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梅爾的嘴角無比舒暢地高高揚起。 拉卡裏尼前部長的下文被堵在了嘴邊,,“……國際警察部隊的代表。” 海姆達爾一欠身,“謝謝主席先生。” “布朗先生,迪呂波先生是否脾氣不太好?” “導師的脾氣有點暴躁。” “所以他不怎麽和病人交流,我聽說他連查房都不去。” “對。” 海姆達爾莞爾一笑,“聽上去有點不負責任。” 布朗沒有接話,憤慨在臉上一晃而過,好像是有那麽點同意的意思。 “那麽那些病人怎麽辦?連治療師的麵都見不著?難道不擔心自己的病情?治療的進展?” “我會代替導師與那些病人接觸。” “換句話說他們認識你但不認識迪呂波先生。” “他們知道自己的主治療師是導師,不能算不認識。” “但認臉的話可能不認識是哪個吧?” 布朗又不說話了。 “剛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出示的那份資料太讓人震驚了,西普裏安的病人滿意度調查,迪呂波先生隻得了可憐的11票,這和他治愈的病人總數相比反差太強烈了。我相信在場所有的巫師都這麽認為,是不是,先生們女士們?”海姆達爾說著環視一圈,聽審席上好些位巫師禁不住跟著點頭。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大概以為海姆達爾暗示他適才的舉動小題大做,或者更進一步暗示他們出示的資料造假,於是大聲道,“卡雷爾·迪呂波是不是一個擁有真材實料的治療師還要另說,他的成就是建立在可恥的掠奪他人成果的基礎之上的。我可以在這裏對列祖列宗發誓,西班牙魔法部帶來的資料沒有一絲作假的成分,它們全都有依據有來源,能夠追溯到每一個證人。” “您的資料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海姆達爾一臉好奇的問。 “什麽意思?” “就是那些證人,都是什麽人?”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不耐煩的說:“我剛才說得很清楚,它們出自西普裏安巫師醫院的病人,這些人都是迪呂波的治療對象。你可以拿去看,幾乎沒有一句好話,一名受人景仰的治療師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嗎?”說著朝法國魔法部代表投去輕蔑的一瞥,後者臉色難看的別開眼。 海姆達爾拒絕了觀看資料的提議,“巧了。”他說。“我手邊也有一份收集來的調查資料,同樣也是出自病人之口,裏麵還有一部分是治療師的口供,他們都是當年與卡雷爾·迪呂波並肩作戰的治療師。這些治療師和病人的名字同樣能夠追溯。與您的那份口供截然相反,我這裏的可都是好話。” 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大吃一驚,法國魔法部代表灰敗的臉色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份遞交給主席台的調查。 拉卡裏尼前部長接過調查,翻開,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響徹整個會場。 【萊塔女士的話】 卡雷爾·迪呂波?我當然知道!他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請進請進,家裏有點亂請別介意。要來點茶嗎?不要?好吧。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爺爺。他救了我爺爺,爺爺在世的時候一直跟我們念叨他是被迪呂波先生從死人堆裏挖出來的。那時候所有的治療師都放棄了治療,隻有迪呂波先生堅持不懈。爺爺?他已經不在了。不,不用道歉,沒關係。 說話?他們當然說話。不過我爺爺那時候昏迷不醒,傷情穩定之後才開始交流,迪呂波先生總對我爺爺說他脾氣不好,爺爺卻說他從來沒見迪呂波先生發過脾氣。哦不,隻有一次,對,爺爺反複說過好幾次,隻有那一次,迪呂波先生救了個聖徒,但是收容所不肯收留任何聖徒。迪呂波先生與收容所的負責人大吵一架,還把在場隻顧著明哲保身的治療師們都罵了個狗血淋頭。可以想象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家就開始傳言說迪呂波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人之類的,其實他哪裏是脾氣不好,就是說話比較直,再加上聲音洪亮。 我為什麽知道得這麽詳細?因為爺爺把這些都記錄下來了,他上前線的那段時光,都記在他的本子上了。 當然,我願意給你們複製。 【博爾先生的話】 迪呂波?哦,你們終於找上門了……(之後是一段不知道什麽意思的類似祈禱的話)不好意思,自從大戰結束以後我就沒辦法戒掉這個儀式。你們想問什麽?我絕對知無不言。列祖列宗在上,我天天都在關注媒體的那些報道,但是每天的內容都讓我無比傷感。他們怎麽能那麽說迪呂波先生呢?他們都誤會了,迪呂波先生是一個大好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師。 給你們看這個,這個,看見沒有?我們一家六口人,全部都是迪呂波先生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我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跟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罵他?我無法想象那些昧著良心罵人的巫師出於什麽心理,真是太可惡了。把一個已經過世的大好人的尊嚴貶得一文不值,有意思嗎?他們為什麽不想想自己,有人要是在他們死後也這麽潑髒水,他們又有什麽感想?哦,對了,死人或許沒什麽感想。那樣更好,迪呂波先生就不會傷心了。 你問我為什麽不去找媒體澄清?去了有用嗎?他們會相信嗎? 【諾和治療師的話】 汙蔑!全都是汙蔑!根本不用去推敲那些所謂的真實報道是否屬實,單單把卡雷爾·迪呂波塑造成一個剽竊學生成果的不勞而獲者,這足以說明編造這番話的人的險惡用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也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麽目的,我隻想說說我心目中的迪呂波治療師。 他很偉大,這點毋庸置疑。他無私的教導我們這些當時還很年輕的治療師,我們從他那裏學到的東西都是他多年潛心研究所得的精華。這樣的人需要盜取學生的研究成果?恐怕他學生的研究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卡雷爾·迪呂波在巫師醫療的研究上走得太遠了,幾乎沒有人可以超越。也不會有巫師敢聲稱超越了。至少我們那個年代沒有。 現在的巫師都在想什麽?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盡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勾當,太讓人失望了。我會為平反迪呂波先生的名譽一直戰鬥下去,我已經召集到不少明辨是非的巫師。我要對那些經過迪呂波先生治療卻反過頭來往他身上潑髒水的巫師說幾句:假如我那時候能夠預見今天的事,我絕對會竭盡所能阻止迪呂波先生救治你們,忘恩負義說的就是你們。即使我是一個治療師,職業道德約束我不能見死不救,但是救治你們這樣的人渣,完全是浪費魔藥魔法…… 拉卡裏尼前部長合上本子,下麵還有很多很多……而剛才那三大段出自三人之口的話語還盤旋在眾人的頭頂揮之不去,會場陷入一片死寂。 拉卡裏尼前部長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海姆達爾,後者對他微微一笑。 拉卡裏尼前部長沒有選擇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為難他,轉而看向掏手絹擦汗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您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支支吾吾,“……這不能說明什麽,證詞隻是輔助證據,不能代表一切。” “原來您知道啊。”海姆達爾大驚小怪的說。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無言以對,他剛才就憑借所謂的“輔助證據”不可一世。 拉卡裏尼前部長飛快覷了他一眼,海姆達爾佯裝不知。 “我現在想知道,”海姆達爾來到問詢席前。“您為什麽要說謊?” “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跳出來。“這是汙蔑,這是誘供!” 法國魔法部代表重振旗鼓,不甘示弱的回擊。 “證據確鑿怎麽會是誘供?” “無憑無據,哪裏來的證據確鑿?” “你手裏那堆‘確鑿證據’又是什麽玩意兒?”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氣呼呼的退了回去。 揚眉吐氣的法國魔法部代表整了整衣領。 “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嗎?”海姆達爾對那些反對聲與議論聲置若罔聞,出其不意的大聲發難。“您為什麽要把自己老師的名氣弄臭?迪呂波先生曾與您有什麽嫌隙,讓您如此大費周折的抹黑他?媒體經過了您的煽動?您就是那個神秘莫測的知名不具爆料者?迪呂波先生的研究成果與您毫無關係吧?為了安排這場無中生有的鬧劇您前後花了幾年時間?那些聲情並茂的日記是您特意留下的?為了更好的誤導我?您是否買通了西普裏安醫院的那些病人?畢竟那些病人隻認識您。” “反對反對反對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一直在大喊大叫。 “最後一個問題!”海姆達爾的咆哮蓋過了底氣不足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整個會場再度陷入戲劇性的寂靜。 海姆達爾的視線從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垂頭喪氣的臉挪到了聽了海姆達爾的調查後就一直垂頭不語的路德維格·布朗身上。 “卡雷爾·迪呂波是怎麽死的?” 聽審席上發出接二連三的抽氣聲。 “自殺。”以為不會再發出一個音的布朗忽地輕笑,做作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你們不是都知道麽,法國魔法部的調查也是自殺啊。”布朗說著掃了眼法國魔法部代表。 後者一陣毛骨悚然。 “他是自殺!”路德維格·布朗在巫師們的注視下站起來,以一種極其危險的口吻說,“所以你們都和他一起去死吧!”監視在他兩側的巫師看守在魔杖對準的那一刻分別被早已有所準備的布朗擊倒,幾道魔法的刺眼光亮閃爍後,飛快跑向他的其他看守一一倒地。 驚恐的尖叫在場內回蕩。 布朗的魔杖就像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機關槍,肆意掃射,無差別亂放,聽審席上好些位代表被擊中後倒地不起。 與會者們的魔杖進門前都被交了上去,眼下隻能驚慌失措的朝門口跑。 被主席台上慌亂的巫師們撞翻在地的海姆達爾狼狽的躲到了翻到的桌子後,他抬眼看去,布朗似與他心靈相通似的投來一眼,海姆達爾眼前的桌子成了粉末。魔杖從袖管裏滑出落在手掌上,施放盔甲護身,強有力的咒語屏障擋住布朗的一個攻擊咒語。而後沒給對方喘息的空間反手發射了一個昏迷咒,誰知道布朗反射神經不錯,躲過了昏迷咒。 海姆達爾聽到身後響起一聲嗤笑,他沒放在心上,或者說沒空計較。 布朗似乎對自身安危並不放在心上,抬手一個魔法落在奔跑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身上,後者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來不及做什麽的海姆達爾暗罵了聲“該死”,布朗魔杖又一動,瞄準法國魔法部代表,後者已經跑上會場的階梯。布朗射出咒語的同一時刻,另一道咒語率先打在法國代表身上,隻見他兩腿一並,失去了行動能力,像個滾輪似的翻滾下階梯,布朗的咒語打在了椅子上。 海姆達爾急中生智,利用鎖腿咒讓法國代表摔跟頭迫使布朗的咒語落了空。 布朗大約回過味來了,耗子似的彎腰鑽進了一大片桌椅堆後,見不到人。他躲過了海姆達爾的攻擊,卻沒忘了繼續往手無寸鐵的人那裏投射魔法。 當海姆達爾看見一束光亮擊中了父親身旁的椅子並使父親跌倒後,一直注視海姆達爾行動的拉卡裏尼前部長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轟轟爆炸”已經衝布朗發射出去了,桌椅應聲爆裂開,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速速塌陷”,布朗藏身的附近的桌椅,包括天花板和牆壁上的雕塑、碎石悉數朝布朗所在地落下,稀裏嘩啦騰起一片煙霧,撕心裂肺的哀嚎隨石塊落地之時響起,很快沒了聲息。 會場經此一咒,塌了三分之一。 代表們停止奔跑,一個個驚魂未定。 海姆達爾這才回過神來,“……完了,鬧出人命了。”為了將來平坦的法官之路,海姆達爾一直十分克製咒語的使用。 “你不鬧出人命,出人命的就是我們。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為什麽能帶著魔杖進會場了。”拉卡裏尼前部長破天荒的跟他開起了玩笑,當然,海姆達爾沒有忘記他剛才的嘲笑,就因為他使用了溫和的昏迷咒…… “謝謝您的大度,不過比起追究我,不如好好查查被問詢對象的路德維格·布朗為何也能帶魔杖入場?” 拉卡裏尼前部長又被噎住了。 危險的過程在參與者看來好像很漫長得令人發指,其實轉瞬即逝,巡邏員匆匆趕到,從廢墟裏挖出了布朗,他已經滿身鮮血失去知覺。巡邏員不敢大意,興師動眾的把人搬走了。醫療工作者也陸續趕到滿目瘡痍的會場。 海姆達爾急匆匆的找到父親時,發現後者踩在半截正義女神的雕像上,輕鬆地抽著煙鬥吞雲吐霧,他身旁是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巫。 “我就說我兒子會救我,他肯定能擺平。”靠近後聽見隆梅爾得意洋洋的吹噓。 第688章 原來是你 歐洲巫師國家合作組織與會代表們被安排到了妥善的地方休息,大會議室被封閉,維修保養部門已進駐開展修繕。而妥善的休息場所位於地上,各部門的工作安排表顯示,交通指揮中心的會議室今天一整日都處於空關狀態,拉卡裏尼前部長一出麵,交通指揮中心的頭頭就慷慨的打開了會議室。這裏麵朝陽光、鳥語花香,迷人的景致使各位代表暫時忘卻了樓下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恐怖襲擊。代表們坐在充滿田園氣息的白色木椅上,手邊是用來壓驚的冰鎮黃油啤酒。 據某國藥劑師最新研究表明,黃油啤酒麻痹不了巫師的神智,卻可以起到一定的放鬆情緒的作用。這項研究還沒得到任何相關部門的認證,看得出交通部門的頭頭願意嚐試著去相信。 隆梅爾喝了一口就嫌棄的放了回去,不以為然的揚起眉毛。 “為實驗獻身的總是我們。” 海姆達爾突發奇想,把做裝飾用的橄欖丟進酒中,那滋味讓他瞬間變了臉色。他驚魂未定的把杯子推得遠遠的,桌上的水漬很快被勤勞的家養小精靈一掃而空。 “這黃油啤酒還不錯吧?”一人在他們身旁站定。 往煙鬥裏掐煙絲的隆梅爾抬起頭,臉上的錯愕不加掩飾,甚至故意放大了誇張成分。 “你在和我們說話?” 拉卡裏尼前部長的眉梢抽動了一下,徑直看著海姆達爾,神情溫柔得讓人不寒而栗,好在斯圖魯鬆室長多少是個見過世麵的人,沒有屈服在顯而易見的糖衣炮彈之下而暈頭轉向。 “謝謝,您的安排十分貼心。”海姆達爾知道自己不說點什麽,眼前這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作為本年度的主席國代表,在突發事件到來之時,唯獨拉卡裏尼前部長沒有隨波逐流的權利。 “那些受傷的代表怎麽樣了?”隆梅爾不用問就知道拉卡裏尼剛從傷病救治中心回來。 “都已經清醒,情緒也比較平靜,他們每一個人在醒來之時都大惑不解地詢問我魔杖新規則是什麽時候出台的。”拉卡裏尼前部長說到這裏就沒了下文——雖然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海姆達爾還是興高采烈地把這突兀的停止腦補成內心的酸楚無處排遣。 “其實我也想知道。”隆梅爾說。 拉卡裏尼前部長似乎並不意外,“我已經派人去聯係匈牙利魔法部長,也許過一會兒就知道答案了。”換句話說進入會場後交出魔杖的提議是這位部長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