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朋友,能是那麽好見的嗎?  可惜了,不然猴哥肯定會向人吐槽四海龍王以及各地方水君的無能的。  既是要逛長安城,那便不在府中用膳了,河伯雖然很想同殷瑤一起逛街,但想也知道不可能,便連提都沒提,跟著人就出去了。  市井之地,從不缺稀奇的麵點和扁食,羊雜魚肚,隻要能吃的,都能見到。  “再往前頭走就是花街的,再晚些時候,那邊的人會差使丫鬟們出來買早食,有那去不起舞坊的,便會托人丫鬟給姑娘送禮,所以咱們得吃完就走。”畢竟他雖然才回長安不久,但大小也是個名人來著。  河伯:……你們凡人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啊。  但真好吃,要不是時間來不及,他還能再來一碗。  雖然沒有再來一碗的精致扁食,但等翻過一條街,剛巧西域的商隊今天出來趕集,這集上稀奇的古怪的,那叫一個琳琅滿目,有些東西神神奇奇的,連譚昭都未曾見過。  “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出門前,暴躁老爹給了足足一千兩銀子,譚昭表示不差錢,想買就買,就是那西域的寶馬,也能去瞧瞧。  “小神看看就行,沒必要跟凡人搶東西,這多不好意思啊。”居然還有幾分靦腆和不好意思。  “你就一個,能搶多少?拿著!”  財大氣粗譚某人花起錢來,那叫一個痛快,當然了撒的不是自己的錢,他自然是不心疼的。  累了就歇歇,興致起了就逛逛,待到午膳時分,譚昭剛拉著人坐在魚香樓,菜才剛剛點上,就被暴躁老爹的小廝堵在了包廂裏。  “啥事?”  “少爺,您可讓小的好找啊,宮裏頭留了主人吃飯,正找您呢!”春日裏,小廝就跑出了一頭的汗。  譚昭更聽不明白了:“宮裏頭又不是頭一回留阿耶吃飯,找我做什麽?”  小廝這剛要解釋呢,譚昭本人也回味過來了,夭壽了,他當一個老紈絝啃老怎麽了?!  係統:……啃老你還有理了?  [暴躁老爹那手起刀落的亞子,老嗎?]  係統無話可說。  “怎麽了,有事?”  譚昭摸了摸鼻子,確實是有事,這可真是事趕事了:“有些事情,我可能要進宮。”  馮蘭當即表示沒事,甚至為獨得一桌美食而歡欣鼓舞。  “……行吧,你想回去就給我送個信。”  譚昭說完,又跟著小廝回府換了衣服,這才急匆匆進宮。  殷元不是頭一回進宮了,作為當朝丞相的兒子,曾經宮裏的宴會他都是常客,早有小太監等在宮門口,顯然是認得他的,領著他一路進去,態度非常和善。  “有勞公公了。”  “郎君裏頭請,聖上和殷相公都在裏頭呢。”幾年未見,殷小郎君愈發沉穩了,難怪陛下想要見上一見。  譚昭也不膽怯,提步就進去了。  因是君臣便飯,吃過飯還得回去看折子,故而擺膳的宮殿並不大,譚昭進去,便有宮娥引路,唐皇宮富麗堂皇,確實非凡。  大宋那小破皇宮,確實沒法比。  “拜見陛下,父親。”  “明晦來啦,免禮吧。幾年不見,瞧著精神了許多啊。”唐皇看著非常和藹,這位後世的明君就像是拉家常一樣同人聊天,非常沒有距離感。  “陛下你可別誇他,小孩子,不禁誇。”  譚昭適時就開了口,表情委屈:“父親,兒子都快三十了,不是小孩子了。”  “陛下您看看,他這孩子脾性,還說不是孩子,哎。”老父親連連歎氣。  唐皇:你當朕不知道你這老東西在炫耀兒子?!哼!  “明晦你別管你父親,朕也算看著你長大的,這次回京,可有什麽打算?”  說是吃飯,但這哪讓人吃得下啊,剛落座就遭遇死亡問題,譚昭歎了一聲氣:“陛下您有所不知,草民一無所長,不好說出來貽笑大方的。”  “哦?朕可聽說,你說書的口才不錯啊,宮裏頭的太監宮娥可都聽到了。”這意思含而不露,說的就是這麽個意思。  譚昭微微瞥了一眼認真恰飯的便宜老爹,哎,果然隻能靠自己,這塑料的父子情簡直不談也罷,他立刻站起來告罪,言自己胡說之罪。  “護佑親朋,何來之罪?朕是這麽不講理的人嗎?”唐皇狐假虎威道。  那必定不是啊,譚昭立刻就借坡下驢了,和難相處的朱厚熜相比,唐皇簡直是親切的無敵小可愛。  譚昭難得吃了頓可能要消化不良的午膳。  而另一頭,譚昭離開後,河伯就等來一桌豐盛的魚米宴,他一嚐,味道果然鮮美極了,同長安城的美食相比,他在水晶宮啃果子的生活實在是稱得上貧瘠了。  雖然神仙不吃也餓不死,但神仙在世,也得有些追求的嘛。  比如定個小目標,既然蝦兵蟹將請不起,要不他先把廚藝學起來?  河伯思考著學廚的可行性操作,屋外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說話的聲音居然還是有過一麵之緣的人,隻聽得人開口道:“明晦,聽說你約了人在這裏,可有打擾?”  說話的,正是陳光蕊。  其實,陳光蕊是看到嶽丈的小廝請殷元離開的,隻是小二還在上菜,說明裏麵還有人。他也聰明,心裏一思索,大概就猜到小舅子宴請的是昨晚那位一直未說話的風流公子了。  他今早出門時,聽丞相府裏的人說,這位可是殷家的救命恩公,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錯過。  河伯是個傻白甜,也沒覺不對,回了聲:“他有事出去了。”  擱一般人攀談著,陳光蕊就能進去同人交個朋友聊個天了,但河伯顯然不是一般人,他也不懂什麽人情世故,心想我這兒正吃飯呢,又不是認識的人,聊什麽天?  聊天有吃飯有趣嗎?沒有啊。  於是和河伯就痛快拒絕了陳光蕊的同桌邀請,並且連門都沒給人開。  這段時間,陳光蕊不知碰了多少或軟或硬的釘子,此時累積起來,終於有了質的變化。外頭的人還道殷相公為人秉直,不為女婿徇私。  但那都是刀子沒割自己身上,陳光蕊氣匆匆出了魚香樓,他隻覺得長安城這麽大,居然都沒有他一處容身之所。  十八年前的狀元府邸早換了人,陳家的宅邸又年久失修,如今他跟著妻子住在丞相府寄人籬下,不尷不尬,他心中難受,最後找了家酒肆買醉。  等殷溫嬌見到相公時,陳光蕊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她下意識上前攙扶,陳光蕊卻反應非常之大,立刻就將她的手打落,狠狠道:“別碰我!”  那眼神,刻薄得竟不像是個讀聖賢書的讀書人。  殷溫嬌當即被這目光刺傷,兩隻手團著手帕,顯是無所適從。  “你知道外頭的人怎麽看我嗎?連個普通人都看不起我!他們又算什麽!”喝醉了酒的人,一向比平日裏話多一些,也更放肆一些。  殷溫嬌訥訥,沒有言語。  “我好好的兒子,學什麽不好,偏要入那佛門,他是想讓我陳家絕後不成!”陳光蕊拍著桌子,拍得那叫一個哐哐直響。  外頭的丫鬟婆子聽到動靜,都嚇得不敢進來。而裏麵的丫鬟,隻敢護著殷溫嬌,並不敢做其他的事。  涉及到兒子,殷溫嬌當即不再退讓:“不許你這麽說玄奘!”  “嗬?玄奘,他叫陳禕,不是什麽破和尚阿彌陀佛!我好好的嫡子是有大出息的,竟出家當了和尚,豈非可笑!”陳光蕊醉得東倒西歪,說話都大舌頭,但殷溫嬌卻還是聽清了。  也正是因為聽清了,她的心才瞬間涼了。第231章 一個正經人(十二)  原來在丈夫心中,隻有有用的兒子, 才配稱為兒子啊。  做父母的, 難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樂就好了嗎?從小她阿耶就是這麽告訴她的, 阿元不喜讀書,阿耶也沒逼著他非要考取功名, 也沒為了什麽家族基業,再過繼個聰明伶俐的兒子。  難道不是這樣嗎?  玄奘聰慧懂事,通曉大義, 難道這還不夠嗎?  “就是這個眼神, 你在嘲笑我什麽!什麽, 你說啊!”陳光蕊忽然從塌上衝下去,將擋著的小丫頭推倒在地, 搖著殷溫嬌的肩膀吼道, “你們殷家人無私高尚, 我呢?我就什麽都不是!你以為你比我高貴得到哪裏去……”  難聞的酒氣衝仰在鼻尖, 殷溫嬌其實對這個味道並不陌生。  那些記憶她並不想翻動,但這一刻就自己浮現了上來, 當初她為了孩子忍辱負重, 便是這般。  “你放開我!”  殷溫嬌開始掙紮。  大概是這劇烈的掙紮讓陳光蕊的酒短暫地醒了一刹那, 他立刻像是摸到了傳染源一樣放來了手, 甚至雙手還在衣服上擦了擦, 連一點兒掩飾都沒有。  小丫頭已經爬起來再度護著殷溫嬌,但……已經不需要了。  殷溫嬌眼淚唰地一下落了下來,這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她以為的如意郎君,嫌棄她髒,嫌棄她曾經的忍辱負重,嫌棄她……還活著。  刺骨的冰涼席卷全身,她委頓在地,不明白這些日子她到底在粉飾些什麽。  二十一年前,她對他一見鍾情,拋繡球與他,原以為能白首一生。而今,物是人非,曾經俊秀的狀元郎在短暫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個……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  可是,她還愛他啊,十八年多少個日日夜夜,都是對他的愛在支撐著她,她想活著去見他,卻沒想到……他或許並不想見她。  事實如同一柄利刃一樣剖開她的內心,將早已發黴泛濫的傷口再度曝露在陽光之下,疼痛,蔓延全身。  倒在塌上的陳光蕊已經打起了酒酣,沒有了鬧騰的動靜。  屋內靜寂無聲,不知過了多久,小丫頭才試探著去扶倒在地上的殷溫嬌,殷溫嬌這才回神,搖了搖頭拒絕了:“不用,今晚的事,不要說出去,明白嗎?”  小丫頭諾諾地答應。  但譚昭還是知道了。今天在宮裏彩衣娛親了半天,回到家收到河伯回河裏的消息,他回了消息,去看了女兒,就早早睡下了。  當初殷溫嬌心有死誌,他好不容易勸下來,但譚昭明白這顆釘子其實隻是隱而不發而已,故而待回到長安,他就找人安插在殷溫嬌的身邊,以便隨時能救人。  隻他沒有想到的是,陳光蕊此人不僅臉大,膽子還這麽肥。  喝了酒回家罵老婆,簡直能耐大發了!有這鑽營的能力,早十八年前就不會被那艄公劉洪給推下洪江了。  他稍微想想,大概就能想明白。殷溫嬌丞相家的閨女,就算不知道懷了孕,以殷開山疼愛閨女的程度,那必定也是仆從環繞,侍衛保護的。為什麽那艄公劉洪能如此輕易得了手?  那估摸著就是當年的狀元郎意氣風發,生怕別人看輕自己說他借了老丈人的勢,殷溫嬌又是戀愛腦上身,這才被賊人有了可乘之機。  事到如今,倒是來怪他們沒開口了。  做人,一如初心就這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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