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雖說看似白瓷比青瓷高貴,但對於掌握了配料比的匠人們來說,也隻是調製釉色的過程多上幾步罷了。而且,中山國產的瓷泥占盡了天時地利,其本身的鐵元素含量就比較低,就算是青釉,此地產的青釉透出的也是一種淺薄的綠色。而在,他們將上釉方式從塗抹模式改為了浸泡式之後,釉色更加瑩潤,這一種玻璃質的質地,使得它乍一眼看來有點像是翡翠。帶著現代審美的夏安然覺得這種帶著水色透潤的色澤還真的挺好看的,無奈他們這兒但凡見過兩種瓷器的人都有誌一同地選擇了站在了白瓷這邊。尤其在匠人們研究出怎麽通過在瓷胚上先一步打下花紋,然後利用釉料的濃厚程度調製出暗紋的悶騷效果之後,更是得到了一致好評。但這些東西在沒有在京城打響名氣之前,夏安然並不打算售賣,所以大家也隻能看看摸摸,拿不回家。眾人的望眼欲穿夏安然沒看到,他還在思考自己果然還是缺一個來錢快又不顯眼的營生啊……幸好小皇子被冊封來到封地的時候正趕上秋收,有收上來的稅糧墊底,使得他暫時不必有捉襟見肘的苦惱。他在房間裏麵轉悠了一圈又一圈,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資源,又左右看看,最後下了一道令。他以個人的名義,向舉國收購漆樹果。在大漢,漆器存在的比例遠高於瓷器。此時的碗盞幾乎全都是漆器,當然這些漆器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木碗刷一層漆防水防腐這樣簡陋的方式,而不是後世做成各種藝術品層層刷漆最後進行雕刻的漆器。作為一種天然的防腐品,漆樹的采集和種植都不算太難,中山國境內自然也有人為種植。雖然對於漆樹的過敏性古代人並不比現代人好,但是當大家發現這種過敏隻是難受了些而不會死人之後,便勇敢地堅持了下去。一棵漆樹一次產的漆能換來小半袋糧,平日又不需要多照顧,還不愛生病,隻要小心著些孩子別碰到就成,比起田裏刨食,這種收入可以當做是白得的。故而尋常村落都會在空置的地上種山一小片,每年輪流割上幾次,還有些較為富餘的村子會拿這筆收入支援村中貧困的家庭,權當是家族的共同收入。現在正是冬日,萬物沉眠,在冬天自然也不會割漆,這時候上刀子傷樹。至於果子,尋常時候大家都不會多管,漆樹的果子如果沒有人去管可以呆在樹上十多個月,現在那些已經風幹的果子還赤裸地掛在樹上。一聽中山王又要來發福利了,頓時家家戶戶都活動了起來。漆樹的果實收購價格按照等重量五比一交換稻米。這個價格一出,不單單是中山國的民眾,就連周邊幾個郡縣也都立刻都騷動了起來。此時入冬,稻米價格本就昂貴,農家一年收獲隻有一次。秋季收好了糧食之後,除卻零碎的小收入,其餘全都是吃老本。太平無事還好,若是遇上家裏頭有人害了病或者有了什麽意外,定要捉襟見肘。夏冬還能有些耐熱、耐寒果菜的收入,唯獨春日,除卻部分野菜之外沒有半點收成,家裏頭還得忙著春耕沒人能外出做活,這是農人一年中最難的日子。即便去歲秋冬有收稻杆一事,農人們都能有些收入,但是若有旁的賺錢機會沒有人會放過,更何況是用沒有人要的漆樹種子換香噴噴的穀粒,不換是傻瓜!冬天衣服穿得厚,加上冬日植物呼吸蒸騰緩慢,過敏情況好了許多,唯一的缺點便是漆樹的果實普遍長在樹梢,漆樹又長得十分高,唯有極擅攀之人方可上樹。不過等後來很快有人使用了更方便的方式。他們直接舉起長杆拍打樹梢,間或使用硬拽的方法,還會有小朋友用雪團子往上頭砸,硬生生請將生活在這個風和日麗地方的漆樹果實嚐了一把“風霜雨雪嚴相迫”的滋味。漆樹果子呈黑灰色,落在白皚皚的雪地上特別顯眼。撿果子是孩子們的任務,小豆丁們腰板軟,眼睛又好,一聽這些東西能換稻米,鑽來鑽去的勁頭簡直不能更足。由於收購的要求是不能帶樹枝,女人們也都行動起來,將被孩兒們撿回來的果實再次晾曬,曬幹後的枝條脆,取木棍輕輕敲打便可將其拍落下來。有了之前收購破舊稻草的經驗,這次民眾們對於中山王的種種奇異之舉多少心中有了底氣,故而雖然這次大家依然鬧不明白中山王為什麽要這漆果,但在收集物資並且去更換的動作卻絲毫不帶猶豫地爭相收集。彰顯出了他們對這位年少的小國王有了信任之心。當然與上次一樣,這樣的麵向全民的收購活動又引起了二道販子的側目。官府並未打擊這些人,這些在現代這些人是可惡的黃牛。但在漢代,對於官方來說,這些人的存在可以大大節省他們零散收購置換時所浪費的勞動力,而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雖然拿到手的價格稍稍低了一些,但是,他們將貨物運到兌換的點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消耗卻也省了下來。畢竟,此時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在雪地裏運輸大宗貨物的條件的。當然也有不少村民舍不得這一分被占去的利,又因為冬日的確無事可做,發動全家老小肩挑背扛地將樹果子給送到了兌換點的並不在少數,然後他們又齊齊歡天喜地地拿了稻穀回家,一路找上些村民為伴,倒也熱鬧。漆樹的果子是一樣好東西。其果仁內所含有的植物油脂比例很高,而且本身和其可惡的存在不同,有清香,滋味據說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它的種皮當中,含有相當大的天然蠟成分。是的,夏安然打算做蠟燭。西漢有燈,卻很少有燭,如今的蠟燭就連他皇帝爹都不太舍得使用。因為這些蠟少部分是以蜂蠟為原材料,而大部分則是進口而來的動物蠟。夏安然不知道那個是什麽,他覺得可能是大型的哺乳動物體內類似於板油的東西。考慮到如今已經有了龍誕香這一存在,他覺得很可能是抹香鯨的油脂。但是,大漢朝沒有人見到過抹香鯨,所以也沒人能給他最後的答案。說到蠟燭,除了蜂蠟之外,其實我國多半是使用白蠟蟲所產的白蠟。在古人掌握了白蠟蟲的人工養殖技術之後,似乎差不多在唐宋,蠟燭才開始漸漸轉為尋常物件。而現代多用的石蠟則需要進行石油的化工冶煉,故而在如今,考慮到白蠟蟲生長在南方,北方沒有的情況下,夏安然覺得漆蠟是一個很好的代替品。尤其在如今大漢全民種漆的情況下。不過短短半旬,源源不斷的漆果便被送到了盧奴被空置出來的倉庫內。小殿下讓人將種子舂碎,然後用篩子過一遍,果實已經成為粉末,被拿走榨油,而留在篩子上部的皮纖維才是用來製蠟的原材料。果實翻炒後趁熱壓榨,果皮則需要通過隔水蒸的方式融化其中的蠟質。先被提取出的是漆油,褐色看起來特別古怪的油被榨出。這天氣寒涼,幾乎隻放了一小會便會凝結,這是因為果實中也含有蠟,但是顯然比起果皮的蠟含量,這些凝結成的漆油更像是豬油的性狀。匠人們茫然地看著一個個橢圓的碗裝物,這,這真的能吃嗎?在以動物油為主的西漢,中山國的民眾們對於吃這個顏色古古怪怪的產物有些猶疑,如今的植物油唯有杏仁油。考慮到杏仁可憐的出油量,吃過的人極少。夏安然也有些沒底,他十分謹慎地令人用漆油炒了幾塊肉,然後拿幾種牲畜都做了投喂實驗。實驗結果一時半刻得不出來,沒有喂上十天半個月也沒有參考價值。夏安然隻讓人繼續壓製,他將重頭放在了種皮這兒。剛剛從蒸籠拿出來的種皮經過壓製之後,滴出的液體幾乎是一邊榨一邊轉為固態,黃白色的蠟質很快便被人收集了起來,送到了廂房,在裏麵等著的娘子們將之加熱重新轉為液體,然後插入燭芯進行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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