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劍寒認出那美貌女子正是天龍教護法之一的夜叉。那青衣怪客多半便是另一名護法摩呼羅迦了。這二人武功精奇,一人輕功蓋世、另一人善於用毒,皆是天龍教中一等一的好手,普通的少林弟子自然抵擋不住。幸好有逍遙穀大弟子穀月軒在旁助陣,屢次擋下青衣客的險惡招式;但他麵色微微發青,似乎是在與青衣人對掌時不知不覺便中了毒,隻得以內力暫時壓製。傅劍寒見此情景,連忙躍入戰團,拔劍刺向兩名欲從背後偷襲的天龍教徒。那夜叉護法餘光瞧見傅劍寒,咯咯嬌笑道:“小弟弟,你也來了呀” 她的笑聲又軟又膩,豔媚入骨,有些年輕氣盛的少林弟子聽了,心中不免一蕩。但她的出手卻毫不容情,一招“夜叉探海”點向傅劍寒的膻中穴。傅劍寒腕抖劍斜,逼退夜叉這一指,口中道:“姑娘笑不由衷,倒不如尋常說話時好聽了。”夜叉並不生氣,兀自嬉笑,一掌拂倒了擠上前來的一名少林弟子,一掌竟赤手去抓傅劍寒的劍身。傅劍寒右臂揮動,連出數劍,一時寒芒電閃,不但劍刃從夜叉手下脫出,又替數名陣中僧人解了圍。他不待招式用老,以一式“還軍灞上”聲東擊西,看似刺向與穀月軒惡鬥正酣的青衣客,實則中途反手一撩,劍尖正指著急追過來的夜叉。這一招的時機拿捏得極巧,一麵阻住了夜叉的去勢,一麵又令青衣客以為自己受到兩麵夾擊,不得不變招自保;穀月軒趁此良機轉守為攻,拳掌裹著內勁向青衣人連連擊去,逼得他左右支拙。夜叉吃了一個暗虧,自是不滿,雙掌翻動,掌心隱隱有紅光透出,顯然是一門極為厲害的功夫。傅劍寒的劍術自華山大會後又有大進,此時毫不畏懼,手中鋼劍連削帶抹,隨意點刺,看似任性而為,卻每每逼得夜叉掌中內勁不能痛快吐出,威力大減。若隻他一人,倒也不能完全占據上風,但此時遠處傳來幾聲暗號笛鳴,同時又見少林方丈帶了眾多弟子匆匆趕來支援,眾僧口念佛號,一齊加入戰圈。殿前的戰鬥立即逆轉,魔教凶徒被困在當中,隻能彼此接應,負隅頑抗。眼看傅劍寒趁著夜叉分心之際一劍挑向她肋下章門,斜地裏一名戴著麵具的天龍教徒飛身搶上,口中大喊:“護法快走!” 手上鋼爪架住傅劍寒的劍刃。傅劍寒劍氣一吐,輕鬆將那雙鬼爪劈斷。夜叉脫離險境,卻對擋招的天龍教徒瞧也不瞧上一眼,手掌在一名僧人的光頭上借力一按,整個身軀從半空翻騰飛起,躍出人群。摩呼羅迦則雙臂一震,令毒蛇四下亂咬,自己也趁亂跳出陣外。兩人一前一後向笛聲傳來的方向疾奔,其餘教徒中輕功較佳的還能勉強跟上,輕功較弱的則多半被少林弟子打倒擒住。那名無端冒出來的天龍教徒還在與傅劍寒苦苦纏鬥,卻哪裏是對手,三五招後便被長劍逼得步法踉蹌,最後一跤摔倒,狼狽至極。此時傅劍寒隻需再補上一劍,便可了結此人,但他心中不知為何卻生出一絲憐憫之心,暗道:我還道魔教都是一群泯滅人性的暴徒,卻不知他們也有互相救助的同門情分,可見並非無藥可救。如此一想,手下自然遲疑了三分。就在這一念之差的功夫,那名本已跌坐在地的天龍教徒驀地暴起,迅捷無倫地竄出人群,向後山狂奔而去。少林弟子本以為勝負已定,多半卸下防備,調息療傷,竟叫他逃了出去。傅劍寒本來覺得跑了就跑了,倒也沒所謂,但遠遠眺望那人逃走的背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此人的輕功好生高明,絕不是方才與我交手時的模樣。他來不及細思,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抬頭一望,見是穀月軒麵色青白,捂著小腹僵立在側,額前一粒一粒冒出豆大汗珠。傅劍寒知他中毒已深,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將解毒的丹藥倒出來給他服下。穀月軒服了藥,盤膝坐下調息片刻,麵色終於漸漸好轉,向傅劍寒含笑致謝。傅劍寒也收劍坐下,苦笑道:“慚愧,這丹藥還是十多日前未明兄留給在下的。穀兄仍是未曾聽到他的消息麽?”穀月軒無奈長歎,“……不曾。兩個師弟都杳無音信,我這做師兄的,實在是愧疚之至……”傅劍寒忙道:“這如何能說是穀大哥的過錯。他二人……或許皆有什麽苦衷。”二人說話間,又有幾名少林弟子倉皇趕來,在少林方丈耳邊說了些什麽。他們雖壓低聲音,卻因為情緒激動,偶爾還是有一兩個詞傳入眾人耳內。傅劍寒聽到“後山”、“魔教”、“不見”等字樣,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對穀月軒道:“穀大哥,少林寺的後山有什麽重地麽?”穀月軒道:“少林寺後山有個達摩洞。聽說是高僧麵壁修行的所在。但在下聽說……二十年前,那位在聖堂之戰中被擒獲的天龍教前教主天王,就被看押在達摩洞中,令他麵壁思過。”傅劍寒道:“竟還有此事!那麽魔教此次大舉進犯,莫非便是為了營救他們的原教主?”穀月軒道:“這便不知道了。” 傅劍寒見他神色有異,憂心忡忡,心中暗道:穀大哥定是擔心他師弟荊棘的去向。魔教兵分兩路,前後夾擊;方才在大殿前沒見到荊兄,那麽他多半去了後山。思及此,他霍地站起,對穀月軒道:“穀大哥,小弟願去後山打探一二,助少林寺退敵。穀兄身上的毒一時半會不能全解,請在此處暫且休息。”穀月軒為難道:“傅兄弟……”傅劍寒不等他說完,朗聲笑道:“穀大哥放心。若傅某見到荊兄,定好言相勸,請他懸崖勒馬,不可再行錯。”說罷一拱手,轉身去得遠了。他沒有與趕去支援少林弟子同路,抄密林小道先一步到達後山,果然望見山坡的背陰處有個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外的空地上倒斃著幾具屍體,有的是少林僧人,有的麵上戴著天龍教的鬼麵。不遠處隱約傳來錚弦之聲,卻不似一般的琴曲那樣平心靜氣,反令人胸中燥惡,煩悶無比。傅劍寒即便不通音律,也知這支曲調甚為危險,掩著耳朵避進洞內。沒走幾步,他便聽見從洞內深處傳來腳步之聲,於是閃身躲在一塊岩石之後,閉住氣息。隻見洞中漸漸走出三人,領頭的是一名眇目老者,衣著華貴,神情險惡;身後跟著兩名年輕人,卻都是熟人一個是武當首徒方雲華,另一個正是逍遙穀弟子荊棘。眼看快到洞口,那老者停了步,和顏悅色地對方雲華道:“方師侄此次竊得一半聖堂之鑰,為本教立下大功,老夫在教主麵前,定不會忘記方師侄的這番努力。”傅劍寒聽到“聖堂之鑰”四字,心頭巨震,卻將氣息屏得更緊了。方雲華滿口稱謝,又說了諸多諛辭,令那老者頗為受用;荊棘的麵色卻不大好看,似乎對此人十分不屑。“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武當派首徒,卓掌門的得意弟子。”方雲華反唇相譏道:“我倒是誰,這不是逍遙穀的荊二俠,去年少年英雄大會的奪魁之人麽。”荊棘的神情更加憤恨,卻強行抑住。那老者假裝沒有發現這二人間的緊張氣氛,仍是笑吟吟地道:“方師侄,你說天王被關押在華山,此事當真?”“雲華也是從可靠之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應當不假。除去天王下落,老前輩可還有別的事令在下去辦?雲華任憑驅策。”“不必,師侄盡管安心等候,老夫會將師侄需要的東西盡快差人送去。” 說著他轉向荊棘,道:“師侄,咱們這就去華山罷。”荊棘雙手抱胸,點頭不語。傅劍寒偷眼望去,見他腰間懸掛的兵器樣式奇特,心道原來那便是傳說中的佛劍魔刀。他見那二人這便要走,一時情急便從藏身之處躍了出來,對荊棘喊道:“荊兄,且慢。”那三人不料竟有人在側偷聽,俱是神色一變。其中又以方雲華臉色最為難看,一麵額角冒著冷汗,一麵暗中咬牙切齒,計算著該如何除去眼前這個障礙,再摒除自身嫌疑。傅劍寒卻壓根不看向他,隻對荊棘道:“荊兄,華山一別,已是大半年未見了。聽說荊兄離了逍遙穀,這是貴派內部之事,傅某本不該置喙。但貴派的師長兄弟都對荊兄十分擔心,荊兄不去見一見他們麽?”荊棘冷冷地瞪著他,一言不發,似乎懶於回答。傅劍寒不知他究竟出了什麽事,心想一時半會也無法說動他,幹脆換了個問題:“那荊兄自加入了天龍教,可曾見過東方兄?”“東方未明?”荊棘總算開了口,“他不在逍遙穀?”“東方兄失蹤十數日了。傅某還以為他去尋荊兄”“……沒見過那小子。”荊棘哼聲道,“即便他敢上天都峰,我也會把他扔下去。”“……那可真是怪了。”傅劍寒苦笑道,視線這才轉向另外兩人,尤其對那眇目老者上下打量。他喊荊兄為“師侄”,莫非此人便是那眇目老者忽然出聲笑道:“方師侄,你方才可曾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方雲華會意,道:“不曾。這裏除了我們三人,哪兒還有人。”“不錯,除了我等之外,並無活人。”老者話未落音,便一記劈空掌向傅劍寒擊去。他發難之前全無征兆,出掌時袖中又飄出一縷淡淡的綠色煙霧,極難防備。但這一掌還是落了空。傅劍寒側身從洞口閃出,身法極快,有如泥鰍入水一般滑不溜手。他不欲與這三人相鬥,打算盡快告知少林僧人聖堂之鑰失竊之事。眇目老者急速追出,傅劍寒早有預料,回身唰唰兩劍,刺向他咽喉、胸口的要害。那老者身子微微縮了一縮,手指卻屈起一彈,一道烏光向傅劍寒的麵門飛來。傅劍寒以劍身一擋,將暗器磕飛,隨後身子再次往林中騰挪出去數丈。老者見他倏停倏動,占盡先機,心中也不由暗歎這少年天分奇高,極難對付。這時遠處又有許多人聲傳來。老者心道:“這少年雖聽去了一些話,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頂多就是方雲華這叛徒被正派揪出來亂刀砍死,那又與我何幹。” 於是對身後招呼道:“荊師侄,咱們該走了。”荊棘本也不願耽擱,立即出了洞外,跟隨老者向後山的另一方向遁走。傅劍寒見他們並無追殺自己之意,反倒不死心地追在二人身後。但此時方雲華猛然一劍刺向他的背心,被他背劍格住。兩人且戰且走,沒交手十來招,就見十幾名少林弟子在戒律院無慧大師的帶領下攔在路中,一男一女兩名樂師模樣的人正各自與數人交手。那女子不時撥動懷中的七弦古琴,男子則手揮琵琶,發出錚錚怪音。傅劍寒聽了更覺氣血翻騰,心道:原來方才的曲子,就是他們二人彈的。這曲調著實怪異,莫非他們二人也是魔教中人?然而就在眇目老者突破幾名少林僧的攔截,即將逃之夭夭之際,那懷抱琵琶的男子忽然閃身擋在他麵前,低聲喝到:“玄冥子,把聖堂之鑰交出來!”那老者嘿嘿一笑,道:“緊那羅護法,大家俱是一教中人,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話雖如此,他右手卻已變掌為爪,指尖凝著若有若無的綠影,向男子的心口抓去。男子閃身避過,這一讓之機卻已讓荊棘衝出重圍,向西麵急奔。眇目老者也隨即跟上,臨走前袖中還拋出一大捧不知什麽粉末,沾到的少林弟子均大聲哀嚎,倒地翻滾。傅劍寒掩著口鼻稍退,待粉末散去,又見那抱琴女子和男子口中喝道:“休走!”追向先前兩人。他正待跟去,卻聽背後一聲高呼:“攔住他!抓住那個紅衣賊!!”他一時莫名其妙,晃神之間便有一記棍棒攔腰掃過,隻得躍向一側避開。隻聽背後方雲華氣喘籲籲地大喝道:“各位少林高僧,快抓住那個紅衣小賊我親眼見到他將什麽物事交予兩名魔教妖人,想必是從少林寺所竊!!!”傅劍寒也算見過不少惡人,卻不知竟有人能將顛倒黑白的謊話說到這般堂而皇之的地步;他一時太過吃驚,反駁便遲了那麽些許。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還站著的十來名少林弟子便以陣法將他團團圍住,令他進退不得。“諸位大師,這都是誤會,在下從未”“好你個裏通魔教的叛徒,道爺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你拚命!” 方雲華一麵大喝一麵揮劍搶上,他手中長劍胡亂劈砍,全無章法,意在不讓傅劍寒說出一句澄清之言。傅劍寒心中大怒,下手不再容情,手中長劍瞄準他招式中的破綻連連進擊;方雲華卻退到陣外,連兵刃都不曾與傅劍寒的劍身相觸,倒是許多少林僧人急著相救於他,手中的棍棒被傅劍寒削去一截。“諸位大師不要誤會,偷竊貴寺寶物的正是武當派的方兄,在下隻是無意目睹此事,想要攔截賊人”“魔教妖人,休得挑撥!!”方雲華仿佛氣得目眥欲裂,“我方雲華奉師父卓掌門之命援救少林寺,隻因武當和少林一向交好,都是正道武林的中流砥柱;你既然無門無派,為何又要偷偷摸摸爬上少林寺後山?你究竟有何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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