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坑挖的,可以說是非常縝密了,保管謝詔回了城,百口莫名。  早上有人來叫他出城,喊他的是李嬤嬤?開什麽玩笑。到了公主別院,一天都在這裏?別院上下的下人都沒見過駙馬到來。  “謝駙馬,請你將今日所發生之事,一一道來。”  謝詔尚且還不知自己“神通廣大”殺了李嬤嬤一事,但從這位錦衣衛的神色來看,他也明白自己可能攤上了大事,隨即想了想,開口道:“今早李嬤嬤敲開了門,高兄還在睡,我就跟李嬤嬤離開了。天微微亮,我們坐的馬車,因為出城的時候天色還有點兒黑,我就在馬車裏睡了一覺,睡醒就到了別院。”  “那你見到公主了嗎?”  謝詔搖了搖頭:“沒有,我在別院喝了三盞茶,左等右等不來,就去找李嬤嬤。她與我說了許多公主幼年的事情,讓我好生體諒公主的不易,又說今日她是背著公主出來相邀,隻希望我能先退一步。”  譚昭一聽這話,就懂了:“你答應了?”  謝詔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當駙馬也未免不不容易了,不僅頭上有點兒綠油油,還要忍氣吞聲,小高同學還是見過的世麵太少,要不然怎麽對駙馬之位耿耿於懷呢。  “我應下之後,李嬤嬤就給我備了馬車,讓我自回城去,說是不好同路,以免公主發現惱了我。” 謝詔回憶到這裏,最後開口,“我坐上馬車,然後就遇到了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譚昭與白浚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白浚開口:“謝詔,李嬤嬤死了,是你殺的。”  謝詔扶著樹的手一滑,噗通一聲跌在了地上。  ……雖然知道謝詔不是凶手,但這麽慫還是出乎了白浚的意料。  “我沒有殺人,真的沒有。”  “嗯,我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謝詔立刻眼睛一紅:“……那公主呢?”  沉默在三人之間彌漫了開來,好在白浚是個破壞氣氛的好手,他明白此時此刻應該是爭分奪秒的時候,所以毫不顧忌謝駙馬的玻璃心,當即道:“京城周圍就這麽大點地方,要想偽造公主別院,須得是一個方向,這周圍的府邸,能夠的上的……”  譚昭卻搖了搖頭:“這樣太繁瑣了,也太慢了,倘若對方用了幻術偽造呢?”  白浚著實有點怒了:“有這等本事的人,還做這般魑魅之事,究竟是如何想的!”  “走吧,等抓著了人,關進詔獄裏,由你盤問!”  這事兒,自然還是要帶上謝詔的,謝詔卻是有點兒神思莫屬了,直到譚昭掐著法訣到了山後頭的另一處別院,他才心驚肉跳起來:“這……”  “看來沒找錯地方。”  白浚是個百事通,立刻就道:“這裏是榮王的產業,不過榮王常年在封地常德府,已有許多年沒有回京了。”  榮王?那不是嘉靖帝的叔叔?  追蹤符飛得迅捷,卻在接近正廳時像是遇到了什麽阻礙一樣,瞬間化作了飛灰。  譚昭急退兩步,手指翻飛,隻見殘影,下一刻,一柄青劍從他手中憑空而生,這還是上個世界小青後來又重新給他鑄的劍呢。  那時候小青修為精進,用的鱗片已經具有藏匿能力,隻要認主,就可以隱匿在靈魂之中。  “好劍!”  就在白浚話音落下的刹那,譚昭已經一劍揮出,整個結界,瞬間土崩瓦解。  速戰速決,老是被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譚昭手中“咻——”地一聲,另一道追蹤符出手,不過這一次,已經沒有了結界阻攔。第87章 信了你的邪(十五)  白浚率先追了進去,譚昭看了一眼謝詔, 謝詔也明白此時此刻自己無疑是個累贅, 剛要開口說你們先去追, 後領就又被提了起來。  謝詔已經沒脾氣了,任提, 卻沒想到高中元並未跟著那個冷麵錦衣衛追進去,反而是跳起來落在最高的屋脊上,四麵山色盡收眼底, 此時此刻西麵的落日餘光透過樹梢傳過來, 晃得謝詔眼睛一閉, 下一刻他就聽到呼呼的冷風在他耳邊疾馳而過。  高兄,究竟是什麽人?  謝詔自然沒想明白, 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隻需要做個安靜的木樁就好了。  共事雖然不久, 但白浚和譚昭少說也有幾分默契, 白浚跑出去大約十來米沒聽到後麵的腳步聲, 就大概猜到高中元應該是走了另一條路,他立刻心領神會, 全力去追追蹤符。  符咒飄在冷風中, 直追得白浚臉被風刀刮得通紅, 這才停了下來。  四周靜寂無聲, 白浚雖然年輕, 卻是個高手,他也足夠警惕,在聽到第一絲響動的時候, 他的繡春刀已經格擋在了眼前。  一道金絲,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帶出了一滴鮮血。  “李嬤嬤,你果然沒死!”  “你們都還沒死,老身怎麽舍得去死呢!”這李嬤嬤臉上,哪裏還有什麽和善模樣,白浚對上其眼睛,連眼珠子都帶著鮮紅的血意。  他既不相信眼前這個是真的李嬤嬤,也不相信這裏任何的一草一木,他所能信的,隻有他手裏的繡春刀。  憑著身體裏的本能,白浚雙手執刀,一刀衝著李嬤嬤的方向砍了下去。  就在一刀落下之際,譚昭帶著謝詔落在了旁邊的假山上,才剛剛停穩,就嚇得拉起謝詔又是一個大鵬展翅。  假山應聲而烈,譚昭摸著小心髒落到了白浚對麵。  “了不得,白百戶一刀破結界,佩服!”  白浚且仿若未聞,一刀剛出,一刀又接上,顯然是衝著要跑的“李嬤嬤”而去的。  “不好,她要自戕!”  錦衣衛或許沒什麽大本事,但有的是本事對付要自盡之人,況且李嬤嬤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譚昭的劍。  一瞬間的功夫,定身符終於貼在了“李嬤嬤”的身上。  譚昭收掉手中的靈力,青劍自然在他手中慢慢消失,忙活了一圈,索性也不是全無收獲。  白浚剛才那一刀威力極大,微微有些脫力,不過他隻歇了一會兒,就開口問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能跑能跳,會開口說話,除了人,還是什麽?”譚昭聳了聳肩,得虧這世界沒有鬼和妖,不然這京城的天都要被掀起來了。  謝詔:……這一點兒也不好笑,還有這真的不是李嬤嬤嗎?  “李嬤嬤”的臉上並沒有易容,白浚已經仔細檢查過了,就在他準備將人捆回去之時,“李嬤嬤”七竅開始滲出鮮血。  這鮮血將定身符染紅,她的嘴巴開始吱嘎吱嘎地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眼睛也完全充血,可她的臉上卻帶著十足的笑容,就像……是得到了一直想得到的東西一樣。  “想死?不可以哦。”  好不容易廢了老鼻子勁把人抓住了,譚昭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人在他麵前死了,這說出去,他妖界鬼見愁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係統: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滾蛋!]  譚昭心裏啐了一聲,手裏布陣的動作卻是快得出奇,遠程要操控,無所謂就是通過靈力或者陣法引爆,化繁為簡,一個百分百的隔絕陣法足矣。  再配上他捏的小藥丸,保管一時半刻死不了。  原本滿臉慷慨赴死的人,突然就發現……華光從她麵前遠去,“李嬤嬤”整個人都開始暴怒了,她滿臉鮮血,此時此刻看上去,猶如羅刹轉世一般。  反正謝詔是沒勇氣直視其容了。  鮮血劃過“李嬤嬤”猙獰的麵容,譚昭示意白浚將其臉上的鮮血擦去,白浚撕了一塊布隨便一抹,一張完全男性化的臉出現在了三人眼前。  譚昭不認識他,但並不代表謝詔和白浚不認得。  這是原昌國公、現南京錦衣衛指揮同知張鶴齡最為信重的管家,張泉,京中甚少有人不認得這張臉的。  白浚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事情的牽扯的人當真是越來越多了。  張鶴齡不過是一個革除爵位的外戚,可他是當今張太後的親弟弟,張太後為人和善,卻最是護短,特別是對兩位弟弟,更是不問緣由一護到底。  這事情,難辦了。  譚昭並不是沒有眼色的人,他立刻察覺到了男子身份的特殊,很快他也從白浚口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先是永淳公主,再是張太後,譚昭看著張泉的臉,不由地有點頭痛。  這沒線索苦痛,有線索更折磨人,果然這世上當皇帝什麽的,最累人了。  人是好歹找到了,錦衣衛自有一套掩人耳目的法子,入了夜,謝詔和張泉同時出現在了皇宮的一處偏殿之中。  朱厚熜早已了解過“詳情”但他顯然並不生氣,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盯著謝詔的帽子看了許久,這才悄麽聲地同高中元道:“他的頭發,當真長出來了?”  耳力太好的白浚:……  也就是謝詔今天出去吹了一整天的風,不然……譚昭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並不存在的良心,臉上帶起了非常官方的笑容:“自然,再再過段時間,陛下可以親自查驗。”  朱厚熜也明白這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謝詔,這在謝詔眼裏,就是全然的威脅與探查了。  他噗通一聲,立刻跪了下去:“微臣請陛下明鑒,微臣絕對沒殺李嬤嬤。”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來人,帶謝駙馬下去見公主。”  立刻就有錦衣衛過來,拖著謝詔就迅速消失在了殿中,謝詔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公主不是在與陛下爭吵後,被押回公主府了嗎?怎麽聽著,像是還在皇宮一樣?!  “你們也都下去吧。”  譚昭明白這是“秘密宮闈”時間了,他非常懂事地往後退,正準備轉身離開呢,就被人給叫住了:“你,對,你留下。”  ……不,他不想:(。  但人在屋簷下,總得低低頭,高舉子忍住了,等到整個大殿都空了下來,他才發現大房子也有不好的時候。  就像現在,人多地大,他就沒辦法當個乖巧的吃瓜群眾了。  “你有沒有法子,能讓他開口說真話?”  張泉現在的狀態,依然被套在隔絕陣法之中,譚昭能夠肯定,隻要他一解開陣法此人就會瞬間死亡,而今天這一場也算是白忙活了。  想到這裏,譚昭也不是嚇大的:“有法子。”  朱厚熜的眼神有點兒虛無縹緲,帶著點兒微妙的不讚同:“朕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譚昭搖了搖頭,非常坦然地承認:“不,草民不過一介愚夫,隻想為那些死去的人討一個公道。”  朱厚熜深深地看了一眼高中元,此時此刻他倒是有些明白為什麽此人不憑著道術來走後門,反是費了大勁去考那艱難的科舉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既然如此,朕倒想聽聽這狗奴才嘴裏的真相了。”  真言符,譚昭手裏沒有,但現畫也還是來得及的,草率是草率了點,但好在還算管用,沒有在帝皇麵前跌了麵子。  朱厚熜:……這可真是有夠草率的了。  沒有修為來抵抗真言符,張泉也沒有什麽福祉功德加身,幾乎是沒有多少掙紮,一下部分真相就從張泉的口中說了出來。  張泉是張鶴齡的得力手下,張家以前不是顯貴世家,否則也不會配給皇子做正妃。隻是後來,張家女兒當了皇後,最主要孝宗吃了後宮的苦,要與皇後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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