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格也是聰明的,從門丁那裏知道兌換稅很高,設門檻的是當局,古靈閣也沒辦法改變,所以他幹脆暫時不動那些麻瓜資產,而是利用現有的能夠使用的加隆讓門丁仿造麻瓜方式進行理財。門丁感興趣的很,一頭紮進去了,瑞士古靈閣分行近段時間一直在研究麻瓜銀行的運作方式,想要創造出一套適用於巫師界的方式方法,那種錢滾錢利滾利的宣傳口號妖精們打死也不會錯過。” 斯諾明白了,他指著那封信。“信上通知我的那筆已經挪動的款項就是要去什麽麻瓜理財?” 隆梅爾含笑頷首。 斯諾長長吐出一口氣。“你也別由著他亂來,該約束的還是得束著。” 隆梅爾不以為然:“不是還沒有研究出結果麽,如今還在嚐試階段。”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讓他去試試也好,沒成功也不要緊。”隆梅爾無所顧忌地說。“還有我呐,到最後我的錢不也是他的錢。” *** 海姆達爾站在一根石柱下向前張望,凡是經過他的學生都會好奇地看他兩眼,不明白這一年級的貓在這裏做什麽? 他立在這裏是有原因的,麻瓜愛好者勒菲·尼斯幾天前通過同年級的雙胞胎找上門,麻瓜研究室上個學期集資在勒菲·尼斯的家鄉開了一家專門販賣麻瓜物品的商店,據說門庭若市、生意火爆,這塊敲門磚響頭不錯,勒菲·尼斯就動了開分店的心思,而且分店地址就選在了海納百川的木棉鎮。 勒菲·尼斯來找海姆達爾入股,因為在尼斯先生心裏他是一個很懂行的麻瓜研究者。這個計劃讓海姆達爾非常動心,可惜尼斯來遲了一步,沒錢。流動資金全部交給瑞士古靈閣銀行了。 掌管古靈閣的妖精都相當固執,錙銖必較、斤斤計較,不太好打交道,一旦糾紛涉及到金錢就會立刻翻臉不認人。他好不容易和門丁套上近乎,如果現在跟它說抽調資金,之前的努力就付之東流了。 海姆達爾不想放棄那個入股計劃,但是囊中羞澀,惟有請別人代為慷慨,等賺回本金以後再還上。 所以,他是來借錢的。 自打那次性向宣言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同幾個師兄照麵了。不知道是自己下意識躲避,還是師兄們的有意為之,他們就是碰不上。海姆達爾曾經安慰自己就讀年級不同,交際的圈子不同,再加上學校這麽大,師兄們的魁地奇訓練又那麽嚴格,見不到是理所當然的。盡管頻頻暗示,海姆達爾卻不敢主動打破這個僵局,要不是為了“孔方兄”…… 他打算和鄧肯借錢。一是因為這家夥手邊的人體藝術刊物都非常昂貴,一本書相當於半把飛天掃帚。鄧肯從來不委屈自己看那些粗製濫造的廉價貨,海姆達爾也是從他那裏懂得原來色情雜誌還分三六九等,還有所謂的高檔貨。至於這第二條……鄧肯的接受能力似乎比較強,這完全出於海姆達爾毫無根據的揣測,他認為鄧肯應該不會對他“另眼相看”。 眼下海姆達爾就躲在鄧肯經常走動的轉角上守株待兔,他知道自己這麽做很虛偽很別扭,明明說了不在乎師兄們的看法,心裏卻根本放不開。 說到底,他過他自己的那道坎也隻是過了一半,另一隻腳還懸在那一邊要過不過的。 “嘿,躲這兒幹麽?抓耗子呐!” 海姆達爾嚇了一跳,急忙回身,發現要等的人正一臉好笑地看著他。 “我有事找你。”海姆達爾也不含糊,決定速戰速決。 “什麽事?” “借錢。” 鄧肯一怔,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等等。”他迅速回神,卻沒有給出明確答案,隻是說:“我的下一堂課要開始了,沒時間多說,中午在食堂見吧,到時候再說。” 海姆達爾以為他要跑教室,自然不便阻攔,隻好點頭應下了,並說到時候在食堂二層的雙人座那裏等他。 鄧肯點頭,抱著書本疾步離去。 *** 中午十二點海姆達爾準時抵達食堂,婉拒了同學的邀請,獨自一人踩著樓梯上到二層,這時候食堂人還不多,二層星星點點地坐著幾個人,大部分座位都空著。 海姆達爾看了一圈,最後選了靠牆的一個雙人座。這個位置雖然不是角落裏的,卻恰好鄰著一隻等人高的彩瓷大花瓶,瓶內栽種了花枝低垂的洋紅色與豔紅色花束,再加上修剪成傘形的淡綠色與嫩黃色葉片以及星子般的銀白色點綴物,乍一看猶如一片天然屏風。 這個位置用來談話不錯,私密性也達到了。 海姆達爾坐了下來。十二點十分時他決定先吃東西,二十分時他決定再吃點別的,三十分時他開始懷疑自己被鄧肯忽悠了,第四十分鍾過去以後他已經非常狗腿地把鄧肯愛吃的東西擺上了小方桌…… 就在海姆達爾低頭往嘴裏塞灑了淡粉色糖霜的奶油小蛋糕時,身邊的空位終於有人落座。 他對著小蛋糕做了個怪相:“你也太大牌了,還以為你不來了。” “離開教室的時候被奧古斯特堵住,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海姆達爾差點被入口即化的蛋糕噎住,他急忙大力吞咽,然後倏然轉過頭—— 威克多像個沒事人似的拿眼睛掃了一圈被占得滿滿當當的餐桌。“這麽多?你一個人吃得了嗎?”一邊說一邊拿起早就備在一旁的勺子。 海姆達爾啞口無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快朵頤,不一會兒就消滅了一盤牛肉湯……看著看著,海姆達爾發現一個問題,那些為鄧肯準備的吃食一個不落全部進了威克多的肚子,還專門挑著鄧肯喜好的口味來吃。 少頃,海姆達爾僵硬地轉回頭,心裏五味雜陳。 原來,他銘記於心的不是奧維爾先生的喜好,而是威克多·克魯姆的。 第118章 實驗性戀愛 “你不用等鄧肯了,他不會來了。”威克多用餐巾擦了擦嘴,再把它丟回桌上。 他想也是。“我找他是為了借錢。”債權人更替,債務人沒變,這錢還是得借。 “他說他沒錢。” “他可以告訴我。”海姆達爾眉頭一緊,把手裏的小叉子放回盤中。“我又不是那麽蠻不講理的人。” 威克多卻道:“吃好了嗎?” 海姆達爾悶悶點頭:“好了。” “那就收走吧,送點茶過來。” 話音剛落,桌上的東西就被清理一空,少頃,一壺衝泡好的茶並兩隻杯子被送上來。 “能問問為什麽要借錢嗎?”威克多說。“我想了解一下我的錢將會流向何方?” 海姆達爾眼睛一亮。“你願意借給我?”然後又有些遲疑。“你有錢嗎?”他和貝爾尼克不是那種大手大腳的人,上回跟去保加利亞的時候表現得更明顯,他們本身不怎麽花錢,因為家裏都安排好了。 威克多忍不住咧嘴笑了。“放心吧,絕不會讓你沾染上官司的。”他拿起一隻白瓷杯子。“我母親的娘家生意都是我在打理,隻要不是天文數字,我想我應該拿得出。” 海姆達爾跳起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杯子,並快速抄過茶壺斟滿,再兩手托杯、恭敬有禮地敬到威克多麵前。“您請,克魯姆先生。”一副卑躬屈膝地狗腿子模樣。 威克多用手擋住嘴巴輕輕咳嗽了一下,直到翹起的嘴角被撫平以後,他接過杯子淺啜了一口。 海姆達爾高高興興地坐回原位,兩眼放光地說:“不用很多,隻是參個股而已,大頭已經有人出了。”他把勒菲·尼斯的麻瓜商店計劃詳細地介紹了一番。 威克多放下杯子,沉吟片刻。“地址倒是選的不錯,木棉鎮一向以擁有無邊的包容性自居,鎮上原本就有麻瓜的東西出售,也不用擔心東西生僻讓人們無法接受。” “尼斯是明白的,巫師界有為數不少的反麻瓜主義者,他的第一家店開得並不是一帆風順的,曾遭到過好幾次攻擊,有一次整個商店被炸掉三分之二,損失慘重不說,店員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任何國家的巫師政府都不會為了麻瓜的東西而特別立案,巫師界講究的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平衡,再加上被炸的隻是東西而不是人,追究起來就更難了。尼斯說那一次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差點就想放棄了。” 威克多趁他說話的間隙替他到了一杯茶,等話音一落就送到他麵前。海姆達爾道了聲謝,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後就炯炯有神地等著未來的債權人發話。 睜著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海姆達爾這模樣讓威克多想起了貝爾尼克小時候養的一隻貓狸子——璀璨的目光仿佛能照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空,有點傲慢,有點倔強,極具智慧,而且獨立性很強,貝爾尼克曾不止一次抱怨他的貓狸子不夠膩人,而且,偶爾會有攻擊性。 可惜那時候他們還小,不懂得這種動物的可貴之處,輕易就把它送走了。他至今都記得貓狸子離開那天的眼神,透著些許不解,直到貝爾尼克下意識地閃躲,它的眼神終於出現了變化,就像兩顆被奪去了光芒的星子,黯然失色於夜幕之中,最後也不吵不鬧,乖乖進了籠子被送離家門。 後來慢慢大了、心智漸漸成熟了才發現,隻要有了感情,貓狸子會是一種非常棒也非常溫順的寵物。直到今天,貝爾尼克還會時不時把這事翻出來,埋怨一下幼稚愚昧的當年。 不知怎麽,威克多可以肯定,裏格就和那貓狸子一樣,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再回頭。 威克多就心隨意動地探出手去。 海姆達爾僵了一下、屏息以待,但沒有閃躲,任那隻手逐一描繪著他的額頭、眉毛、鼻梁,還有嘴唇。手掌的動作很輕,像害怕碰壞什麽東西一般小心翼翼。 人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動物,一直被摸來摸去的也就習慣了,海姆達爾漸漸放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麽提心吊膽了。雖然威克多下手很輕柔,被摸得也挺舒服,不過他這是要幹什麽? “我是海姆達爾沒錯,絕對不是複方湯劑的產物。”想來想去,他隻想到這個可能。 威克多驟然停手,卻沒有撤離,眼中透出一抹毅然:“你當然是海姆達爾,也隻能是海姆達爾。”他端詳著被自己捧在手掌中的臉,有意思的是這個男孩正將他的情緒一一展現在自己麵前卻毫無知覺。他的眼眸說明了一切:擔憂、困惑、不自在以及……掩藏在放鬆之下的情感……是情感嗎? 威克多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希冀,希望這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是迫切造成的幻覺。他努力壓下攬人入懷、親吻那張嘴唇的強烈衝動,不能著急,他克製的想,直到將裏格放進隻屬於自己的堅固的城堡中,他才可以安心。 要……試探一下嗎?他收回手掌,猶豫不決。 因為距離的複原,海姆達爾的眼中滑過一絲失落。這個發現讓威克多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裏格對自己不是沒有感覺的,結合之前的種種表現、種種反饋,他越來越堅信篤定,也越來越有信心。 “你說你喜歡男人是吧?” 海姆達爾的表情一僵,起初想要閃躲,後來又想到什麽一般毅然決然地抬眼。“對,我喜歡男人。”他繃著臉回答。 一抹微笑浮上威克多的嘴角:“別那麽緊張,我不是要拖你上刑場。” 海姆達爾咕噥:“我沒有緊張,隻是不習慣這樣的問話方式。” “是我不好。”威克多不太真誠地送上歉意。 海姆達爾很不自在,他現在很想直截了當地扔下一句:你到底借不借錢?不借我就找別人去! 威克多隱約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全當不知情,沒有逼出個所以然,他絕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而放鳥歸林。 “對了,我這樣做沒有讓你不高興吧?”威克多狀似聊天般的說,就像寫一篇說理文,他一邊說一邊用拇指摩挲某男孩的臉頰……嗯,開始擺事實。 海姆達爾鬼使神差來了一句:“習慣就好。”說完以後就特別想撞牆。 威克多卻不容許他逃避,直直看進他的眼中。“不會讓你反感吧?”繼續下一步逼問。 “……習慣就好。”破罐子破摔了。 “那這樣呢?”威克多俯下臉,吐出的氣息噴在海姆達爾臉上,後者猛打個激靈,全身汗毛高唱起了“義勇軍進行曲”。 死也不肯認輸,海姆達爾咬牙切齒地說:“習慣就好……” 他忘記了兩人間的距離,海姆達爾一開口嘴唇就刷過了對方的,耳畔忽然捕獲到威克多的一聲歎息,聽起來十分無奈。 海姆達爾就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個吻,雖然他不確定那能不能叫吻。 猶如對他的眷顧的回應,威克多用嘴唇摩擦他的嘴唇,隻是輕輕的觸碰著,仿佛是一種安撫和寬慰。海姆達爾漸漸放鬆下來,高亢的義勇軍進行曲戛然銷聲。威克多的嘴唇慢慢移動,下巴、耳朵、直到脖子蜻蜓點水般的一一擦過,一點點的,反複摩挲。 海姆達爾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這種感覺真好,他模模糊糊的想。眼睛一閉上,其他感官迅速靈敏起來,數種芳香在鼻尖縈繞,鮮花的淡雅芬芳,茶水的甘甜滋味,以及籠罩在周身的威克多的氣息……最好聞的還是威克多身上的味道,海姆達爾情不自禁地嗅了嗅,是香水嗎?他不確定。腦中忽然浮現出保加利亞隆冬時節鬆樹林的畫麵,清冽的空氣,白色的霧凇,黑色的樹木,金色的餘暉和遼闊的天空…… 威克多把頭埋在海姆達爾的肩窩,溫熱的氣息噴上他的脖子:“裏格,你在折磨我。”聲音嘶啞,隱含濃烈的壓抑克製。 海姆達爾倏然醒過神來,最初的驚慌因為他的聲音得到了平息。他嚐試把手放到威克多的肩膀上,後者沒有抗拒一動不動,這讓海姆達爾鬆了口氣,口吻也變得稀鬆平常起來:“我不接受無端的指控。” 威克多笑了起來,使得脖子那塊癢癢的。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呢?海姆達爾默默的想,一切就這麽自然而然的發生了,好像他們從前就是這般親密,沒有不適沒有隔閡沒有掙紮,突如其來卻又那麽的天經地義。 此時此刻,他有了說話的衝動。 “我不知道什麽才叫喜歡,因為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人。”海姆達爾望著花瓶上的精美花紋,感覺噴在脖子上的氣息一淺,他知道威克多在聽。“剛剛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時候確實有點害怕,我覺得這很不正常,但是爸爸告訴我除了不能結婚、得不到陪嫁,其它沒有什麽不同,不管這是不是出於一種保護,我都接受了。” 威克多沉默片刻,“提個問題。” “你說。” “你說你不知道什麽叫做喜歡,又怎麽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久久聽不到回答,威克多坐了起來,發現海姆達爾咬著下唇,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威克多也不急,端起茶杯喝茶坐等。 海姆達爾不免懊惱。“我對女人沒感覺。”他嘟嘟囔囔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