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還是原主的名字給鬧的,陸三載,陸三歲,誰願意每天給人叫三歲小兒啊,名字不能改,他就隻能動小腦筋了。俗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陸三載打從續了長須,那是保護費收得多了,腰板也挺得直了。  久而久之,就沒有多少知道他的真名了,見到他的都喊大胡子。  這既來之則安之,他跟係統也合作多年,這點兒信任確實還是有的,當務之急還是應該痛痛快快洗了澡,然後滿足一下枯萎了六年的口腹之欲。  首先,磨刀霍霍向“大胡子”。  陸三載這大胡子留了有好幾年了,從不做修剪,野蠻生長,都帶著股陳年泔水味,譚昭將胡子刮了之後,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細嗅,還能聞到春天的青草香。  找了個澡堂,痛痛快快地泡了半日,換了身新衣裳,譚昭坐在臨街的餛飩鋪裏,足足吃了三碗三鮮餛飩麵,這才開始思考人生。  確州城,是個都城,繁華熱鬧,譚昭卻從未有過耳聞。  甚至連這片大陸,他都陌生得緊。  細細嗅了嗅空氣裏靈氣的味道,濃鬱得讓人呼吸間都能感覺到心曠神怡,他吃餛飩麵的功夫,就看到街上有不下十個身上有靈力波動的人走過。  有和尚,有道士,也有一身短打的遊俠。  初來乍到,譚昭決定入鄉隨俗,其實古代收保護費的小混混這個職業,他還蠻好奇的。  循著記憶來到城西,確州城的城西魚龍混雜,地痞流氓和幫派勢力盤踞,陸大胡子身無長物,自然是排不上號的。  不過他“子承父業”,老乞丐死後,他繼承了老乞丐的地盤,扯著老乞丐的虎皮收著微薄的保護費。  這條街叫長椿街,位於城西的西邊,住在街上的隻比隔壁一街之隔的貧民街好一些。整條街住了大概二十來戶人家,陸三載就住在街口搭起來的草棚裏。  老乞丐的規矩,隻要進出街口,每個月就得交五文錢,一文錢能買個素餡的包子,總歸是餓不死。譚昭翻著記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這與其說是收保護費,倒不如說陸三載是受了這二十戶人家的恩,吃人家的米長大的。  係統:所以,你真要住草棚?  [當然不是。]  譚昭到了長椿街,已經入了夜。街上的人家都關著門,房子看著有些破舊,卻打理得非常幹淨,連街口的草棚都瞧著不錯。  [其實,住草棚也挺不錯的。]  係統:……  不過兩月,譚昭就已經在長椿街混開了,剃了胡子束起頭發,雖說仍舊沒幹正經營生,但這年頭浪子回頭,總歸容易被人接受。  當然,陸三載居然生得不醜,甚至沒了胡子,又被譚昭好生養了兩月,比隔壁家從小讀書的趙家小哥更像個讀書人。  “李嬸兒,不用,我有錢,那丁點肉,您就拿回家給您那小孫子打牙祭吧。”  “我這巡街呢,收了錢,我總得做事啊,您說是不是?這擔子我來幫你挑,不壓肩膀,有力氣呢。”  “趙哥兒讀書回來呢!”  趙哥兒卻是個記仇的,即便此時的陸大胡子已經沒了胡子,他仍然哼了一聲,抱著書就回家了。  譚昭摸了摸鼻子,半點兒沒影響好心情。  哎呀,今兒個晚上,就去吃天香居的醉雞好了,配上他家的醴泉釀,那可真是吃多少次都不過癮啊。  天香居可是確州城中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譚昭雖說一身布衣,但大酒樓的小二雖也會看人下菜碟,卻絕不會做在明麵上。  畢竟有錢的就是大爺,你管你大爺穿什麽呢,大爺就是穿身乞丐衣,人給錢你也得吹捧不是。  醉雞很快上來,另配了兩個時蔬,江南的春日裏永遠不缺吃食,配上美酒,給個神仙都不當。  呷了一口酒,雞肉連骨頭都酥了,輕輕一抿就下來,就是這該死的好味道啊。  “這位客官,您介意同人拚個桌嗎?”  小二有些局促的聲音響起,譚昭這才發現今天的天香居格外地熱鬧,他當然是不介意的,剛要開口,抬頭就瞧見一冷如寒霜般的男子站在旁邊,一身玄衣,氣息內斂,氣質卻非常特別。  也就一刹那的功夫,譚昭立刻一笑:“不介意,自然不介意,請坐請坐。”  譚昭喜歡坐臨街的位置,他來得早,位置靠邊,雖不是包間,也差不離了,玄衣男子身板挺直,他坐下的刹那,譚昭才發現人居然還帶了條黑狗。  難怪剛才小二的聲音那般局促,估計是因此已經被不少人拒絕了。  “切兩盤牛肉,來一壺酒。”  “好勒,客官你稍等。”  沒過會兒,小二就端著牛肉和酒過來了,其中一盤牛肉,顯然是給狗大爺的。  譚昭吃著醉雞,突然也有些饞牛肉,道:“兄台,你家狗大爺夥食可真不錯啊。”  他話音剛落,狗大爺居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非常人性化,譚昭覺得自己非常有理由懷疑這隻狗已經成精了。  玄衣男子的性格就跟他外表一樣冷,隻有看著黑狗的眼神稍暖一些。  要擱一般人,估計就被冷退了,可譚昭不啊,他最近過得如魚得水,沒有各種皇帝“折磨”的日子裏,快樂似神仙啊。  “狗大爺,要吃醉雞不?要說這天香居啊,還屬這醉雞最好吃,確州城之最,不是我吹……”  事實證明,狗大爺比它主人好接觸多了,沒過一會兒,譚昭就已經摸上了狗大爺的狗頭。  黑狗抬了抬眸子看了一眼自家主人,見主人沒反對,就非常歡快地吃了起來。  哎呀,這個凡人眼光真是不錯,一眼就能慧眼識狗,不錯不錯。嘖,這醉雞真是不錯,下次他要求主人給他點醉雞!  譚昭摸了兩把狗頭,觸感一級棒,實在令人有些手癢,又忍不住摸了兩把,這才堪堪收手。  這臨街的街上,忽而傳來哄鬧聲,譚昭往下一瞧,便遠遠看見不遠處有幾個少年在玩追逐戲。  幾個少年穿著同樣的衣服,譚昭認出那是南山書院的校服,藍白相間,錯不了。  打頭有個精瘦的少年跑得巨快,後頭又有三個在追他,最前頭的那個還喊著:“劉沉香,你給我站住!”  打頭的少年做了個鬼臉,跑得更快了。  後頭三個追得氣喘籲籲,有一個微胖的高個少年,一臉的桀驁,見之立刻喊道:“劉沉香,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打了小爺還敢跑,看我不打……啊——”  竟是那劉沉香折返,當街給這喊話的微胖少年一個左勾拳,那力道,遠遠瞧著,似乎把人門牙都打掉了一顆。  四個少年立刻扭打起來,南山書院的學生非富即貴,普通老百姓可不敢勸,這一打三,這叫劉沉香的少年顯然落了下風。  就在此時,譚昭感覺到一股強勁的靈力直衝往下,他溯著靈力的源頭望去,對上了桌對麵一雙冷然卻帶著光華的眸子。  ……現在結賬離開,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啊?第187章 人間春色早(二)  “你看見了。”  玄衣男子開口,聲音如玉石相擊, 雖冷卻意外地好聽。  譚昭一楞, 隨後立即否認三連:“我不是, 我沒有,你可別瞎說啊。”不過說完, 他就後悔了,這還不如不說呢,這吃個醉雞也太不容易了。  天邊斜陽西下, 樓下的四個少年還在扭打, 不過那劉姓少年有靈力護體, 便是打不過,也受不了什麽重傷。  那高個的微胖少年打夠了, 這才唾了一口唾沫, 恨恨道:“劉沉香我告訴你, 你爹十幾年了還不過是個芝麻大點兒的縣官, 小爺打你那是看得起你,你要還敢還手, 你給小爺等著!”  說罷, 又踢了一腳地上抱作一團的少年, 這才大笑著招呼另外兩人揚長而去。  待三人離去, 劉姓少年這才恨恨地砸了一拳頭在地上, 隱隱都帶著紅意,可見是內心憤懣,難以發泄。  對麵的男子已經站了起來, 桌上的牛肉未動一筷,酒也隻輕輕抿了一口,這是一個非常自律的人,譚昭心想,隻這一抬頭,便又對上了對方鋒利的眼神。  原以為這回對方也沒什麽表示,誰知道人還非常禮貌地衝他點了點頭,這才帶著那條油光水滑的黑狗大步離去。  狗大爺就有意思多了,離開前矯健地跳下桌,還不忘記慷主人之慨請他吃牛肉,那機靈勁,要沒成精,譚昭頭擰下來給狗大爺當球提。  嘖,這天香居的鹵牛肉也不錯嘛,下次來再點。  吃飽喝足,譚昭晃晃悠悠地回長椿街,走到街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譚昭在自己的竹舍旁看到了一個人。沒錯,勤勞的譚某人已經靠著自己的努力,用兩個月的時間成功將草棚修成了竹舍。  這黑燈瞎火的,他門口躺著一個人,碰瓷啊?  “喂,醒醒,這兒……”  地上抱著自己的人翻動了一下,露出青青紫紫的臉,譚昭定睛一瞧,這不是剛就樓下放學後約架的劉姓少年嘛。  這大晚上不回家,莫不是打了架掛了傷怕家裏人擔心?  “小孩兒,小孩兒,別裝睡了,我都聽到呼吸聲了。”譚昭有些忍俊不禁地開口。  地上躺著的劉少年這才齜牙咧嘴地蹭著竹門坐起來,顯然他身上傷得不輕,譚昭有些納罕,那玄衣男子的靈力如此之強橫,難道不是去保護這少年的?  想不通,譚昭也不會為難自己,少年氣息純正,顯不是什麽壞性子,他也做不到見死不救,如今雖是春日裏,但夜間也還是有些涼的。  “別動,上藥呢,怕痛還跟人打架,南山書院裏的學生都跟你一樣皮嗎?”  劉姓少年扭得更加厲害了。  好不容易上完藥,譚昭覺得肚子裏的醉雞和牛肉都消化了,便提著少年去隔壁街吃夜宵。  熱氣氤氳,食物的香氣飄散著,劉沉香摸了摸肚子,餓了。  “趕緊吃吧,要是吃不慣……”  譚昭的話還沒說完,少年就拔了一雙筷子,撈起麵條就大快朵頤起來,那架勢,頗有一股氣吞山河的磅礴。  “我叫劉沉香,我有錢的。”一臉吃了三碗麵的少年,終於開口為自己挽尊。  譚昭笑了:“我姓陸,知道你有錢,自個兒拿著便是了,三碗麵我還是請得起的。”  “陸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劉沉香長到十六歲,少有人會對他好,除了爹,誰都不同他這個沒娘的孩子玩。  譚昭玩心起,搖頭道:“那你可就說錯了,我可是這長椿街的一霸,這裏的老老少少都認得我,你可知為什麽?”  少年搖頭,滿臉的不信。  “因為我日日月月都來敲門收保護費,誰還不認識我啊!”語氣聽著,還蠻自傲的。  這就更不信了,陸大哥生得器宇軒昂,麵若冠玉,若不是穿的衣服差了些,便說是王孫公子也是使得的。  譚某人“恐嚇”完小朋友,付了錢就往竹舍走,劉沉香頓了兩下,又齜牙咧嘴地追了上去。  “跟著我做什麽?”  劉沉香從懷裏掏了掏,掏出來一角銀子遞過去:“喏,保護費。”  譚昭故意惡劣道:“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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