托了老太太的鴻福,可一享口福罷了。”    鴛鴦立刻接口笑道:“按說這東西雖然金貴,可在大爺家中自然是常見的。老祖宗也是想著大爺定然是吃慣了這些,才吩咐奴婢送來。想來大爺定不會因脾胃失和而有身子不服之事,如此一來,方可顯出老太太的好意來。”    薛蟠含笑著又道謝一番。鴛鴦始終記得晴雯的提點,便打量著薛蟠的神色,自覺比往日威嚴許多,遂不敢多言。見薛蟠明了了老太太的好意,又閑話兩句後,便告辭出來。    彼時晴雯剛好收整了針黹,正閉目歪在矮榻上歇歇眼睛。聽到鴛鴦的腳步聲,少不得起身讓出半邊矮榻來,口中卻笑道:“襲人就在她屋裏坐著,鴛鴦姐姐不過去瞧瞧?”    鴛鴦知道晴雯的心結,遂笑著接口道:“自是要過去看看的。隻是想先和妹妹閑話兩句——你我都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究竟是一場緣分。誰知道以前竟沒怎麽親近過。”    晴雯聽見這話,神色淡淡的笑道:“鴛鴦姐姐是什麽樣的人物,府裏頭誰不知道您是老太太心尖兒上的得意人,一刻離了你也是不能夠的。我是什麽身份,怎配和姐姐說話。”    “妹妹這話見外了不是。奴香拜把子,誰不是丫頭。你我既都是同樣的人,平日往來自然是要性格相投,脾胃相合。除卻這些,倒也沒什麽別的了。”鴛鴦口中說著,隨意坐在晴雯身邊,拿起一旁剛剛秀好的肚兜讚道:“妹妹好俊的功夫。這繡工渾然天成,仿佛是畫上去的一般,半點兒不見針腳。真真的愛死個人了。”    晴雯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開口說道:“我又不是家生土養的丫頭,也不會‘溫柔和順’的服侍人,好歹留著一手針黹功夫,不是憑白吃閑飯的罷了。”    鴛鴦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麽一會子的功夫,晴雯尖酸刻薄、處處掐尖的脾性就顯露無疑。在她麵前都是如此,更何況其他不如她的丫頭子們。怪道滿府的下人多有誹謗她者,果真是不討人喜歡呢!    隻是說話越直白,就表明性子越光明磊落。鴛鴦在賈母跟前服侍,見慣了表裏不一,口甜心苦的人。陡然遇見晴雯這麽個炮仗似的直率人,閑談說話倒也覺得輕鬆。當下略過晴雯話語中的掐尖挑刺不提,隻是耐心和她說話。    晴雯本就逞強好勝,在老太太屋裏還是寶玉屋裏都沒有真心說話的人。難得和鴛鴦說兩句話,又見鴛鴦舉止從容,並不和他一般見識,一時間也訕訕起來。    鴛鴦正和她說的開心,卻見晴雯霎時間沉默下來。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口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想著你就這麽大熱天的走了過來,又和我說了這麽一會子話,一定口幹舌燥的很。我屋子裏頭有寶玉送我的半瓶子香露,我拿冰鎮的水衝了給你吃。”晴雯說著,也不容鴛鴦反駁,徑自起身進屋去了。    鴛鴦叫她無果,隻得好笑的搖了搖頭。心中卻愈發覺得晴雯實在了。    少頃,晴雯捧著衝好的香露遞給鴛鴦。鴛鴦吃了,果然覺得唇齒流香,非同凡品。又和晴雯閑話幾句後,到底心中還掛念著襲人,便告辭一番,起身去了襲人的屋子。    襲人正躲在屋裏頭暗自垂淚,一旁麝月勸了兩車話也沒聽進去。瞧見鴛鴦進來,也隻是抽抽噎噎的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麝月也登時起身笑道:“鴛鴦姐姐好。”    鴛鴦先和麝月還禮,這才衝著襲人笑道:“老太太吩咐我過來給寶二爺和薛家大爺送果子吃。聽見晴雯說你衝撞了薛家大爺,所以過來瞧瞧你。”    襲人的臉色霎時間有些不自在起來,抿了抿嘴說道:“晴雯又編排我什麽了?”    鴛鴦搖頭笑道:“人家可什麽都沒說,反倒推我過來勸勸你呢!”    襲人聽見鴛鴦今日的話多有不同,倒像對晴雯有幾分讚譽似的。不由得狐疑問道:“她可是說了什麽,竟引得你如此維護他?”    “正因為她什麽都沒說,我才覺得她倒是個好的。”鴛鴦說著,坐到襲人對麵,語重心長的勸道:“你本就是個明白人,原用不著別人多說什麽。今日怎麽反而糊塗了?”    麝月見狀,知道這兩個姐妹要說體己話。立刻笑著開口道:“我去給兩位姐姐倒茶來。”    語畢,不顧襲人和鴛鴦的推讓,抬腳出了屋子。    她這一走,鴛鴦更是放得開說話了。當即提點襲人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在老太太心中,那薛家大爺可是個有能力的人。要不是如此,今兒也不會巴巴的派我來送果子了——那可都是外頭進獻給老太太的上進的果子。老太太自己都沒舍得吃,今兒一股腦都送給薛家大爺了。還特地吩咐我言語小心,千萬讓大爺曉得老太太的用心。隻此一條,你也不該衝撞了他呀!”    襲人早就後悔之前的輕狂草率。聽了鴛鴦的話,愈發心有餘悸的點頭應道:“姐姐放心,我今後斷然不會如此了。”    “可謹慎小心著些吧!”鴛鴦搖頭歎道:“那晴雯是個如此輕狂的性子,在外客麵前還曉得恭謹規矩。你本就是個讓人放心的人,怎麽還越性不如她了呢!”    襲人心中的鬼祟隻有她自己知道。涉及女兒家的清白名譽,自然不敢和任何人說的。聽見鴛鴦這話,也隻得忍住了羞愧開口道:“原是我見二爺看重我,豬油蒙住了心罷,索性薛家大爺不和我一般見識,以後再也不會了。”    又拉著鴛鴦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姐姐回老太太房裏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妹妹一條命都攢在姐姐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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