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懷疑的眼神。  譚昭狠狠點頭:“你要試了沒用,小生腦袋摘下來給你當蹴鞠踢。”  ……那多恐怖啊,他不要。  話雖是如此,譚昭強行強買強賣,終於將“生發良方”送了出去,可以說是非常辛苦了。  “謝都尉,以後能不戴帽子,就別戴了,日常的穿戴自然沒問題,但像都尉這般,頭皮也需要呼吸,長時間憋悶著,再好的頭發也經不起的。”  “竟有此等事?”  譚昭頷首:“倘若一人一直掩著口鼻,是否很難受?”  謝詔頓作如夢初醒狀,居然還有這等事?難道他戴帽子還戴錯了嗎?可是不戴帽子,頂著這樣的頭發走出去,他……  “謝都尉何必煩憂,等生發良方奏效,就是每天掉上白來根頭發,都尉都是不會心疼的。”譚昭立刻替人展現美好的未來。  謝詔立刻連眼睛都嫉妒紅了。  多麽樸實的願望啊,要嘉靖帝也這麽好騙就好了,譚昭托著腮,心安理得地套上鬥笠,跟這謝詔去了他自己的私宅。  不過還沒走到地方,兩人就被巡防的人給攔住了。  謝詔雖然打理過,但一身衣服皺皺巴巴,旁邊的男人還遮遮掩掩的,一看就形跡可疑,謝詔一想高中元的身份,立刻頭就大了。  他剛要表明身份掩飾過去,高中元居然將鬥笠摘了下來!  “你不要命啦!”他伸手要去捂,顯是來不及了,抬頭卻發現,“你怎麽……”變了模樣不說,臉上還長了這麽大一塊兒痦子?  “官爺不好意思,草民生得有礙觀瞻,這才出此下策。”  見是個醜逼,巡防的人立刻放行,譚昭戴上鬥笠,兩人終於到了宅子裏。這宅子是謝詔的私產,除了有人定期來做灑掃,宅子裏連個鬼都沒有。  “高兄,你剛才可是嚇死我了,你這……”  譚昭衝人眨了眨眼:“行走江湖,基本保命的伎倆而已。”  ……這可一點兒也不基本,變臉都沒這麽快的。  “哦對了,還請謝都尉,不要將小生還在世的消息告訴公主,錦衣衛查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這件案子過去,小生還要參加春闈呢,屆時便知曉了。”  謝詔有些猶豫:“這……”他忽然想起了公主跟他談和離的事情,恐怕現在公主已經不需要他進門了。  錦衣衛的人,一直都監視著公主府,打從“高中元”一死,京城的這潭水就瞬間動蕩了起來。有些人沉得住,有些人卻已經忍不住動作起來。  有了鬼蜮手段,就無視人的能力,這是大忌。錦衣衛的能力,非同一般,不過一晝夜的功夫,已經查到了永淳公主身邊李嬤嬤的身上。  這李嬤嬤,原名李桂春,湖北安陸人,興王府舊人,不過那時候憲宗生活簡樸,這李桂春是被爹娘賣身進了興王府,後來陛下登基,她也隨之來了京城。在公主麵前很得臉,隻是永淳公主比較低調,坊間並未有太多關於李嬤嬤的傳聞。  白浚一目十行地將情報看完,最後視線落在了嘉靖五年上麵。  嘉靖五年,李嬤嬤生了一場大病,幾乎是要去了,卻在三日之後突然醒來,醒來後整個人不複以前驕傲,待人和藹,宮人都說她是看淡了人生。  也就是下一年,公主出嫁,她也跟著出宮到了公主府。  這李嬤嬤被人調換了?不,白浚認為不是,永淳公主又不是傻子,自小看護她長大的奶嬤嬤還能認錯?永淳公主認錯,難道錦衣衛的探子還會認錯嗎?  天子腳下,想要偷天換日,除非是像高中元一樣身帶異能……不,身帶異能?  白浚眉頭一皺,他下意識地想去找人,不過想到人在宮裏頭,他就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錦衣衛沒有高中元,難道還不能破案了不成!  他忽然一笑,招來手下吩咐了兩句,幾道輕微的腳步聲飛掠而過,往公主府深處而去了。  此時此刻的永淳公主,正在對鏡垂淚。  說出和離二字,遠比她想象中的要痛苦許多,她以為自己不會在乎一個禿頭駙馬的,可在看到痛苦的謝詔答應她時,她的心狠狠被揪住了。  或許,她對駙馬……也不是沒有感情的。  他除了頭發少點,生得俊朗,脾氣也好,溫潤如玉,學問也不錯,跟她的口味也很相似,會不時給她帶小禮物,也會包容她。  她真的要,放棄他嗎?  駙馬他性情平和,是不是她和李嬤嬤都誤會了?  想到這裏,她擦了擦淚水,喚了一聲:“駙馬他,可曾回來?”  侍女臉上神色倉皇,不敢回答,永淳公主見了,立刻就明白了,他……約莫是被自己傷了心,想到此,她又有些想哭了。  剛好此刻,李嬤嬤來了,侍女立刻感激地退下。  作為“洗腦高手”,李嬤嬤再次對著永淳公主施展起了本事,而這一切,都落入了錦衣衛的耳中。  半個時辰後,這份對話一字不落地出現在了白浚的麵前。  白浚的神色有點難看,他隻翻到一般,就立刻去找了指揮使駱安,駱安看了一些,立刻換上官服進了宮。  朱厚熜剛從後宮慰問回來,麗嬪懷了孕,他要再不去,皇嗣都快掉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實在有些不鬱,抬頭看到那副大大的“青詞”,這才想起了高中元好像一上午都沒出現了。  “那人呢?”  “說是出宮去找駙馬,完成陛下您交代的任務去了。”  朱厚熜一笑,這高中元倒是會見縫插針。  “可要屬下去將他找回來?”  “隨他去吧。”  這話音剛落,就傳來了駱安求見的聲音。  很快,駱安懷裏的證詞就來到了朱厚熜的案幾上,朱厚熜看了,倒是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世人都覬覦皇位,倘若他每個都要生氣一下,豈非早就氣死了。  “倒是有些意思。”  駱安的頭,又低了一分。  “不過他們恐怕找錯人了,永淳性子固然執拗,但……高中元不是還沒死呢,不是嗎?”  朱厚熜一想到對方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繼續去查,朕倒想看看,是什麽讓這麽多人死心塌地用命去填這個坑?”  “是!”第85章 信了你的邪(十三)  一個計劃運作了近二十餘年,且是在京城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這何其可怕啊。  但換個角度想, 一份所有人小心謹慎都要維護著運行下去的計劃, 絕對是關乎上下所有切身利益的,否則不可能會有這麽強的黏性。  譚昭托著腮, 他手裏拿著那份白浚口述繪製的四不像燈陣圖,指間無意識地劃過上麵的每一個點。  排除各種細枝末節的東西,起先, 牙行的存在源於太監劉瑾為了避災避劫, 劉瑾死, 寧王的人接手了牙行。沒幾年,寧王也死了, 牙行落入了誰的手中?  譚昭想不好, 於是他又想到了舉子案, 風水害人, 大喇喇地就擺在明麵上,嘉靖帝崇道, 身邊不可能沒有真正的懂行之人, 這就像……故意放出來惹人去查一樣。  窗外一片寂靜, 這種時候格外適合人沉思。  倘若他不來, 會怎麽樣?譚昭想了一下, 大概就是高中元死、秦牧死、吳簡死、孔天胤死,甚至還會有不少經魁舉子死去,舉子案風波鬧大, 修道之人察覺到皇城有妖道作祟,朝中幾番人馬這這局棋中博弈。  然後事情越鬧越大,牙行被牽扯進來,人命案還是會被發現,新命舊命,堆疊起來,就是皇帝不施仁政,再加上前幾年嘉靖帝的“大禮議”,或許還可以再算上嘉靖帝同胞的親妹一力作證,譚昭想到這裏,忍不住放下了陣圖。  個大傻子,求啥不好求皇位!倒找錢他都不要。  係統:2333,你說得很有道理,哈哈哈哈!  朱厚熜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譚昭切了一聲,又換了條思路推進。因為初來乍到的原因,他下意識地不跟這個世界的道門中人聯係,但或多或少,他也見識了一些。  煞氣,風水陣,轉運化煞,還有降雨之術,最後是——倭國的幻術。  幻術,其實也算是陰陽術的一種衍生,相傳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傳到了東瀛,就形成了一係列的陰陽術,幻術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這是中原道門的稱呼,在東瀛,這門技法被稱之為式神。  譚昭撚動手指,倭國人一向在南方寧波沿岸活動,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一下南方的各位“土霸王”?  “高兄,你看這些準備的,還差什麽嗎?”  謝詔出去采購生發的藥材,最後還是沒忍住偷偷回了一趟公主府,隻是……不提也罷,恐怕公主也不想再看到他。  四年了,其實謝詔也有些累了,難得也放任了一下自己,回到了這處“避風港”。  “不錯,要現在就開始嗎?”  這麽隨便的嗎?謝詔自然點頭,越快越好啊。  熬了一大鍋又苦又澀的藥湯,譚某人已經放棄口服湯劑,轉而向藥浴和外用發展,雖然味道依舊“非常迷人”,但不入口顯然能讓人能接受許多。  係統:你也就隻能自欺欺人了,沒看到駙馬爺的眼睛都快翻過去了嗎?  ……譚昭選擇沒有看見。  白浚到的時候,他差點以為高中元受到了幕後之人的襲擊,他提著繡春刀翻牆進去,然後發現……  “高中元,隔行如隔山,不要隨便禍禍人。”  “你……”  白浚還未等人說完,就粗暴地打斷:“本官已經說得非常委婉了。”  譚昭很想把人掃地出門,無奈這兒不是他家:“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小生何事?”  “找你去看一個人。”  “一個人?”  看白浚的神色,這絕對不是什麽普通人,譚昭猶豫片刻,用紙條寫下注意事項貼在門上,又囑咐謝詔到點了自己出來,就跟著白浚離開了。  等到了地方,譚昭望著裏麵鶴發雞皮的老嬤嬤,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這老人有什麽特別之處。  “特別老,算嗎?”  白浚已經開始後悔來找高中元了:“這是正經事,不要胡言亂語。”  譚昭坐在屋脊上,順手還給周圍套了一個隔絕的陣法,也非常正經:“她老得太快了。”  “什麽意思?”  譚昭不會看相,但他好賴算個大夫:“她大概五年前左右,是不是生過一場大病?”  白浚真的驚訝了:“這你都看得出來?”  “看來小生說中了。”譚昭托著腮,說了一句讓人冒冷汗的話,“她本該十死無生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昭如日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狐昔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狐昔裏並收藏昭如日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