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過以後如何?書院隻有三年,三年之後,你的同窗要麽回鄉,要麽走上仕途,而父親絕不會再容忍你繼續求學,更不可能讓你入仕,這是非常現實的事情。既學得這般才學,你會甘心回家相夫教子,平凡一生嗎?”  甘心嗎?如何甘心!  讓她嫁給世上的庸碌男子,這比殺了祝英台還要難受。  出身世家,卻身有反骨,祝英台隻恨自己不是男人身,她所求與世上絕大多數女子都不同。  “我會在書院待上三日,三日後七哥等你的回答。”  於是,梁山伯發現,英台見過兄長後,情緒更加緊繃了。  “英台,可是家中有事?”  祝英台對上梁山伯關切的眼神,心裏不由一暖:“沒有,我隻是……隻是有些想家了而已。”  梁山伯是個呆子,半分沒聽出祝英台的謊話,聞言也不由唏噓,想起了正在調養身體的母親,也有些想家了。  祝英台:……  既要留在書院,總歸要去見一趟山長。  能做得一方大書院的山長,自然是名士大儒,山長並不年輕了,留著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鑠,非常喜歡有才華的小輩。  這年頭,長得好就已經成功了一半,顏控這毛病上至皇帝,下到販夫走卒,都或多或少有一點,這會兒山長見了祝英玄,就覺得少年郎英姿勃發,非凡人也。  此等英才,他就忍不住考考對方。  譚昭:……行的吧,裝裝逼他還是會的。  山長原本就是“見獵心喜”,交流完之後,就是完完全全的“見才起意”了,這小年輕不得了啊,涉獵廣,言之有物,居然還沒有出仕,國家的損失啊!  教育工作者嘛,都有點兒小通病,愛惜人才啊。  譚昭沒想到自己裝逼裝過頭,居然……被要求去書院講講課,不要了吧,他會誤人子弟的。  係統:宿主,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然而山長非常熱心腸,表示小夥子你別膽怯,就隨便講講,現在剛開學,講毀了也沒事的。  反正……就是騎虎難下。  書院有專門留宿家長的客房,譚昭由童子引著過去,虞韶和賀勇因為旁聽生的身份,也暫時住在這裏,剛好作個伴。  “有吃的嗎?”  一人一山鬼咬著筆頭搖頭:“沒有,書院一日兩餐,晚上是沒有的。”  “……”失策了。  “你幹嘛去?”  譚昭衝著兩隻學渣咧嘴一笑:“去山下散散心,順便吃個飯!”  剛說完,他腿上就多了兩個腿部掛件:“求帶飯!”  “要燒鵝!”  ……賀勇就算了,你一個山神混得這麽慘,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  不過譚昭還是答應了,隻是他剛打開門要出去,就看到了端著飯菜的馬小哥。  這就有點尷尬了。  “不,我可以解釋的!”  馬小哥端著飯菜就走,那步子跨得,幾步就離開了院子。  不過你有張良計,我也有過牆梯,譚昭足尖一點,就落在了馬文才的前麵,順手還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餐盤,可以說是非常行雲流水了。  “還給我!”  譚昭開始裝慘:“我一天都沒吃飯了。”  若是別人可憐兮兮地看他,馬小哥連眼風都不會給一個,但誰讓對方是他救命恩人呢,他虎著臉道:“書院有規矩,晚上不能下山。”  “好的好的。”非常從善如流。  馬文才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也不善交際,但人確實是實打實的學霸,學渣遇上學霸,頗有種王不見王的感覺。  譚昭這頓飯吃的,挺胃疼的。  “什麽?你要留在書院?”  譚昭點頭。  馬文才神色莫名,隨後還是開口:“如果你是擔心那事,你放心,我看在你的麵上,不會說出去的。”  譚昭會心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了一些。  “既然留在書院,要不要來聽我們上課?”馬文才話音剛落,那邊埋頭寫功課的兩隻立刻抬頭,眼底顯然藏著不懷好意。  譚昭覺得自己怎麽可以讓人失望呢,立刻就非常做作地開口:“哎,可是你們山長邀請我給你們講課哎,會不會不太好?”  第一個跳起來的是虞韶,語氣要多驚訝就有多驚訝:“這不可能!山長讓你教什麽,降妖除魔嗎?”  “……你想太多了。”  賀勇非常不甘寂寞地舉起了手:“那難不成是劍術?”  譚昭扯了扯嘴角,不說話了。  此時,馬少年的話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必是處世之道,對不對?”  譚昭難得地自閉了,他看上去就真的不像滿腹經綸的讀書人嗎?!第129章 玄不改非(二十六)  “正經講課?”三人居然異口同聲地發問。  譚昭微微往後仰了一下,頷首:“沒錯, 正經講課。”  ……山長今天, 怕不是吃錯藥了?  連馬文才都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今早太陽升起來的地方,是不是西邊。  譚昭抽了抽嘴角, 還是覺得小心髒有點“受傷”:“要不要這麽誇張,怎麽說也是朋友,試著相信我一下會死嗎?”  “會。”  友盡吧, 這朋友是沒的做了。  但損友就是損友, 譚昭摸了摸自己的臉皮, 頗有些厚顏無恥道:“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都已經推拒了, 山長非要我試試, 諸位, 我會盡量不點你們名字的。”  賀勇臉上已經滿是悲憤了,他衝著虞韶道:“現在殺人滅口, 還來得及嗎?”  而此時此刻, 被灌過幾天“毒藥”的山神大人已經認命了:“你死心吧, 我打不過他。”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令人絕望的事情!  譚昭施施然吃完飯, 非常快樂地跑院子裏遛食去了, 徒留兩隻小學渣抱團取暖,隻希望明日的課來得再晚一些。  “你留下來,是為了祝英台。”  譚昭嗬地笑了一聲, 卻是搖了搖頭:“這回你猜錯了,文才,你不要把我想得跟隨便做好事沒有脾氣的聖人一樣。”  雖然馬文才沒開口,但他臉上寫的完全是“難道不是”的字樣。  “不是哦。”居然還帶著俏皮的尾音,“我想留就留下來了,還從沒在書院呆過,怪讓人好奇的。”  怎麽聽,都不是什麽正經人,馬文才非常懷疑明天的課堂會雞飛狗跳,光是隨便想想,就非常有畫麵感。  馬少年蹙起了眉頭,山長到底怎麽想的?  “你是不是在想,明日怎麽幫我善後?”譚昭不懷好意地開口。  馬文才並沒有否認。  紅羅山並不高,但這山上隻有紅羅書院這一出人氣之地,山中夜涼,譚昭走了一會兒就坐了下來,抱著杯熱茶嘬著:“你還說我亂好心,自己不也是。”  “這如何能一樣!”  少年跟炸了尾巴的貓似的,譚昭立刻轉移了話題:“話說,你知道附近哪裏有鍛造打鐵的地方嗎?”  這個話題,會不會轉得太快了?  “你要做什麽?”  譚昭像是變戲法一樣地摸出一個匣子,裏頭正是書聖爸爸送給他的礦石:“答應了人要送他一件趁手的兵器。”  馬文才也不知是什麽神奇的詭異思路,直接開口:“所以,你明天是準備講鍛造之法?”  聽罷,譚昭拔腿就走,怎麽說都不理人了。  嗨呀,超氣的。  係統:哈哈哈,你該啊!你平時要是正經一點,人指定相信你有真才實學了。  [我就是個正經人呀。]  ……你摸著你的良心講,到底是不是?哦對,你沒有良心來著。  係統迅速匿了,不過最後,譚某人還是成功找到了可以打鐵的地方。所以說嘛,紅羅書院不愧是江南最大的書院之一,學習之餘還這麽鼓勵學生們的興趣愛好,連鍛造房都有。  搞得他都有點小心動了呢。  係統:那你倒是入學啊。  [說著玩玩的,這麽正經做什麽。]  係統:……你這個雙標狗,現在又不是正經人了?  譚昭摸了摸鼻子,將備了一百來個字的教案拿在手裏,施施然地走出門去,假裝剛才什麽都沒有聽到。  辣雞宿主,遲早藥丸。  山長雖然愛惜人才,但學生們的大課還是不占用的,譚昭這趟莫名其妙的公開課,安排在下午兩點鍾左右,學生們有點疲倦,一般來說,這個時間段的課都是些陶冶情操的課,比如撫琴啊下棋之類。  山長也經常會找外來的老師上課,故而學生們其實並不驚訝。  隻是這個老師過分年輕,幾乎同他們年齡差不多,手裏也沒有教具,所以這貨是來炫耀自己長得好的嗎?  還有人認出此人是昨日與虞韶在一起的人,扯著虞韶打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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