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柔微怔。


    林嬤嬤嗬斥道:“怎的如此不懂規矩?”


    “林……”就在李雲深開口的同時,安容也開了口:“林氏,不要責備這丫頭了,畢竟也曾是侯府千金,不熟做丫鬟的規矩,也是正常了。”


    安容說完,慈愛的朝秦雲柔招招手:“丫頭,走近些給本宮瞧瞧。”


    秦雲柔抬了蓮步,走到安容跟前,大安帝國的長公主,她昔年陪同母親參加宮中宴請的時候,也是偶爾見過幾回的,是個儀態萬千,非常驕傲且美麗的女人。


    待到近處,安容仔細瞧了瞧秦雲柔的臉,便笑著同身邊林嬤嬤道:“果真好顏色!難怪令深兒這般喜愛。”


    林嬤嬤也朝秦雲柔看了兩眼,回道:“啟稟殿下,確實是難得的絕色。”


    “嗯。”安容道,便又看向李雲深:“我兒想到什麽名字了沒有?”


    李雲深此刻也打量著秦雲柔,他緊緊盯著她的臉色,想到剛才她用手握拳抵住胃部不適的樣子,便隱隱擔憂。


    “柔兒。”李雲深道。


    “那便叫柔兒了。”安容看著秦雲柔道:“前塵往事皆成雲煙,以後,你便是國公府世子爺的通房丫鬟,喚作柔兒,可願?”


    秦雲柔耷下眼眸,遲疑片刻,才終於緩緩回道:“願。”


    李雲深聽到秦雲柔說出願意,心中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才得了她,可他從未後悔,畢竟,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


    見已經走完了過場,李雲深便催促道:“娘,柔兒早上沒吃多少,這會兒又過了午時,該是餓壞了,讓下人領著趕緊去廚房吃些東西。”


    “也是,餓壞了身子,以後怎麽伺候我兒。”安容說著去看林嬤嬤:“你領著柔兒去廚房吃些東西,另外,下午抽空,教一教她國公府的規矩。”


    林嬤嬤做禮應下:“喏。”


    秦雲柔便被林嬤嬤領著出了花廳,李雲深的視線一直跟著秦雲柔,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轉角,這才令他終於收回了視線。


    “瞧給你寶貝的。”安容笑道:“就差眼珠子長到小丫頭身上了。”


    “我沒有!”李雲深羞惱道。


    安容倒也無所謂:“男子對好顏色本就容易上頭,等新鮮感過了,也就平淡了。”


    “也許罷。”李雲深隨口回道,倒也不甚在意。


    ……


    另外一頭。


    秦雲柔被林嬤嬤領著,去了後院吃飯的小廚房,因著已經過了正午用餐的時辰,小廚房裏已經沒有了溫度,廚子也都歇息去了。


    林嬤嬤站在門口沒有進入,朝裏頭指了指,說道:“這個時辰廚子都不在了,你自己進去看看有什麽,便隨便對付一口罷。”


    秦雲柔先是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低頭應下:“好。”


    她一個人進到小廚房裏,這還是她頭一回來下人的廚房,以往在淮安侯府,她偶爾也會陪著母親林菲去廚房做菜,可那是主子專用的廚房,一般配備兩個主廚,四個副手,四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四等丫鬟,所以,主子的廚房都是被下人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


    而這間廚房,因著位置靠西,平日裏曬不到太陽,又常年積累下過多的油汙,便顯得又暗又髒,秦雲柔才走進去沒兩步,珍珠繡鞋就被地上的油汙黏糊的差點抬不起腳來。


    可她到底還是沉得住氣的,自己摸黑到了灶台邊,打開上頭的鐵皮蓋子,裏頭的蒸籠上還留著一個包子一個白麵饅頭。


    秦雲柔先洗了個手,卻沒找到擦手的帕子,便在身上隨便抹了抹,這才伸手去拿包子饅頭。


    包子饅頭都是冷的,現在是冬日,廚房裏熄了火,便冷了下來,雖然包子饅頭放在蒸籠上保溫,可都這般久了,冷了也是正常。


    秦雲柔今天沒什麽胃口,這會兒是胃裏餓的久了,犯了胃病疼的慌,到底也不顧及別的,便就著冷了的饅頭菜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林嬤嬤在外頭看她一眼,心道,果然是侯府裏教出的嬌小姐,都這般餓了,還能小口小口的吃,看這吃相,優雅美麗,儀態到底是過關的。


    秦雲柔吃了半個菜包,兩口饅頭,大抵填了個五分飽,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她以往在淮安侯府的時候,胃口也是不怎麽好的,於是,廚房便是變著法子做吃的給她吃,倒是把她的胃養的又嬌氣又矜貴。


    見秦雲柔走出來,等在外頭的林嬤嬤問:“吃飽了嗎?”


    “飽了。”秦雲柔回道。


    “嗯。”林嬤嬤走在前頭:“既是吃飽了,便同我來罷,國公府有國公府的規矩,你既入了國公府,有幸當了世子爺的通房,日後便要守著國公府的規矩來行事。”


    “好。”秦雲柔應下,跟在林嬤嬤身後,朝耳房走去。


    走出半刻鍾的工夫,林嬤嬤同秦雲柔介紹:“這東院是世子爺的院子,兩頭的耳房是伺候世子爺的丫鬟們住的,世子爺如今是大理寺卿,平日裏忙於公務,除了休沐和不忙的時候,也是不太回府裏住的。


    世子爺不喜歡丫鬟太多,便隻留了打小伺候慣了的檀雲和紫綃兩個二等丫鬟伺候,檀雲負責書房,紫綃負責寢房,她們二人如今都住在東邊的耳房裏,西邊的耳房是空著的,以後便給你住了。”


    “好。”秦雲柔點頭應下。


    林嬤嬤推開耳房的門,領著秦雲柔進去。


    一間不大的屋子,勝在幹淨敞亮,東麵一張繡床,床邊有女子的梳妝台,銅鏡,另一側是整麵牆的櫃子,可以收納衣物被褥之類。


    林嬤嬤領著秦雲柔在屋裏轉了一圈,見秦雲柔眉眼溫順的跟在自己後頭半米,便同她說道:“按照國公府的規矩,通房丫鬟和大丫鬟的等級相同,檀雲和紫綃是二等丫鬟,地位不如你,平日你不用看她們眼色,有事也可吩咐她們去做。”


    秦雲柔知道這是林嬤嬤的好意提醒,便做禮同她道謝:“謝嬤嬤提醒。”


    “我提醒你,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們世子爺。去年年初,世子爺便已經及冠了,卻一直不近女色,我家殿下為此也愁了好些時日。


    此前,長公主殿下也替世子爺物色過好些個顏色上乘的丫鬟,欲讓世子爺收做通房,甚至,殿下連著身邊最為喜愛的大丫鬟司琴,都忍心割愛,可世子爺卻每每找了借口搪塞。”


    林嬤嬤說著,便直直看向秦雲柔,同她講道:“你可知道,國公府這般顯赫的門第,若選個通房丫鬟,也是有所講究的,便是要從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或者祖上三輩都幹幹淨淨的家生子中挑選,選的亦是那身形容貌最為美麗的女子。


    而你,既是罪臣之女,又被貶為奴籍,還入了教司坊那般醃臢的地方,按理說,是沒有資格入國公府的。”


    林嬤嬤說到此處,歎息一聲:“但世子爺喜歡,長公主便不忍叫兒子寒了心,所以,你此番能出那醃臢的教司坊,不僅要感謝世子爺的搭救,更要感恩我們長公主的宅心仁厚。”


    第12章 012


    “我知道了。”秦雲柔頷首,低聲回道。


    林嬤嬤聽後,緩緩皺眉提醒道:“你以前是侯府千金,習慣了自稱我,但如今入了國公府,雖有幸當上了我們世子爺的通房,可到底還是丫鬟,既是丫鬟,便要遵守丫鬟的規矩,這我字以後莫要再說了,便是以後在主子跟前,須得道一聲奴婢,可否知曉?”


    “知曉了。”秦雲柔低眉順眼地回道。


    林嬤嬤見小丫頭態度不錯,便頷首應下:“嗯。”


    說罷,林嬤嬤又領著秦雲柔出了耳房,朝東院正房走去。


    在經過東院旁一處雅致的房屋時,林嬤嬤抬手一指,說道:“你看,那便是世子爺的書房了,平日裏若是世子爺在書房處理公務,都是丫鬟檀雲在那處伺候。你雖是通房,可沒有世子爺的允許,是不能隨意踏入世子爺書房半步的。”


    秦雲柔看向林嬤嬤手指的方位,隻見四角飛簷的書房前大門正閉合著,上鑲一塊金邊黑底的木質匾額,寫有博文齋三個遒勁大字。


    林嬤嬤見她看的入迷,便同秦雲柔含笑說道:“博文是世子爺的小字,這書房匾額是國公爺親筆禦寫的,世子爺是國公爺和長公主的心頭肉,他們皆希望世子爺博學文采,為國效力。”


    說道此處,林嬤嬤露出驕傲的笑容:“世子爺到底是爭氣的,如今貴為九卿之列,位居大理寺卿,京中的世家提到我們家世子爺,誰不要說一句出類拔萃!”


    秦雲柔聽著林嬤嬤的讚美之詞,卻是眸光微動,她忍不住想起昨天夜裏,李雲深對自己變著法子的侵犯,到底心中對這句出類拔萃,忍不住質疑起來。


    林嬤嬤倒是沒有留意秦雲柔幾經變化的神情,而是又繼續向前走:“寢房就在前頭,你跟我來罷,有些規矩我該是要親自提點你一番才好,日後你一定守著規矩行事,若是壞了國公府的規矩,是定要家法處置的!”


    秦雲柔收了思緒,緊跟林嬤嬤的步伐,踏過院前的鵝卵石小路,這便站到兩扇巨大的檀木大門前。


    門前落了鎖,林嬤嬤拿出銅質的鑰匙,打開大鎖,推門進入:“世子爺雖然不常回府住,但寢房是每日都需丫鬟打掃的。丫鬟紫綃負責世子爺的寢房,她是世子爺打小用管了的。”


    秦雲柔抬眸打量這間寢房,時辰該是到了未時,冬日的暖陽從西麵的雕花窗桕照進來,令室內顯得溫暖和煦,外廳一張梨花木圓桌,桌麵擱著一套青花瓷茶具和一個鎏金的熏爐。


    隨著林嬤嬤的步伐,秦雲柔被領著饒過一扇檀木鎏金的八仙屏風,進到主室裏,入目的是一張形製高大,結構複雜卻精致異常的金絲楠木床,那床麵足有三米寬,兩頭垂著的玄色床幔被金鉤掛住。


    秦雲柔看到那床,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的挪開視線。


    林嬤嬤看她一眼,抬了聲音提醒:“我知你害羞,但你如今既是世子爺的通房,這有些規矩我還是要仔細說與你聽。


    首先,你雖是通房,但也不能隨意出入世子爺的寢房,隻有在世子爺夜裏傳寢的時候,才能被允許進來。


    西廂的耳房離這裏不遠,你夜裏過來侍寢,穿小衣褻褲即可,考慮到冬日夜裏涼,你可以在外頭披一件大氅,但是不宜穿的過於繁重,可是明白?”


    秦雲柔低著頭,輕聲回答了一句:“明白。”


    林嬤嬤繼續說道:“你夜裏過來侍寢,先用熏香把床具熏一遍,再主動鑽到錦被裏,雖然世子爺屋內有地龍,但通房丫鬟替主子暖床是府裏的老規矩,你必須遵守,且事無遺漏的做仔細來,可是明白?”


    秦雲柔聽得麵皮發燙,又忍不住聯想到昨夜種種,此刻臉上紅的似乎能滴出血來,她細弱的應下一聲:“明白。”


    “嗯。”林嬤嬤叮囑完,這才領著秦雲柔出了東院。


    從東院正門走出來,沿著西北方向走出不遠,是一個小廚房。


    林嬤嬤站在廚房外頭,對秦雲柔說:“這便是世子爺專屬的小廚房,平日裏,有一個主廚一個副廚,兩個粗使婆子打理,你記住,以後侍寢完的第二日早晨,便自己來廚房一趟,領一碗避子湯喝下。”


    “避子湯?”秦雲柔抬眸。


    “嗯。避子湯。”林嬤嬤點頭:“在正妻入府前,通房是不可以有孕的,別說國公府了,就是這京都但凡有點臉麵的世家,都不會允許通房有孕,在正妻入府前小奴婢若是偷偷懷了身孕,這傳出去,便是天大的醜聞,非但打的是正妻家族的臉麵,更加打的是主府的臉麵!”


    林嬤嬤見秦雲柔低著頭,似乎在思索什麽,便靠近了一些,同秦雲柔低聲說道:“有些個通房,自作聰明,便會想著法子偷偷不喝那避子湯,想著一旦懷上主子的子嗣,便可以母憑子貴,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豈知偷雞不成蝕把米,就說隔壁宣平侯府嫡八子的通房,被發現有孕後,一碗絕嗣湯賜下去,非但落了肚中的孩兒,卻是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孕了,這還算是仁慈的,有些個規矩更為嚴厲些的,便是賜下一條白綾,一屍兩命,嗚呼哀哉。”


    秦雲柔聽得林嬤嬤嚇唬一通,原本緋紅的臉蛋此刻已經失了血色,她家道中落,被逼無奈才失的身,她當然不希望自己有孕,可是昨個夜裏……


    “林嬤嬤。”秦雲柔低聲喚道。


    “怎麽了?”林嬤嬤抬了鬆馳的眼皮看向秦雲柔,見小丫頭臉色有些蒼白,又擔心自己是不是剛才話說的過重,把這昔日侯府膽小柔弱的千金大小姐給嚇著了。


    “昨夜……”秦雲柔細聲道:“嬤嬤你看,能否現下就讓廚房給我熬一碗避子湯?”


    林嬤嬤先是一怔,爾後很快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昨夜你已經與世子爺圓過房了?”


    秦雲柔點了點頭。


    林嬤嬤驚得睜大雙眸:“在那城西的教司坊裏?”


    秦雲柔低垂著眉眼沒有應聲,但這般沉默的態度,可不就是承認了。


    林嬤嬤厲聲質問:“可是你為了出教司坊,故意勾引世子爺的?”


    “不是。”秦雲柔羞惱地別開視線。


    “竟然還不肯承認!我們世子爺那般潔身自愛,嚴於律己的人,竟是被你這小丫頭勾的……在教司坊那般醃臢之地就急不可耐的替你破了身,你!你當真是!”林嬤嬤氣的眼睛冒火,指著秦雲柔一通責罵:“可虧你還是侯府家出來的千金,竟是這般荒唐行事,不知羞恥!”


    “不是的!”秦雲柔搖頭,雙眸含淚辯解道:“是世子他威脅我,逼迫我……強行按我上榻,強逼著我圓……”


    那個房字還未說出,秦雲柔已經被林嬤嬤盯視的體無完膚。


    是了,李雲深是國公府的世子爺,位列九卿的大理寺卿,而她呢?一個落難侯府的小姐,便貶了奴籍,又進過教司坊那樣的地方,無論她如何辯解,旁的人是斷難不會相信她一分一毫的。


    用世俗的眼光去看,那一定是她為了早些出教司坊,使出渾身解數勾引的李雲深,勾的堂堂大理寺卿,竟是急不可耐的在青樓楚館,就與她圓過了房。


    秦雲柔終於是沉默下來,她此時才慢慢看清楚了,在這裏,身份等級的差別就如同鴻溝,一個奴婢說的話,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以往,她是侯府千金,從來都是高人一等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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