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歎了一聲,在周圍落下隔絕陣法,這才取下隱形衣,當然王美人看來,就是這個叫做鍾煥的人,突然憑空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她驚得低呼一聲,又害怕引起他人的注意,很快收聲。  牢籠內外,一陣凝滯。  譚昭也沒準備走什麽迂回路線,直接了當地開口:“王美美,你想回家嗎?”  沒錯,王美人的真實姓名非常簡單粗暴,就要王美美。  “回家?我還有家嗎?”聲音都不帶靈魂的。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憑空得來的係統還好用嗎?”  聲音冰涼就像如今這深秋冷夜裏的秦宮一樣,卻也足夠將王美人涼得驚叫起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你究竟是什麽人?”  譚昭有個萬能的身份,如今自然要用一下:“你以為天道真的能容忍超脫它掌控的東西存在嗎?”  這句話,譚昭同樣也問過自己,但想了想,他都被天道劈得沒什麽脾氣了,就不再深想,有時候想得太清楚,日子就會過不下去。  他還是蠻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王美人啞然無聲,她也立刻意識到鍾煥可能是天道來清繳她的,在她沒有了係統之後。  哦對,她的係統是怎麽消失的?王美人不太記得了,隻記得她被人捉去當歌姬,她誓死不從,妄圖再次對係統賒賬,卻沒想到突然傳來電流短路的聲音,然後她就再也感覺不到係統的存在了。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聲音有些淒涼,再配上滿身狼狽,顯然已經是認命了。  譚昭非常殘忍地點出::“沒有,你闖進來,惹下禍端,這個禍端必須你來終結,等你了了這樁事,我就送你離開。”  王美人簡直傻眼了:“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根本沒辦法扭轉秦始皇的想法,他是個暴君,你既然能力那麽強,為什麽不自己上!”  “……所以,我是活該能力強,替你收拾爛攤子嗎?”譚昭冷笑一聲,“如果你這麽想,連你自己都放棄了你自己,那麽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就要走,且毫不猶豫,沒有一點兒滯澀的。  王美人怕了,她連摸帶爬地往前抱住了欄杆:“你別走!別走,我還不想死,你說,我都會配合的,真的!”  譚昭轉頭,黑暗裏,他的眸子格外地明亮,也讓人無所遁逃:“我能相信你嗎?”  王美人突然說不出話。  過了許久,王美人才有了聲音:“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沒有心的?我現在難道不夠漂亮嗎?”  ……為什麽他大半夜要跟人討論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譚昭的回答,充滿了各種直男的氣息:“你漂不漂亮關我什麽事,是我能多拿錢,還是能多一天性命?既然跟我無關,我為什麽要關心你漂不漂亮?”  係統:嘖!佩服佩服。  王美人被這一番言論震驚到了,為什麽這人思考問題的角度這麽刁鑽,這人肯定注孤生吧。  “再說你問我有沒有心,不如先問問你自己,那麽多人因為你的一個舉動麵臨家破人亡,你就半點兒都不會內疚嗎?”  王美人再度啞然。  譚昭的話,充滿著無邊的理性:“所以,這不是男人女人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如果做一件事,都如你這般,失敗了就龜縮推卸責任,那麽你永遠不可能成功。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這個人,真的跟她遇到過的人都不一樣,王美人突然意識到,但莫名其妙的,她突然就有了力氣,她想做給這人看,也做給自己看:“你說,我一定會做到的。”  聽罷,譚昭臉上也沒多開心,隻是等人答應後,才將利害與人講明白:“恭喜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倘若你就此死去,這段因果將追隨你的靈魂生生世世,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那是什麽後果的。”  說罷,便當著王美人的麵,消失在了原地,同時消失的,還有地上的隔絕陣法。  冷宮的風吹進來,將王美人吹得身形愈發纖瘦,她驚愕地抬起頭,又使勁揉了揉眼睛,終於明白過來,當一個普通人是多麽幸福。  如果讓她再次選擇,她一定毫不猶豫選擇肥宅快樂。  不是所有人得到能力就能呼風喚雨的,她奢望自己能活成鍾煥那樣強大自持的人,但顯然她做不到。  就像對方說的那樣,不是男人女人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如果可以,她想同人道一聲歉,她那日不該那麽無禮的,那時候的自己肯定特別醜吧。甚至,她還想說一聲謝謝。  沒來由的,雖然鍾煥的態度稱不上好,但王美美的心卻突然安定了一下。  譚昭踏出冷宮,一路迎著月光回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明天還有一場硬仗啊,算了算了,先睡他一覺再說。第155章 世界太瘋狂(九)  一夜輪回,譚昭推開窗, 不知幾時外頭竟飄起了細密密的秋雨, 鹹陽宮的地麵上濕漉漉的, 訓練有素的宮人已經在工作了。  譚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是並沒有急著出去吃個飯什麽的, 反而是趁著晨起腦子清爽,梳理了一下王美人事件。  事情並不複雜,甚至非常簡單, 就是帶球跑引發的一係列禍端。  想要解決, 難就難在始皇爸爸身上, 若是後世的皇帝,朝廷集團利益牽扯很大, 即便是富有天下的皇帝, 也受世俗規則和道德的隱形束縛, 即有證據才能判人罪, 就算是昏君也會捏造罪證,但秦始皇不一樣。  人根本不care這個, 生殺予奪, 聽憑心意, 他不知道焚書坑儒會招致罵聲嗎?必定是知道的, 但人根本就不在意。  這世上, 誰能扭轉始皇帝的心意啊?  譚昭自問做不到,但這樁事最急的肯定不是他啊,他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 套上外衣,喚醒枕邊的風狸小祖宗,帶著獸溜溜達達地去吃飯了。  秦宮嚴肅,規矩也森嚴,很少有像鍾太醫這麽自由散漫的人,原先因為他的能力想要結交他的人,都在這份散漫下淡了許多,現在他去吃飯,都沒人找他聊天了。  即便是徐福,看到他時眼神也是格外地複雜。  不過譚昭並不在意這些,他一個人還樂得自在,說實話這個時代的飲食習慣真的挺樸素的,但皇宮就是跟旁的地方不一樣,吃的自然比外頭的好。  至少,有種樸實的粗獷風味,而小祖宗喜歡吃果子,並不太挑食。  就著一碗羹湯吃了個類似餅一樣的東西,譚昭就收到了係統的提示音,這代表王美人已經按照約定進行計劃了。  “鍾太醫,吾有話與你講。”  譚昭想走,但徐福卻突然攔住了他的去路。  “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講?”  徐福搖了搖頭:“不用太長時間。”  譚昭抬頭再度看了看天,撐著傘跟人到了一個僻靜處,也不知是什麽地方,居然一個宮人都沒有。  徐福果然會術法,甚至能力不俗,譚昭看著人施展了一個類似於隔絕的書法,倒是沒有太過驚訝。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對方居然並沒有繞彎子,甚至直接主動提起:“鍾太醫,你聽說過鮫人嗎?”  譚昭乍聞,臉上驚愕都不用表演,他也確實挺驚訝的:“鮫人?對月流珠的鮫人?”  徐福麵露驚喜:“你果然知曉!既是如此,你為何不讚同乘船出海?不要拿暈船那套搪塞吾,修行之人怎會怕這些!”  “……”為什麽突然這麽直接?  但譚昭很快就知道為什麽了,因為徐福得到的情報顯然跟他的不太一樣,據對方說,鮫人對月流下的珠子,如果集齊七七四十九顆,再佐以鮫人肉鍛造百日,便可得到長生不老藥,從此以後跳脫三界之外,得不死身。  而鮫人潛藏海底,從不輕易出現,除非是海外三座仙山百年一度的漲潮,而明年,就是鮫人百年一度上岸的日子。  聽著像是什麽玄幻故事,徐福的描述並不空洞,甚至具有操作性,隻是縮略了很多致命的細節,譚昭突然有些好奇:“既然徐太醫有此番章程,為何不將此稟明陛下?”  徐福自然也有說辭,言道鮫人凶猛,萬一他們來勢洶洶,反而不美。  譚昭再度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也差不多了:“抱歉,其實徐太醫你不知道,我對海鮮過敏。”  徐福:“……”  係統:哈哈哈哈,你神特麽的對海鮮過敏,小心鮫人跳出海麵甩你一個魚尾巴!  [原來真有鮫人?]  係統不說話了。  譚昭快步離開,七彎八拐地回到太醫署,剛好始皇爸爸派來的宮人到了。  也不知是對他不放心還是對宮人不放心,每次來請他的宮人都是新麵孔,這次的宮人帶著他走了大概十來分鍾,引著他進了關押王美人的冷宮。  帝皇高高在上,王美人匍匐在地,滿身狼狽,外頭是淅瀝瀝的秋雨,涼得很。  “微臣拜見陛下。”譚昭行了禮,好讓趴著的王美人聽到他的聲音。  王美人現在對嬴政沒來由地恐懼,倒是在聽到鍾煥的聲音之後,想起了自己“使命”。她忙往前匍匐了兩下,聲音淒厲:“陛下,妾冤啊,妾願用死以謝清白!”  這演技,可真是……有夠拙劣的,譚昭扯了扯嘴巴,覺得要遭。  係統:不是我瞎說,你的演技比她還差,你居然好意思說人家?!  [我不聽!]  王美人的演技拙劣,且矯揉造作,但好在這樣的表現還有另外一番解讀,那就是王美人試圖賣慘來逃避責難。  始皇爸爸看王美人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厭惡,若不是想從人嘴裏挖出消息,必定是早已命人將王美人車裂。  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居然下得很大了。  譚昭站在宮殿門口,冷雨已經打濕了他的衣服下擺,他伸手接住冷雨,同時也向天道傳達他的意思。  什麽意思?那自然是求救啊,誰能左右始皇爸爸,那當然是你天道爸爸啊。  天道:天雷警告!  [來,你劈,照這兒劈!深秋雷擊秦王宮,大大的不吉啊。]譚昭表現得非常有恃無恐。  天道已經開始罵人了,甚至天雷開始躍躍欲試。  此時,王美人已經收到鍾煥的訊號,她心裏微微有些猶豫,但現在這個境況,真是橫豎都是死了,為了不帶著一身孽債投胎,王美人狠了狠心,拔下頭上的發簪,抵在了喉間。  “陛下,隻希望妾的死,能平息一切,妾願陛下與這萬裏江山同好。”  沒有人阻止她,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她一個人表演。  王美人突然感覺渾身冰涼,心裏思緒萬千,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居然真的直接將發簪紮進了喉間的動脈處。  霎時間,血流如注。  痛,無邊的痛,原來死亡是一件這麽痛苦的事情啊。  當疼痛到達頂點時,王美人卻忽然喪失了感知疼痛的能力,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形狼狽的女子倒在地上,地上鮮血溢散開來,而女子的手中——根本沒有發簪!  她驚駭得瞪大了眼睛。  比她更驚訝的,還有圍觀的始皇陛下和宮人士兵。  “誰與她的利器!”  根本就沒有發簪啊,那她怎麽死的?王美人猛然回頭看鍾煥,卻瞧見人正靜靜地望著天空,手裏牽著一根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昭如日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狐昔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狐昔裏並收藏昭如日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