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全作沒看到,搖了搖頭道:“草民不修丹道。”修了也賣不出去,效果再好也沒用,他已經放棄了:)。  係統:人家的丹藥要錢,你的丹藥不僅要錢,還要命,嘖嘖嘖!  現在的係統,說話當真是越來越不中聽了。  “再說靈藥、靈酒、靈丹,皆是要用靈草靈花來煉製炮製的,草民有這閑工夫去找這些深山老林裏的百年藥材,說不定早就破碎虛空了。”上輩子他後來腿腳好了,倒是被雷劈著走了好多深山,挖了不少好東西,這個世界能舒坦,自然是舒坦著來。  朱厚熜竟有些無言以對,他是個聰明人,當然能明白高中元話裏的意思。  合著他的丹藥,都白吃了?!  “朱砂、水銀、鉛石,陛下可想說這些?”哦,有毒有害元素,可以納入短命之術的範圍之內,“哦,沒聽過這種丹方。”  朱厚熜有點想把牆上的劍取下來,在高中元身上戳上兩三個血洞。  這世上能把他氣到這種地步,還能活著喘氣的,估計也就眼前這個膽大妄為之人了。  “據說最好的靈丹,是要渡雷劫的,雷劫之下,祛除一切雜質,渾然天成,是為仙丹。”譚昭吹著牛皮,這還是他聽馬介甫那隻小狐狸講的呢,“不過這種傳說中的東西,煉製的材料肯定都是天材地寶,求人不如求己,依靠外物還是自身來得可靠。”  一個晚上知道太多,朱厚熜的一杯涼茶都見了底,這才微微澆滅了心裏的一點火熱。不知幾時,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一夜未睡,朱厚熜的眼睛卻清醒得不得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悄悄響起:“高中元,怎樣才能入道?”  譚昭:“……”他說這麽多,隻是想讓你放棄修道,而不是向他學道啊。  “為什麽不說話?”  譚昭肅著一張臉,開口就是:“心中有道,即是入道。”講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入道的,好像是以劍入道?又好像是靠小七入的道。  說起來,修習長生訣到極致確實可以入道,不過小七這家夥非常挑人,一萬個人裏麵挑一個都懸,要想靠小七入道,不如自己悟道來得快。  “你撒謊!”  譚昭坦誠地承認了:“沒錯,草民撒謊。”  這次,朱厚熜卻並沒有拿出他做皇帝的威嚴,再過不久就是早朝了。  “因為那是草民的道,而不是陛下的道。”譚昭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他戳了戳懷裏剛剛蘇醒的小七,將團成一個小球的小七喚了出來。  “此為何物?”  小七暈乎乎地想,這人怎麽跟從前阿昭身上的氣息這麽像啊?  然後就暈乎乎地飄了過去,還扭了扭身體,看在朱厚熜眼裏,就是一顆發光的白球跌跌撞撞地衝著他過來了。  譚昭決定裝個逼:“它就是道法。”  胡說,倫家明明是你的小可愛呀!  小七剛要砸回去,就被朱厚熜一手捏住了,他這一捏,小七立刻呈現出了七幅圖的平攤模樣,每一副圖都散發著柔光,然後……看不懂。  “您沒有機緣。”譚昭忽然開口。  “朕再細細看看。”  沒用的,譚昭眼瞧著人將小七帶著去上朝也沒有阻止,自己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倚在軟榻上睡著了。  朱厚熜在跟長生訣較勁,而底下朝堂上的大臣……則在跟昨晚紫禁城驚雷一事較勁了。  這天象要有點兒不一樣呢,總歸是令人在意的,特別是像打雷這種不太吉利的天象,更是需要大家一起來討論討論。  朱厚熜剛順著善圖摸索完整張圖,下頭的人就已經吵過了一波,天相有異,必有災禍,又說最近京城怪事頻出,乃是陛下廢禮,才招致天現異象。  知道真相的朱厚熜:……  “邵真人,你覺得如何?”  邵元節出身龍虎山,一入京就很得朱厚熜重用,統轄京師朝天、顯靈、靈濟三宮,總領道教,如今官至二品,可以說是京城裏道門第一人。  知道真相,朱厚熜卻覺得自己對邵元節的話更感興趣了,倒是有沒有真本事,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回稟陛下,天意難測。”  “哦?”  邵元節是有真本事的,否則又如何能呼風喚雨,祈福祭天呢,正也是因此,他才被昨晚那滿含警告的雷聲嚇到了。  難道,是他太過貪戀權勢,被警告了?  這樣的話,邵元節當然不會說,所以他隻能模棱兩可,表示自己對上天的敬意。  朱厚熜:……還不如看高中元那慫樣來得有趣。  這底下的大臣們都吵成一鍋粥了,其實各個心裏都有一杆秤,朱厚熜來的路上已經收到了錦衣衛連夜拷問張泉的詳述折子,這會兒他心裏毫無愧疚,就將此事捅到了朝堂之上。  要是從前,張家兩兄弟必定位列早朝,但現在早就往日榮光不再,連個當場討饒的機會都沒有。  “這——”  “張泉已經招供,張鶴齡、張延齡倒是好大的膽子,朕對他們網開一麵,他們倒是對朕心有不甘啊,張璁,你說是不是?”  作為內閣首輔,拿到這樣一份折子,張璁自然不會反駁皇帝。  內閣都不動,底下的人就都不太動了,張家兄弟從前交友甚廣,可如今早已大不如前,況且這一樁樁一件件,俱是死罪,牙行百來條人命,這事兒誰都兜不住。  “便是昨晚雷擊之時,張家二兄弟所做之事曝於人前。”錦衣衛指揮使駱安,如是下了定論。  剛剛還在吹禮教的禮官和言官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朱厚熜彎了彎唇,果然是一出好戲,要不是舍不得這出戲,這早朝當真是不上也罷。  這鬼圖到底應該怎麽看?要不試試對高中元嚴刑拷打?  朱厚熜看了一眼駱安,非常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  譚昭一覺醒來,張家滿門都統統關進了詔獄,當然還有一份牽連的名單,有些錦衣衛暗中行動將人虜了進來,有些則按兵不動派人監視,以期釣出更大的魚來。  跟這麽大的案子一比,公主府死了個奶嬤嬤這種事,就沒什麽人關注了。至於永淳公主到底有沒有回公主府,外人就更不敢揣測了。  所以當譚昭在宮裏見到公主駙馬兩人時,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  當然,他也第一時間將自己藏了起來,不藏起來難道還要被公主發現,吊起來打嗎?他可還記得自己現在還在詐死期間哩。  去禦膳房順了點東西,譚某人回來,就隻看到謝詔一人了。  “喲~”  謝詔抬頭,就看到站在宮牆之上的高中元,他驚恐地小聲道:“高兄,你快下來!”  然後謝詔,就被人拎了上去,美其名曰同流合汙。  謝詔抱著自己的帽子,堅決抵製。  “不餓嗎?這都晌午了。”譚昭自己吃了一口,他可是餓得很,昨晚腦力消耗太大,急需補充體力。  “不餓。”然後謝駙馬的肚子就誠實地咕了起來。  “……”譚昭默默地遞了個糕點過去,謝詔默默地接過,咬了一口,甜到倒牙,跟他現在的心情完全不一樣。  “高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譚昭吃了一口肉,點了點頭:“你問。”  “如果你最親近的人,隻是如果,不相信你,你會怎麽辦?”謝詔輕輕地開口說道。  ……那就用拳頭說服他。  不過考慮到謝駙馬的個人條件,譚昭換了種說辭:“那就也讓他嚐嚐不被人相信的滋味。”  謝詔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你最親近的人?”  “所以我才不搞那些虛的。”譚昭自覺有理有據。  ……高兄,你的報複欲這麽強烈的嗎?!第90章 信了你的邪(十八)  謝詔心裏想什麽都寫在臉上,譚昭不覺莞爾:“便是因他是親近之人, 所以才費心思相待, 否則他相不相信, 又與我有什麽關係?”  “……話雖是這麽說,可我遠沒有高兄來得灑脫。”謝詔抱著自己的帽子, 聲音明顯地低落,他沒有高兄的無雙樣貌,也不及他高潔品行、文武雙全, 若他身為女子, 也會喜歡這樣的疏闊男兒, 而非是他這樣平平無奇還寡發禿頭的。  係統:小謝同學,勸你莫學他, 學他注孤生啊!  謝詔低垂著頭, 一把清朗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為什麽要妄自菲薄?”  “啊?”  “小生覺得謝兄你為人沒得挑, 又溫柔又有原則, 人雖然憑眼睛看人,長得好看固然占優勢, 但人相處久了, 區別於容貌, 更可貴的是內心。” 譚昭是真的挺佩服謝詔的, 畢竟駙馬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謝兄你一直是個內心非常強大的人。”  一般人,被全京城的人嘲諷禿頭,早就自閉府中、怨天尤人了, 但謝詔卻沒有,他依然親和待人,也會笑著接受別人的調侃,這樣的人,沒有人會討厭的。  謝詔被說得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了,他拉了拉帽子,最近不知怎的,頭皮癢得狠,他想要撓一撓,最後還是放棄了:“我、我沒你說得那麽好。”  “如果他不相信你,你就拿出證據甩在他臉上,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譚昭忽然開口,說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他雖然不懂感情,但又不傻,謝詔親近的人,統共就那麽一個。  謝詔……謝詔顯然有些躍躍欲試。  這邊譚昭兼職做著知心樹洞,那邊朱厚熜下了早朝,就被張太後派來的宮人絆住了腳步,他心裏早有預料,倒是並非拒絕前往。  按照輩分來論,張太後隻是他堂兄的母妃,但因他繼承的皇位是堂兄的,故而朱厚熜也不得不敬著張太後。  當初他能繼承皇位,說來還要多虧張太後的堅持,但朱厚熜顯然不是什麽知恩圖報之人,當然他對張太後也沒什麽惡感,隻是他厭惡透了張家人的貪得無厭。  到了太後宮中,兩人也沒什麽母子情,張太後喪夫又喪子,這些年深居簡出,其實挺安靜一老太太,唯獨遇上與兩個弟弟相關的事情,她就會瞬間強勢起來。  今早她一起來,聽到宮人說兩個弟弟被抓入了詔獄,當即頭頂充血,若是、若是他還在,該多好啊。  但世事沒有如果,她也知道現在的皇帝與她不親近,甚至殺伐果斷原比她的丈夫和兒子,可那是張家的血脈,她不能不救,她的弟弟宅心仁厚,沉迷讀書,怎麽可能會做那些事!  張太後據“理”力爭,朱厚熜就站著,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太後娘娘,張延齡今年五十有五了,不是五歲小兒,您這話說出去,恐怕是要笑掉大臣們的大牙了。”  “你——”  朱厚熜繼續說著誅心之言:“這牙行底下,數二百條性命,全是五六歲的小兒,也不知與您弟弟比起來,哪個年齡要更小上一些?”  在張太後心中,她的兩個弟弟還是會扮醜逗她笑的人,也是她在喪夫之後支撐她走下去的人,怎麽可能……“你胡說!”  天地良心,朱厚熜戳了戳袖子裏一直鬧騰的道法,唇邊露出了一個涼薄的笑容:“不知太後娘娘,是否聽到昨晚的天譴了?冬日驚雷,天理不容啊,侄兒即便有心想替兩人遮掩一番,朝堂上的大臣們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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