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卿拚命給女兒講其中利弊:“你哥哥如今萬事俱備,隻欠兵權這一股東風了,等他來日登上帝位,肯定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到時候定封你為定國公主。”


    “我不!”


    蘿茵倔強道:“哪有娘逼迫女兒和男人睡的。”


    張素卿急得直跺腳,走到蘿茵跟前,摩挲著女兒的胳膊,幾乎哭成了淚人兒,不住地訴苦:“你忘記你小舅舅達亨了麽?他當年被李昭這狗賊斬斷了頭顱,你外公敢怒不敢言,隻能將苦全都咽進肚子裏,吃下這啞巴虧。”


    張素卿越說越氣,臉上的脂粉被淚衝成了兩道白流:“再說你外公,他可是三朝重臣,先帝曾有遺言,讓你外公去世後牌位供奉在太廟裏,結果呢?還不是被你那忘恩負義的爹逼得當眾撞柱自盡?你舅母林氏,她不過是與娘親近些,就被李昭賜毒,而娘親更是被這狠毒之人囚禁折辱了十幾年,你忘了?”


    蘿茵低下頭:“你真當我傻啊,當年明明是你穢亂……”


    後麵的話,蘿茵實在難以啟齒,手抓住裙子,低下頭暗自垂淚。


    “好,姓張的和你不親,你要是覺得活該,那麽你哥哥和你呢?”


    張素卿獰笑了聲:“你哥哥是怎麽被高妍華的那個賤種兒子三番四次羞辱的?你忘了?行,不提你哥哥也行,就說你,這些年你嫁到袁家可高興過一日?不怕告訴你,李昭給你的駙馬賞賜了個貴妾,那女子已經懷孕,在你府裏吆五喝六,做著當家主母呢。”


    蘿茵冷哼了聲:“等我回去再收拾他和那個小賤人。”


    “嗬。”張素卿斜眼瞪向李昭,接著挑撥:“別忘了,你的小寶兒可是被他最寵愛的賤種兒子活活打死的,若是那個賤種來日登基,能容得下你?”


    一聽見小寶兒三字,蘿茵身子猛地一震,她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先啜泣,後放聲大哭,甩開她母親的手,衝到床邊,抓住被子猛扯一通,又往父親身上打,哀嚎:“你把我這輩子所有的幸福都斷送了,福寶怎麽你們了,你們為何都容不下他,我和袁敏行真的過不下去,都同你說了多少次,你為什麽不聽!好不容易有個對我好的男人,還叫你兒子給殺了!”


    我正要去扯開蘿茵時,忽然發現李昭微微搖了下頭。


    他此時也落淚了,手輕撫著蘿茵的頭發,哭得傷心:“對不住茵茵,都是爹的錯,爹以為袁家是好門戶,若、若……真過不下去,和離了吧,莫哭,好孩子,爹的好囡囡,以後莫嫁人了,就跟爹一起過,當、當爹的小公主,爹、爹疼你。”


    到底父女一場,且這些年李昭的確疼愛這個女兒,蘿茵聽見這話再也繃不住,趴在李昭身上,放聲大哭,就像個小女孩似的,訴說自己不幸的婚姻和感情:“爹,福寶沒了,我想他啊。”


    “乖,不哭。”


    李昭猛咳嗽,哭著勸:“等、等爹好了,就去教訓李睦那臭小子,給你出氣。”


    就在此時,張素卿猛衝了一步,一把揪住蘿茵的領子,直接將她女兒拽了起來,恨得斥罵:“你真相信這老鬼的話?他現在落魄了,故意在你麵前扮慘,裝成個慈善的好父親來挑撥咱們母女的關係。他若是真的疼你,怎麽把你關在宮裏反省?他那賤種兒子捅了多少滔天的惡事,你見他懲處過?你不過是養了個麵首罷了,多大點事,他怕傷了袁首輔的麵子,竟把你也關進牢子裏!”


    “閉嘴!”


    李昭掙紮著要往起坐,咬牙怒瞪向張素卿:“你、你這毒婦怎麽羞辱朕都可以,不許糟踐朕的女兒!”


    “我糟踐她?”張素卿丟開蘿茵,歪頭看著李昭,驀地,這女人像想起什麽恨事,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忽然抓起隻小杌子,罵了聲畜生,就用力朝床這邊擲來。


    我什麽都沒想,直接轉身護在李昭身前,小杌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背上,真他娘的疼。


    我忍住痛,屈膝給張素卿見了一禮,故意做出怯懦的表情,為難道:“那個……王爺他不讓……”


    “少拿王爺壓我!”張素卿瞪了我一眼,氣恨道:“不知道璋兒怎麽了,不殺了這老畜生等什麽。”


    言及此,張素卿高昂起下巴,衝李昭冷笑數聲,拍著手:“若不想我糟踐你女兒,那你把兵權交出來啊,盡早退位駕崩,咱們所有人都好過,興許我還能留高妍華母子幾條賤命呢。”


    “娘,你、你說什麽?”


    蘿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母親。


    張素卿用袖子抹了把淚,轉而麵對蘿茵的時候,又是一副慈母之樣,苦苦勸道:“方才娘是被這畜生氣急了,好孩子,娘怎麽會糟踐你呢?娘都是為了你和你哥哥,為了咱娘幾個的將來打算,若是沒有兵權,你哥哥如何登上帝位?今晚袁文清已經跟他鬧翻了,如今出了越國賊子行刺之事,前朝也不全在咱們手中,被六部尚書共同監國,現在若是沒有大將支持,你哥哥他撐不了多久的。”


    “所以,你就讓去陪老頭子睡?”


    蘿茵嗤笑了聲。


    “也不是。”張素卿急的要命,摩挲著女兒的背,柔聲道:“左右你也不是什麽黃花閨女,惡心也隻是一晚,你要往咱們將來的好處看哪,等你哥哥當了皇帝,定殺了那個楊帆,可現在,咱們正是用人之際。”


    “哥哥!哥哥!哥哥!”


    蘿茵忽然瘋了似的,死命撕扯自己的頭發,進而又抓自己的臉,很快,那白嫩的臉蛋就多了幾道血痕,此時,這丫頭如同女鬼般尖叫、狂笑,手臂憤怒地揮舞。


    “為什麽總是哥哥!娘,你真當我是傻子嗎?”


    蘿茵雙眼布滿血絲,揪住張素卿的衣襟,嘶吼:“袁家這門親到底是誰逼出來的?為了誰?啊?從小你嘴上總是哥哥,你可曾正正經經地看過我一眼?女孩在你眼裏就這麽賤?嗯?我哥怕我得罪了袁家,這些年耳提麵命,讓我好好孝順袁文清,伺候好袁敏行,我嫁了個什麽?我是給他李璋嫁人的!我表姐當年可是為了你們張家才落得個被囚禁的下場,可你們張家呢?誰來看過她?救過她?李璋怕皇帝,也隻是把她當成玩物,怎麽,我們女人在你們眼裏就是個陪男人睡,換利益的玩意兒?”


    “茵茵,不是這樣的。”


    張素卿踮起腳尖,雙手捧住蘿茵的臉,哭著極力給自己描補:“娘真不是這個意思,你聽娘解釋,”


    “我不聽!”


    蘿茵捂住耳朵,瘋狂地搖頭,一會兒看病榻上的父親,一會兒又看她母親,忽然尖叫一聲,跑了出去。


    “茵茵!”


    張素卿急忙去追,跑到小門那邊又停下,手倚在門框,哭了許久。


    不多時,這女人又怒氣衝衝地折了回來,哭著在原地來回擰,憤怒地瞪著李昭:“我女兒現在恨我,你滿意了?”


    李昭勾唇淺笑,咳嗽著躺回床上。


    “好,你厲害啊。”


    張素卿又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原地擰,忽然,她衝到小門那邊,拉進來個眉眼清秀的小太監,當著李昭的麵兒,整個人倚靠在小太監身上,手摩挲著小太監的腿,緊接著又往那處探去,挑眉一笑:


    “你狂什麽?嗯?我告訴你李昭,我寧願和太監處,也不想你的髒手碰我分毫!你算什麽東西,難道忘了當年在我爹爹跟前搖尾乞憐的樣子了?狗一樣的賤種!”


    李昭白了眼張素卿,懶得說話。


    “哼。”


    張素卿陰惻惻地獰笑數聲,忽然拽過張圓凳,將那早都呆若木雞的小太監強按在凳子上,隨後,她一把掀起太監的下裳,抬起腿,竟跨在了太監的雙腿上,手按住太監的頭,埋進了她胸膛。


    緊接著,她又做出那種動作,一前一後地擰,得意地看著李昭,舌尖舔了下唇,嬌笑:“太監比你強多了,你這無能又萎的畜生能滿足高妍華那淫.婦?聽說她從前的丈夫在朝為官,你每次看見那男人有何想法?眼前有沒有高妍華和那個男人做的畫麵,嗯?”


    我隻覺得惡心無比,扭頭瞧去,李昭這會兒顯然生氣了,但他依然按捺住,輕蔑地笑了聲:“你這髒嘴也配提妍華的名字?她比你這賤人幹淨多了,你就算再投胎十次次,也比不上她分毫。”


    “幹淨?她幹淨?”


    張素卿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從小太監身上起來,笑得流下眼裏,笑得都直不起腰:“她幹淨?”


    張素卿滿屋裏亂轉,嘴裏神神叨叨地不知在嘟囔什麽,忽然,她看到梳妝台上放著隻大錦盒,衝過去拿起來,將盒子裏的首飾全都騰空,隨後又跑到拔步床前,咚地一聲將盒子摜到地上,掀起裙子,脫下褻褲,竟蹲下溺了起來。


    我扭過頭,沒去看這惡心的事,可還能聽見嘩嘩水聲。


    等聲音停後,我斜眼用餘光看去,發現這瘋婆子竟抓起那錦盒,將尿往李昭這邊潑來,我心道不好,也就在此時,一旁侍奉的小武一個健步衝來,擋在床邊,生生用背承接了這腥臭穢物,饒是如此,可尿點子仍是濺到李昭的手背和額頭上,也濺到了我的裙子上。


    忽然,我聽到身後傳來聲年輕男人的怒喝:“你這是做什麽!”


    我忙扭頭看去,瞧見小門那邊立著個俊雅挺拔的男人,正是李璋。


    他穿著秋香色錦袍,頭上戴著玉冠,革帶上係著玉佩和蘭草香囊,大抵這幾日被梅濂和睦兒等人弄得心煩,眼底的疲憊甚濃,此時看見親娘做這種不堪之事,麵上的怒意極盛。


    而在李璋身後,站著個精瘦高挺的男人,五十餘歲,皮膚黝黑,半邊臉皺巴巴的,似乎被火燒過,他穿著寶藍色圓領直裰,負手而立,全然沒了當初倒夜香時的狼狽混子樣,饒是臉麵毀容,可氣度依舊在,眼中也盡是城府,讓人不寒而栗。


    是張達齊!


    “璋兒。”


    張素卿怔怔地看著兒子,手裏的盒子落地,隨之掉落的,還有她沒來得及提起的褻褲。


    “你、你惡不惡心!”


    李璋被氣得臉通紅,他環視了圈四周,喝罵:“居然做出這種汙穢的舉動,實在是丟人敗興!”


    張素卿癡楞了會兒,忽然孩子般哇地一聲哭了,衝到張達齊懷裏,手拍著她哥哥的心口,號啕大哭:“他、他說我惡心,還說我丟人,哥,我兒子嫌棄我。”


    第196章 矛盾重重   張和李


    見妹妹這般傷心, 張達齊輕撫著素卿的胳膊,耐心地柔聲哄:“沒有,璋兒怎麽會嫌棄你呢?不是哥說你, 你也是的, 怎麽能當著下人的麵兒做出如此不堪的舉動呢?你都是抱孫子的人了。”


    “可、可我恨啊!”


    張素卿狠狠地瞪著床榻上的李昭,又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她兒子, 躲在她兄長身後,將褻褲穿起來, 委屈地埋怨:“那畜牲說我糟踐茵茵, 天地良心哪, 若不是為了璋兒, 我會委屈茵茵去和那個什麽營的老頭子睡嗎?”


    “哼!”李璋忽然重重地摔了下袖子,兩指指向他母親, 憤怒至極,連脖子都氣紅了:“我說了多少遍,讓你別偷聽我和嶽丈等人的談話, 你怎麽老毛病又犯了!!誰讓你擅作主張找蘿茵的!”


    張素卿被李璋這雷霆怒斥嚇著了,身子頓時一咯噔, 她又慌了, 急得眼珠子左右亂看, 竟開始空口說瞎話:“我、我沒偷聽, 是茵茵, 她過去聽牆根兒, 她說要幫你的忙。”


    “你還狡辯?!”李璋氣得上前一步。


    “璋兒!”張達齊將他妹子護在身後, 臉頓時陰沉下來,皺眉嗬斥:“怎麽對你母親說話的?”


    轉而,張達齊語氣緩和了幾分, 苦口婆心地教誨李璋:“你要理解你母親,當年她親眼看見你外祖撞柱自盡,緊接著被你父親當眾羞辱,關了十多年,她真的承受太多了,你瞧瞧,她這滿頭的白發都是因思念你長出來的,子不嫌母醜,就算她言行出格些,也是宣泄積壓了二十多年的怨氣,你要理解她,她一個女人家,強撐了這麽多年,很不容易的。”


    見兄長護著她,張素卿開始小聲啜泣,緊接著號啕大哭,拍著腿,潑婦罵街似的哀嚎:“我生了個什麽鐵石心腸的兒子啊,當年若不是有了你和你妹妹,我早都讓小梁子毒死了李昭小兒,哪能輪得到他今日欺辱絞殺我張氏滿門!我這兒子如今還怨恨上我了……”


    “你夠了!”


    李璋打斷他母親的抱怨,胳膊指向床上麵無表情的父親:“難道是他冤枉了你?難道當年你沒在勤政殿親口承認和姓秦的太監苟且?”


    李璋恨得咬牙切齒,一個大男人,淚流滿麵:“你但凡安生些,他能廢了你?你後半輩子就算不如高氏受寵,可也能和鄭貴妃一樣滿身尊榮,可你呢?你就那麽貪床上那點子事?就這麽不甘寂寞?你知道如今長安和滿朝文武如何議論我麽,居然說我是你和……”


    說到這兒,李璋打了自己一耳光,低下頭悲憤痛哭。


    我明白了。


    昨晚上睦兒決定以牙還牙,派人在城裏散播李璋的流言,說他乃張素卿和張達齊兄妹□□生下的兒子,又說他和自己親妹妹也不幹不淨……


    我心裏暗歎了口氣,這件事一直是李璋的心結,如今驟然被提起,成了朝臣百官茶餘飯後的笑柄,他焉能不恨。


    這時,張達齊走上前去,想要輕撫李璋的胳膊,卻被李璋一把甩了開來。


    張達齊倒是鎮靜,柔聲勸慰:“璋兒,莫要為這麽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動肝火,政敵之間相互攻訐,什麽不堪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什麽惡毒的事也能做的出來,這個時候你要做的就是鎮靜,仔細想想接下來如何做,莫不如讓假徹底變成真。”


    說到這兒,張達齊唇角掀起抹和善的笑,眼裏卻含著銳利的殺意,看向床榻上病懨懨的李昭:“學學你的對手李睦,有仇報仇,當街斬殺害了胡馬的太監,做事幹淨果斷……”


    “張先生這是在教本王做人做事?”


    李璋忽然打斷張達齊的話頭,他上下掃了眼男人,鼻孔發出聲冷哼:“我想你是讀過書的,應該知道何為尊卑的,這天下姓李,不姓張。”


    “是。”


    張達齊忙往後退了幾步,躬身朝李璋見了一禮,笑道:“齊王,草民方才失禮了。”


    我一怔。


    不久前老陳曾說過一嘴,說從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來看,甥舅之間仿佛已經有了嫌隙,這時候李璋正是用人之際,而張達齊又是個多智陰損之人,他大概不會因為一點流言蜚語,就與舅舅客氣疏遠至此吧。


    這時,一旁立著的張素卿仿佛也察覺到了不妥,她一會兒看兒子,一會兒又看哥哥,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你們不高興是因為我麽?”


    言及此,張素卿忽然連連折腰給李璋和張達齊致歉:“對不住,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


    張素卿噗通一聲跪下,雙手抱成拳,跪著朝兒子行去,驚慌地哀求:“璋兒,你不要生氣,全都是娘的錯,求求你別動氣,會犯病的,娘錯了,娘真的錯了。”


    張達齊瞧見此,趕忙過去把妹妹攙扶起來,歎了口氣,心疼地訓斥:“你怎麽能給兒子下跪呢?別這樣了,聽話,待會兒過去把藥喝了,早些歇息。”


    張素卿猛地推開她哥哥,扁著嘴氣道:“我兒子說得沒錯,你是臣子,不能對他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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