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簡直不忍看這隻鵝。這可是天鵝啊!天鵝!又不是菜市場戰鬥力max的那種家禽,這模樣是怎麽回事?大抵全天下的父母在發現孩子變壞了的那一瞬產生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誰教壞他兒子的?!竇皖將他的臉頰從多多鵝身上挪了回來,放在自己身上,算是救了鵝子一命,“景熙,好好照顧自己。”夏安然點點頭,“你也是,傷藥和止血藥一定要隨身帶,聽醫匠叮囑,受傷千萬別逞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竇皖的眼睛宛若秋日的星辰一般,明亮又透徹,“阿皖,做你想做的就好,關鍵時候不要勉強自己,我永遠為你驕傲。”竇皖無聲地注視了他一會,忽而伸手捏了下小國王的耳垂,他湊在小殿下耳邊輕語幾句,隨後翻身上馬。在用目光和小國王做了道別,竇皖兩腿一夾馬腹策馬而去。他一動,便聽聞多多呼喚兩聲,原來散落在地上的鵠鳥紛紛看向馬匹飛馳而去的方向,它們有些笨拙地在草地上交替邁動著小腳丫開始追趕,翅膀亦是展開上下撲騰。忽而一陣清風徐來,鵠鳥們振翅而起一一自夏安然身側掠過。正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竇皖走的這一年,是漢景帝中元六年的春末柳絮層疊之時,當年六月,匈奴突然對雁門、武泉、上郡三郡發動攻擊,厲兵秣馬多時的漢王朝很快展開還擊,由雁門太守周亞夫親率領兩千騎兵深入草原,自後方包抄,將襲擾的匈奴兵士一網打盡。然匈奴入武泉目的明確,即是掠奪大漢戰馬。武泉措手不及被其掠馬殺人,不過好在周圍郡縣救援及時,損失仍然不小,被奪三百匹馬,另外還有二百餘被匈奴見奪不走砍殺,最終傷亡數據還沒出來。上郡這邊倒是早已有準備,匈奴久攻不下,隻匆匆撤退,總的來說這次戰役大漢不算吃大虧,但景帝卻勃然大怒。因為馬匹被養在武泉的消息,是一個機密。“遣使者入淮南國!”景帝目光森冷,“告訴劉安,有人告發他意圖謀反,朕相信堂弟的為人,請他入朝自辨。”“喏。”“若他違令不遵……”劉啟沉吟片刻,他自招招手,從春陀送上的匣子內取出一枚虎符,他將之一拆為二,一半放在了桌案上,意味不言自明。淮南王劉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這麽快暴露,因而在長安使者入京之時他還能含笑相迎,然而當帝王詔令念完之後,他整個人呆若木雞。在這一瞬間,他看著目光如炬直視他的長安使者,心裏隻有一句話——完了,全完了!第138章 帝國裂變(49) 每個人都有各自性格上的弱點, 有的是缺乏自製力,有的是心軟,而劉安此人, 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放棄。所以他在覺得自己被發現的時候,甚至都沒掙紮求證就認罪了。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在別人看來卻是再好不過。劉啟想的劉安直接揭竿造反並未發生, 他在使者說完之後就非常配合地讓人準備馬車,對於掙紮解釋的妻兒更是厲聲嗬斥, 不光自己束手就擒還嚴令國內兵士不允許反抗, 態度好到使者都覺得其中可能有詐。一直到走出淮南國, 使者方才如夢初醒,沒想到這個他以為可能會折在裏麵的任務就這麽輕易地完成了,他多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可是淮南王, 淮南王所在封國極為富庶,良田千頃沃土萬裏,此處自首任淮南王英布起幾乎個個都喜造反。主要就是因為有錢有糧, 有了這二者自然就有了兵源。淮南王劉安在七國之亂時曾經就想要加入,而當時的淮南國相把持住了兵源才最後未能成功, 當時陛下寬恕了這位堂弟, 後來劉安也一路往文學上撒丫子狂奔,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誰也沒想到這位淮南王居然在暗中做了那麽多事,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雖然這麽想,但為了感謝配合的劉安,心情愉快的使者一路上盡可能給予他各種生活的便利,所以, 劉安舒舒服服地到了長安,路上並未遭罪。劉安見到劉啟後直接叩首而拜, 他對於自己所行之事供認不諱,然而隻有一事卻成為了他的執念,“罪臣想要知道,陛下是怎麽發現臣有違逆之心的?”劉啟淡淡看了一眼,忽而露出了一抹微笑,“不是朕發現的,是太子。”“太子?”劉安錯愕,他第一反應是劉啟在說謊,但轉念又覺得沒這個必要,審訊他的房間如今並無外人在,這裏說了什麽都不會傳出去,這時候若是給太子貼金毫無意義。難道是真的?可太子才多大,他精心算計多年,怎麽可能會被一個舞勺小兒所發現!劉安還是感覺自己被深深侮辱了,他的表情有些猙獰,“陛下何必在此時騙臣!”劉啟見他這幅模樣,竟感覺有些愉悅,“你兒做不到,可不代表我兒不行。”見劉安因憤怒額頭暴出青筋,劉啟想了想,湊近悄聲對劉安說道:“我同你說一個秘密。”劉安一愣,就見這位堂兄麵上掛著惡劣的笑容,因為得意甚至都以我自稱,“其實我在這次匈奴攻漢之前並不知曉是你同匈奴有所牽連。”“我甚至不知道是你想要造反。”什麽意思?劉安皺起了眉,努力思考其中關聯,他覺得腦中諸事連成了串,但還差一環,最重要的一環。就見劉啟緩緩說道:“在北地,大漢有數郡都有養馬,而在武泉養有軍馬一事……”他悄然靠近,對著劉安一字一頓,“朕隻告訴了你。”劉安瞳孔驟縮,他猛然前衝一步想要湊到劉啟麵前,而長長的鐐銬製止了他這一舉動。“你是故意的!”他嘶吼,“你在之前與我寫信時候故意把消息告訴我,並且頻繁在國內調動軍隊做出要出征之相,你引得匈奴間諜出手刺探情報,然後你通過匈奴攻打了那一處來判定是誰與匈奴有了交易。”他越說越激動,整張臉因憤怒漲得通紅,“你是不是將養馬一事告訴了很多人?劉啟!!!”他咬牙切齒,“你就不怕我們聯合起來?隻要有兩個人互相將這事一說,你的所有計劃都將要失敗?”作為勝利者,劉啟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可是,你還是上當了呀,因為你不舍得將這份利益與人共享,也因為旁人沒有你這般愚蠢。”他聲音輕柔地說道:“劉安,若是你靠自己的勢力舉兵造反朕還有些欣賞你們,然而你卻選擇與虎謀皮,出賣大漢千萬將士和臣民的性命隻為了你一己之私。”他一字一頓:“你以為你這樣的人能夠榮登大寶?不,全天下人都看不起你。”“沒有人能夠接受一個出賣國家利益者為王,人心向背你注定無法成功。”“我沒有!”劉安咆哮,此時他已不複往日溫和儒雅模樣,近乎目眥欲裂:“我沒有想要引入匈奴大軍,我隻是想……”“你隻是想讓我的注意力放在北邊匈奴無暇顧及你,若是匈奴可以一路攻破拖住邊軍,讓長安無力派兵無法鎮壓你叛亂那就最好。”劉啟語氣平靜,帶著些失望:“你是不是真的把匈奴人當做綿羊,當做君子了?你當真以為他們會極為友善得走與你說好的路行與你約定之事?”“劉安,朕已經對你一忍再忍,先前你利用南宮出嫁之事挑動榮兒,後又對徹兒下手,這些朕都可以放過了你,隻是如今你的種種舉措已經越過了底線。”?“劉安,朕會請宗正開祠堂,先將你逐出劉家宗室序列,再對你所謂進行清算。你這樣的人,心懷欺詐,擾亂天下,迷惑百姓,背叛祖宗,朕羞於與你為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