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日有限的接觸來看,哈格爾這性格不太適合幹巫師司法這一行。不過也要看人,有些人心知自己不適合,但他願意去適應;有些人更熱衷“特立獨行”,試圖讓他人來適應自己。後者顯然是幹大事的,海姆達爾自認為是大眾一份子,做不到動輒大聲疾呼,也不敢想象應者雲集。 他們離開了大樓,來到街上。 天色漸暗,路的兩側亮起了橙色的燈火,不時有巫師從大樓前廳匆匆跑出,奔向飛天掃帚停靠點。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不是為了騎掃帚回家,而是著急趕末班天馬拉車。馬車的起始點就設在飛天掃帚停靠點旁。 國際巫師聯合會每天設有定點的職員班車發往世界各地,19點15分是最後一班——前往非洲北部,整條線路縱貫歐羅巴,飛掠地中海,最終目的地是位於摩洛哥的古城達爾貝達,它的另一個名字更為人們熟知:卡薩布蘭卡。 哈格爾期間不發一言,表現得很安靜。 “開庭前你可以詢問警察部隊的巫師。”海姆達爾想跟他say byebye,但覺得太突兀,於是隨便找了個話頭——說白了就是麵子惹的禍。 哈格爾抬眼看來。 海姆達爾又道,“我們iw下屬的巫師警察分隊不是擺設。”實際上海姆達爾認為自個兒在說廢話,他不相信哈格爾不知道這點,但他實在想不到別的話題。正準備順水推舟的跟人家道別…… 哈格爾突然說:“我請你吃飯。”不複剛才的敷衍了事。 他忽然意識到,斯圖魯鬆之所以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審判員,也許不僅因為他有個了不得的爸爸。 “抱歉,不行。”海姆達爾搖頭。 哈格爾急道,“我是真心希望請你吃飯。” “我知道,但很遺憾我不能應邀。”海姆達爾一臉歉意。“我答應我兒子今天回去以後陪他翻地,還要挖蚯蚓,我們周末打算去釣魚。我會把你的巧克力交給他,並告訴他這是一位好心的叔叔送的。” 八成這個理由太強大,也太理直氣壯了,哈格爾半天說不出話來。 二、 海姆達爾回到家後發現威克多還沒回來,他看了眼客廳牆上的金色飛賊時鍾,鍾上騎著掃帚的老爺小人還沒抓到飛賊。 海姆達爾召喚家養小精靈,“威克多什麽時候走的?” “上午11點左右,主人。” “他走前沒說什麽嗎?” “威克多主人走前收到一封加急信,出門前他告訴希娜可能會晚歸,讓希娜轉告主人,威克多主人晚上要去參觀保加利亞古靈閣銀行的新型金庫布置。” 海姆達爾脫衣服的動作一頓,而後點點頭。 “知道了,謝謝你,希娜。” 他把兩盒巧克力交給希娜,百果的那盒吃了頭發會冒火,水果巧克力會把鼻子凍住,吩咐它明天白天給米奧尼爾吃一些。 希娜恭敬地鞠躬,消失。 “裏格!”在院子裏玩耍的米奧尼爾知道他回來後歡快地衝進來。 “乖兒子,今天都玩了些什麽?”海姆達爾抱著孩子捂了會兒。 “掃帚。”米奧尼爾興致勃勃的說。 “是不是發現了新玩法?”海姆達爾猜測。 “米奧尼爾載小麵包!”米奧尼爾挺起小胸膛。 “真的?你能載小麵包一起飛?太了不起了!”海姆達爾使勁啃了下娃的臉蛋。 孩子咯咯直笑。 幾個動物朋友裏,米奧尼爾最愛和小麵包玩,大概是“同齡相近”,而且小麵包個頭不大。奶糖和小八是大孩子了,有了更成熟的“追求”,玩不到一起。豆莢是個傲嬌的老姑娘,對帶孩子不屑一顧。 “晚飯吃了沒有?”海姆達爾問。 興高采烈的米奧尼爾忽而低下頭,嘟努著嘴巴,兩隻手在褲縫邊蹭來蹭去,海姆達爾一見他那樣就知道答案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為什麽不吃?” “米奧尼爾沒胃口……” 喲嗬,還知道“沒胃口”?! “怎麽會沒胃口?是不是中飯又吃得太晚?!” 家裏沒有大人看著,家養小精靈盯得再緊也不敢強迫他,他當然成了無法無天的山小王! 米奧尼爾不吱聲,兩隻小手磨蹭得更快了。 “爸爸也沒吃,跟爸爸一起吃!”海姆達爾板著臉說。“去洗手,洗完了去飯廳。” 米奧尼爾“哦”了一聲,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一副可憐相。 海姆達爾啼笑皆非,牽住他的小手一塊兒進了盥洗室。 這孩子就是想撒嬌。 三、 家裏的兩個寶貝在飯桌邊坐下時,老爺正一腳跨進保加利亞古靈閣巫師銀行。 麵無表情地妖精把他帶到一扇小門前,小門鑲嵌在往外鼓凸的圓柱形牆壁上,門上掛著一幅畫,一隻野豬窩在一棵柳樹下打盹。門上寫著:野豬接待室。 威克多隻能佯裝目視前方。 妖精們大張旗鼓地分發邀請函,實際上受邀的人遠沒有它們表現得那麽多。在威克多進入接待室前,已有三位vip客戶先一步抵達。滿臉不耐的年邁男性巫師——老式的穿衣方式,用料考究,可顯得十分臃腫;戴著深色繡花呢帽的年輕女巫——佩戴在花邊鵝黃色高領上的祖母綠胸針精致華貴,但她挑錯了佩戴的年齡;還有一名跟威克多差不多年紀的男巫,有一頭黑巧克力色的頭發,發梢已達肩膀,他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手裏端著的酒水是妖精為其免費提供的。 他的到來讓三人同時有了變化,但不是因為他。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為威克多帶路的妖精,年邁的男巫迫不及待的說:“人是不是到齊了?” “不,還差一位。”妖精硬邦邦地說完,合上房門。 門內的四人麵麵相覷。 年邁男巫氣急敗壞地罵道,“永遠不懂禮節為何物的該死的妖精!” “禮貌本來就是人類的講究。”年輕的男巫說。 年邁男巫哼了一聲,背過手轉身麵對牆壁,沒有回應年輕男巫的調侃。 年輕的男巫不以為然,低頭喝酒。 帽子女巫始終默不作聲,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過她的坐姿很奇特,就好像……假使突然出現異狀,她可以跳起來就跑。 威克多收回目光,在靠近門的扶手椅旁坐下。 房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在哪裏見過你。” 威克多聽了轉頭,發現年輕男巫正眯眼打量自己。 “您在和我說話?”威克多問。 年輕男巫徑直道,“我確定我在哪裏見過你,但……”他喃喃地吞下一大口酒,眼神出現片刻的迷茫,接著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想不起來了。” 年邁男巫對他毫無顧忌的酗酒行為很不讚同,以為他在發酒瘋,忍耐地瞅來一眼,又很快轉開,生怕被他散發出的濃烈酒氣汙染了似的。 隨著年輕男巫打了幾個嗝,刺鼻難聞的氣味在不大的房間內飄散開。 在場唯一的女士略低頭,舉起帶著半截皮手套的手,不自覺地按了按鼻翼兩側,臉上閃過幾許忍耐的情緒。 就在這個時候,門刷地開了,最後一位受邀客戶抵達。 那是一位富太太,孔雀藍色的羽毛帽子上鑲著一顆碩大的藍寶石,脖子上的項鏈熠熠生輝,丁香紫的巫師袍縫著一排數量多到讓人心煩意亂的金色紐扣。她的寵物氣喘籲籲地跟在她身後——一隻穿著花裙子的貓狸子,體重大約是它同類的兩倍。 它和它的主人進來時猶如噴著蒸汽的鳴笛火車駛進夜深人靜的車站。 “很對不起我來晚了。”富太太一臉抱歉的笑著。“那些裁縫總是弄不清我的尺碼,害得我反反複複的和他們解釋……哦,親愛的!”富太太大步來到年輕女巫麵前,後者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多美的胸針~~~”說著伸手去摸,被年輕女巫側身避開。 富太太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轉眼換了種表情,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漫不經心地道,“東西確實不錯,但不適合你。” 年輕女巫裝聾作啞地別開臉。 負責這次參觀事宜的妖精站在敞開的門口,揚聲道,“女士們先生們,請吧。” 四、 “我們這次的改進主要針對5樓與6樓部分金庫,各位腳下這條寬約5米的通道上個星期剛剛完工,為此我們費了大力氣。”領路的妖精提著玻璃燈走在最前麵,描述銀行的新麵貌,假如它的語氣再生動點可能身後的客戶們會聽得更用心。 好幾個已經開始走神了。 年輕男巫拿著一瓶便攜式酒壺,走三步就往嘴裏倒一口,與其說他來參觀,不如說是品酒大會。他身後是那位年邁的巫師,考慮到他的年齡,這個速度很正常。威克多與年輕的女巫緊隨在妖精身後,年輕的女巫顯然不想和他人有瓜葛,顯得十分謹慎。富太太吊在最末,跟她的寵物一樣氣喘籲籲,不時掏出手絹擦汗。 “等等……”富太太忍不住叫道。“我們一定要走過去嗎?原來不是有小車接送嗎?” 古靈閣銀行被特殊且強大的咒語保護,據說vip專區無法使用任何移形類魔法,這裏也不通壁爐,禁止使用飛天掃帚,門鑰匙那是更不允許製作了。世界各國的魔法部都不會批準製作進出古靈閣的門鑰匙。 “我們取消了vip客戶的小車服務,我現在帶各位走的路是非vip客戶看不見的特殊通道,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放棄了所有額外的設施。”妖精不卑不亢的回答。 “能不能歇一會兒?”要不是有所顧忌,富太太恨不得直接坐地上。 以妖精的身高和步長,他們已經很磨蹭了。 年輕的男巫轉回頭做了個怪相,又往嘴裏倒了一口酒。 大家等了她五分鍾,年邁的男巫站不住了,提出他們先走,讓這位女士隨後趕到。 不等妖精說話,那位富太太一下跳起來,似乎對陰森昏暗的通道十分忌憚,幹笑著趕了上來。 一行人再次出發。 告別了岩洞般的地道,他們上了一截扶手欄杆貼金箔的樓梯,來到5層。 樓道內燈火輝煌。 四個妖精走了過來。 “他們是我的同事,他們將帶你們去你們的金庫查看。”領路的妖精說。 大家正要各自散開,年輕的男巫忽然說:“為什麽隻派了四個妖精?” 他們一共有五個人。 正準備離開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這位先生的金庫不在這層。”領路的妖精模棱兩可的說。 妖精不會主動透露客戶的姓名。 “那在哪兒?”年輕男巫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真的是喝多了!年邁的老巫師輕蔑地撇撇嘴,盡管如此卻沒有避嫌轉身走開,另幾個亦是如此。 領路的妖精舉起提燈,對威克多說:“請跟我來。” 把四個人撩在原地,毫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