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深拿了毛巾直接塞到秦雲柔手中:“你該不會是以為我要伺候你洗漱吧,你倒是想的挺美!”


    李雲深說完,也不等秦雲柔反應,抬了白底長靴,轉身便出了房間。


    也不知李雲深是和教司坊鴇母如何交代的,待到秦雲柔洗漱之後,便被領著從後門出了教司坊。


    當秦雲柔走出雕花的圓形拱門時,隻覺渾身上下都鬆了口氣。


    雖然,她也不知道,跟著李雲深進了國公府,日後會是個什麽光景,可如今,小妹總算平安無虞的去了百丈寺,自己也不用繼續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教司坊,到底,也算是暫時安全了。


    李雲深從下屬手中接過黑色大氅,披到秦雲柔的肩上。


    這大氅是皇宮禦賜的,上頭繡有皇室的圖騰徽章,李雲深比秦雲柔高出半個多頭,於是,這大氅也長得拖到了地上。


    李雲深拉住大氅的兩個係帶,低頭的時候,恰好撞上秦雲柔抬起眸子看向自己的,三分詫異,七分不解的目光。


    李雲深被秦雲柔看的有些不爽,便丟了細繩給秦雲柔,命令道:“自己係好。”


    “哦。”秦雲柔頷首,雪白幹淨的手指乖乖巧巧的係著紅繩,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嬌俏的鼻頭被凍的有些發紅,嘴唇微潤。


    她這般聽話乖巧的樣子,令李雲深看的很是舒服,剛才那點子不爽,瞬間便煙消雲散了去。


    耐心等著秦雲柔係完大氅的拉繩後,李雲深拉過身邊兩匹駿馬的韁繩,同秦雲柔說道:“沒有馬車,你便與我一人一匹,騎馬回府罷。”


    淮安侯府落難前,秦雲柔倒也參加過各大世家的宴請,有時候玩蹴鞠,有時候比騎馬,她蹴鞠玩的尚可,但這騎馬……


    秦雲柔去看那駿馬,隻見駿馬掀起兩隻健壯的前蹄,又威猛地同她打了個響鼻。


    “……”秦雲柔。


    李雲深端詳著秦雲柔退縮的神態,陰陽怪氣道:“我看你往日在世家的宴請上,和你那小竹馬的未婚夫,騎馬騎的挺溜啊!怎的到了我這裏,便不會了?”


    秦雲柔垂首,衛池哥哥給她挑選的馬匹,都是北疆特產的小矮馬,她不愛騎馬,隻是念及衛池哥哥的苦心,便偶爾騎過那麽一次而已,怎的……就被李雲深給撞見了呢?


    李雲深見秦雲柔低頭思索的嬌美模樣,他幾乎立刻便想到她思索的人是誰,當下便很不是滋味,連著語氣也染上酸味:“瞧給你嚇得!不敢獨騎便與我同騎一匹,我會仔細護著你,確保你的安全,這下總是可以了罷!”


    說罷,李雲深便翻身上馬,又拉過秦雲柔的小手,把她拉上馬,拉進自己懷中。


    第10章 010


    秦雲柔被抱上駿馬後,李雲深便勒緊了韁繩,催動馬匹朝前行進。


    紅棕色的駿馬在城西十丈寬的大街上前行,這馬是禦賜的汗血寶馬,體態輕盈,腳力極好,也是李雲深日常最愛騎的一匹。


    大約是習慣了主人策馬奔騰的速度,又見著此刻大街上的路人和小販並不多,駿馬好幾次都試圖加快速度,按照主人以往的速度奔馳,卻是每次都被李雲深勒住韁繩,控製下了速度。


    駿馬在大街上緩慢地走了二裏路,李雲深的俊眉卻慢慢地皺了起來,語氣也跟著不善道:“做什麽扭來扭去的,你若是摔了下去,我可不會救你!”


    “不是的……大人。”秦雲柔嬌小的身子裹在黑色的溫暖大氅裏,她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臉蛋紅撲撲的,連著眼眶也是微微發紅:“我……這馬走路時候一顛一顛的,弄的我不太舒服。”


    李雲深不耐煩道:“我已經走得很慢了。”


    “我知道。”秦雲柔點頭:“大人體恤我,已經把速度放的很慢了。可我…”


    秦雲柔說著,臉色紅的仿若可以滴出血來,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我真的不太舒服……”


    李雲深皺著眉頭,回憶了下昨晚,他雖然血氣方剛又有些亢奮過頭,可應該是沒有弄傷她的……吧?


    “那我再騎慢些。”李雲深無奈道。


    “謝大人體恤。”秦雲柔回道。


    “嗯。”李雲深。


    可以說,李雲深自從八歲學習騎術以來,從未騎的如此緩慢過,甚至,這速度慢的連駿馬都好幾次打了響鼻,試圖同他的主人抗議。


    但,抗議無效。


    李雲深的近侍周茂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他幾次抬頭,疑惑地看著前頭的主子,雙手也努力的控製著韁繩,不讓自己的馬匹越過前頭的馬匹。


    可有時候,慢比快更難控製,周茂好幾次眼見著就要超越了前頭的李雲深,便卯足勁的勒緊韁繩,硬生生把速度控製到了最慢,連著他勒韁繩的手背,都急的凸起了青筋。


    更可氣的是,教司坊位於城西,而國公府則位於城東,大安國建國百餘年來,已經把京都城池修建的恢弘壯闊,便是從城西駕馬到城東,都要至少半個時辰。


    而現在,李雲深抱著秦雲柔,用比行人走路還要慢的速度駕馬,周茂苦惱地按著額頭替他家主子擔憂,也不知能否趕在午膳之前,抵達國公府。


    足足的兩個時辰。


    連著周茂都詫異於自家主子的耐心,雖說主子查案的時候,也是耐心十足的,可平時卻有些急性子,更不喜歡把自己寶貴的時候浪費在任何無用的事情上,今日,竟是花了兩個時辰從城西騎到城東,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


    眼見著國公府黑色的寬闊匾額越來越近,李雲深難得好脾氣的同懷中的秦雲柔介紹:“這便是我家了,以後,也是你家,可明白?”


    “明白的。”秦雲柔頷首應下。


    “嗯。”李雲深勾了勾唇,嘴角壓著笑意,可眼中卻是含笑的。


    李雲深貴為大理寺卿,有時候碰到棘手的案子,便會在大理寺旁購置的別院住下,隻有休沐或者不忙的時候,才會偶爾回國公府。


    今日正值李雲深休沐,長公主提前算好日子,便安排了周嬤嬤和林嬤嬤等在國公府的大門口。


    晌午之時,廚房那頭已經來詢了好多次,因著嬤嬤們始終沒有等來李雲深,便隻能讓廚房先把飯菜熱著,等著少主子歸來後,才可開膳。


    左盼右盼的,好不容易在未時三刻,才終於盼到了李雲深。


    周嬤嬤眼尖,打遠便看見了坐在馬上矜貴英俊的少主子,便激動地同身旁林嬤嬤道:“快看,世子爺回來了!”


    林嬤嬤比周嬤嬤大出五歲,已經是四十五的人了,是長公主當年出嫁的時候,從宮廷裏帶出來的,也是跟在長公主身邊伺候最久的,可謂是忠心耿耿。


    她雖然眼睛沒有周嬤嬤好使,可是在定睛看清楚後,原本因著世子爺歸來的笑容,卻在瞧見世子爺馬上還坐著個女子的時候,那笑容便很快的淡了下去。


    周嬤嬤這會兒也瞧見了,便皺眉同林嬤嬤問道:“世子爺向來最討厭女子碰他的愛馬,怎的……如今還坐上了?”


    林嬤嬤老沉的目光一頓,倒是沒有回周嬤嬤的嘴,而是領了身後的兩個守門小斯,朝李雲深停馬的方向迎去。


    這會兒,林嬤嬤臉上已經恢複了笑容:“世子爺可算是回來了,真是叫嬤嬤好等,長公主殿下一早便吩咐廚房備上你最愛吃的酒席,這會兒都在膳房裏熱著呢!便是等著世子爺回來一道吃。”


    李雲深從馬上翻身下來,同林嬤嬤禮貌了一句辛苦,便沒有再看她們,而是抬了雙手朝著秦雲柔的方向,勾唇道:“跳下來。”


    秦雲柔有些怕高,可看著李雲深鼓勵的眼神,還有他那雙朝自己張開的有力臂膀,到底還是信任蓋過了懼意,便果真從馬上跳了下來。


    李雲深很輕易地便接住了她,又把她緩緩放到地下:“可還穩當?”


    “穩當的。”秦雲柔回道:“謝大人了。”


    “不必如此客氣。”李雲深上下打量秦雲柔一遍,見她氣色比晨起的時候好了許多,這才鬆了口氣。


    同嬤嬤一起來的兩個小斯已經等候多時,李雲深和周茂分別把韁繩交到他們二人手中,兩個小斯一人牽著一匹駿馬,這便朝馬廄走去。


    林嬤嬤見李雲深的目光這會兒還黏在那不知來曆的美貌女子身上,便趕緊上前一步,同李雲深道:“世子爺,已是未時三刻了,長公主殿下還在花廳等著你一道用膳呢!”


    李雲深是獨子,母親雖是貴為長公主,可在生他的時候大出血,雖然後來平安產下李雲深,可自個兒的身子到底虧損的狠了,便再也無法生育,鎮國公李顯對妻子情深,也未再納偏房,這便偌大的國公府,隻有李雲深一個少主子。


    李雲深打小對母親感到愧疚,雖不至於言聽計從,可卻是極孝順的。


    這會兒聽得林嬤嬤說母親為了等他,連著午膳都沒有用,到底生出些懊惱來,便拉過秦雲柔的手,跟在林嬤嬤身邊,朝用膳的花廳疾步而去。


    秦雲柔雖然氣色恢複了不少,可兩腿到底是酸痛的,尤其是小腹,更是酸脹難消,這下被李雲深有些粗暴地扯著往前大步的走,好幾次都跟不上對方的步子,又因每每踩到過長的大氅下擺,差點摔倒。


    好在,每次李雲深都及時扶住了她。


    秦雲柔解下大氅遞到李雲深手中:“大人,這大氅太長了,走路很是不便。”


    “嗯。”李雲深收回大氅,握著秦雲柔的手問:“可會冷?”


    “走得快些,便不冷了。”


    國公府很大,花廳在前院,是做用膳的場所,但是從正門過去,也是要走上一時半刻的,秦雲柔跟著李雲深穿過好幾條紅漆長廊,又過了前院的亭台水榭,下了石橋,這才入了花廳。


    花廳雅致,垮過一尺高的門檻,這才進到裏麵,四周擺台上都是精致的小盆景,中央擱著個梨花木的八仙桌。


    長公主安容見到寶貝兒子回來,眼睛慈愛的彎起,她身子骨孱弱,便是由林嬤嬤攙扶著,走到李雲深跟前來。


    “母親下回可別等我用午膳了,我若是歸的晚了,母親就先用膳,待我回府自會去養心院給母親請安。”李雲深放開秦雲柔的手,雙手扶了長公主安容的手肘,扶她坐回八仙桌旁。


    長公主坐下後,便令人讓廚房傳膳。


    很快,八仙桌上便被擺了滿滿一桌子熱騰騰的菜,都是李雲深日常愛吃的菜,也都是冬季的時令菜,有鵝肫掌湯齏,鴛鴦炸肚,羊舌簽,豬肚假江鰩,絲鵝粉湯,玲瓏時蔬,四喜乾果等。


    長公主親自替李雲深布菜:“自從你升了大理寺卿後,公務比之前更是繁忙,連著每月六日的休沐如今都隻剩下四日了,你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對這食物最是挑剔不過了,為娘總擔心你吃不慣外頭的菜。”


    李雲深眼看著小碗裏已經被母親夾的快滿出來的菜,便趕緊出聲阻止:“夠了夠了,娘要是再夾下去,我這碗怕是要撐破了!”


    安容被兒子逗的發笑,李雲深見氣氛好了些,便同安容道:“娘,我今日帶了一個女子回來。”


    安容朝秦雲柔站的方向瞥了一眼,收了臉上笑意道:“剛才你一進屋,我便看見了。”


    “她是……”李雲深準備介紹一下,卻被安容意外地打斷了。


    “前淮安侯府的千金,以往官家宴請的時候,見過幾回。”安容情緒不明地說完,便又道:“食不言寢不語,用膳吧。”


    李雲深吃了幾口菜,眼角餘光瞥到秦雲柔站在角落裏,大約是剛才走的太過急了,她這會兒雪白的額頭和小巧的鼻頭上都沁了汗珠,也不知是肚子餓了還是怎的,李雲深見秦雲柔伸出右手握成一個小拳拳抵在腹部,模樣似乎有些難挨。


    李雲深當即擱了筷子,再也克製不住的同安容道:“母親。我今日要納個通房丫鬟。”


    第11章 011


    “怎的?平日裏怎麽給你塞都不要,今日竟是自個兒想通了?”安容說罷,優雅地擱下筷子,又從林嬤嬤手中接過簌口水,認真簌口之後,便用絲帕慢條斯理地擦著嘴。


    “嗯,兒子想通了。”李雲深應下,在長公主麵前罕見的帶著點強勢問:“母親可是許我?”


    安容擱了帕子,同李雲深笑道:“你人都領回來了?還問為娘許不許?”她雖是笑著的,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李雲深故意忽略安容話裏的意思,說道:“娘如此說,那兒子便當你是許了。”


    安容先是一怔,到底沒料到李雲深會這般同自己說話,不過,她素養極好,保養得宜的臉上也沒見丁點怒意,倒是如同往日一般,泰然自得的接過大丫鬟司琴遞來的淨手帕子,邊擦著養尊處優的玉手,便隨口說道:“這入了教司坊的罪臣之女,要是入了國公府,怕是聖上知曉,會有些意見罷。”


    “昨個夜裏,兒子已將此事寫了文書稟給舅舅,舅舅那頭也是同意了的。”李雲深回道。


    安容聽罷,神態一頓,甚至險些失了剛才的鎮定,不過,兩息的功夫便平息下來,用下巴尖兒睨了角落裏站著的秦雲柔一眼,這才道:“看來,你是蓄謀已久。”


    正所謂知子莫若母,李雲深被安容猜中,倒是不驚不藏,點點頭道:“娘說是便是了,那便就這麽定下了。”


    安容見事情已經沒有轉圜,便順了李雲深的心意,說道:“即是收了通房,便給這丫頭賜個名字,若是還用之前的名,怕是不吉利的。”


    “好。”李雲深見安容允下,心情大好,這便抬手朝秦雲柔招了兩下:“丫頭過來!”


    秦雲柔原本在角落裏站著,她雙腿酸痛,小腹也痛,早膳時候胃口不好,也就被李雲深逼著勉強喝了兩口牛乳,這會兒胃裏正翻江倒海的疼著,聽到李雲深喚她,便反應慢半拍的應了,這才擱下一直抵在胃部的小拳頭,走上前來。


    安容朝身邊林嬤嬤遞了一個眼神,林嬤嬤會意,便對秦雲柔道:“世子爺給你賜名,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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