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輕輕歎了?口氣,似是心事繁雜,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一般,半真?半假道,“我受天道所控,必須要接近你……們四人,並盡可能地幫助你們,成為你們身側能夠並肩而立的戰友、甚至令你們傾心的愛人。”


    頓了?頓,她長睫顫了?顫,似是十?分難以啟齒一般,良久才道,“原本,實際上?是極為順利的。不過,途中發?生了?些變故……我本以為我可以自始至終做好輔佐你們的分內之事,卻沒?想到?遇見你之時,卻動了?真?情。”


    聞言,南門星無聲地垂眸,神色平靜得近乎冷漠,似是在辨認她話語之中究竟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見他不複往日那般旖旎的冷淡,溫蘿笑了?下,眸底似是閃躍著什麽悲傷的細碎光暈:“你還?是不信我,是不是?”


    靜默片刻,南門星終於開口,並未拂落她搭在他指尖的手指,卻也並未回應她的試探,隻是淡淡道:“天道製約?阿芊,天道什麽時候會?作出如此無聊又沒?有意義之事?除非你能夠告訴我,這麽做究竟能夠為這天下帶來什麽好處。”


    這一點?她早就?想好了?。


    溫蘿立馬從善如流道:“或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說到?這裏,她心頭老臉一紅,隻覺得早年已經痊愈的中二病隱約有再度複發?的趨勢,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圓,“雖說我僅僅順應天道行事,並不知曉其中緣由,可你不覺得這種推測十?分禁得起推敲麽?不說別人了?,光說說你。若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體察你全?部的心緒,做到?真?正的懂你,誰知道你會?折騰出什麽樣?的腥風血雨?”


    南門星沉默下來。


    與此同?時,一片沉諳蒼茫的天幕之上?,偶有不知名的電光飛掠而過,在一片空濛的夜空拖拽出一道稍縱即逝的白亮痕跡,不過須臾便再一次湮沒?在無盡的墨色之中。


    團子?:“主人,時間到?了?。”


    一道絢目的白色光暈登時自天邊肆意揮灑降落,穿透窗柩隱秘的空隙,乍然點?亮一片墨色湧動的空氣,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那抹光暈柔和?地在一襲煙粉羅裙的女人身上?沉浮明滅,如陽光透過澄澈水底反射出的耀眼波光一般,似柔波般絲絲縷縷蕩漾開來,宛若天道降下的禮讚。


    而這望去極為恢弘神聖的一幕,卻並未掀起空氣之中半點?波瀾,一切聲響與風浪仿佛都隨著這一陣大盛的光華而瞬間抽離,靜謐得近乎虛無。


    就?仿佛,這一切都本不存在在這世上?。


    南門星沉眉立在原地,隻覺得這一瞬,隨著那如水銀般肆無忌憚鋪陳開來的光暈一同?席卷而來的,是一陣來不及辨清緣由,便霸道地在胸口橫衝直撞的恐慌。


    那幾乎令他眼眸生疼得流下淚水的光芒漸次凝聚、匯集,無聲地灌入女人光潔飽滿的額心,化作一枚神秘而玄奧的圖騰刻印其上?,隨即溫順地一寸寸熄滅。


    房間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之中,溫蘿率先開口:“現在你相信了?麽?”


    話音微頓,她輕聲道,“其實,不光是你,為了?能夠遵循天道的法則,每一次為你們盡心鋪路極盡維護之後,我都很難兼顧自己的感觸甚至是生命。一切本應早就?結束,可或許是天道感受到?了?你們不同?尋常的反應,才勒令我重?新回到?五洲大陸,盡全?力平複因我而產生的缺漏,亦或是還?存在什麽更多的冥冥之中的指引。”


    南門星平靜地望了?她片刻,冷不丁開口:“既然如此,先前為何要苦苦向我隱瞞?”


    “因為你啊,阿星。”


    女人一雙形狀優美的眼眸閃躍著細碎的微光,宛若無邊夜色之中皎皎的那輪孤月,耀眼得不可思議。


    “今日的狀況,我早已在心下擔憂了?無數次。我知道,若是你知曉我也曾為旁人耗盡心神精力,你定然會?心生不悅傷感,我怎麽舍得讓你難過?”


    說到?這裏,她輕輕咬了?咬唇,似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況且,其實,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麵對你。先前的那些記憶,其實在我自藺妤體內蘇醒之際,才一股腦地湧入我腦中——不論你是否相信,曾經我們以其餘身份打照麵之時,我當真?並非有意隱瞞欺騙你。”


    頓了?頓,她黯然道:“雖然我對你的愛意並未作假,可我想……或許得知真?相後,你便不會?再信我了?,不僅如此,你可能還?會?怨我、恨我、惡心我——我不再是你心目中那個令你心動的女人了?。”


    正試圖著醞釀淚意,溫蘿便感到?暴露在微涼空氣之中的手背,被逐漸回暖的掌心輕柔地覆蓋。她驚喜般微微睜大雙眼,猛然抬頭。


    先前那陣令人心驚肉跳的陰鷙與怒意不知何時已如潮水般褪去,僅餘一片辨不清喜怒的平靜。那張精致得橫生出幾分妖冶之感的麵上?,纖長的睫羽顫了?顫,露出其下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眸。


    “你究竟是什麽人?”他輕聲道。


    “我也不知道。”溫蘿抿了?下唇,似是有些難過,輕輕笑了?下,“我沒?有記憶,有意識的時候,便已經在遵循天道的法則而奔波在俗世之中。或許……我隻是天道降臨世間的一種媒介和?化身吧。”


    團子?在她識海之中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幹巴巴道:“主人,你這撒謊的本事,實在是太可怕了?。要不是我一直跟著你知道全?部真?相,幾乎都要被你這半真?半假的謊言給騙過去了?。”


    溫蘿心下不甚在意地回應道:“既然他心下第一反應已經是不顧一切地選擇我,那麽實際上?,不論我給予他什麽樣?的解釋——哪怕聽起來再離譜,該信他都會?選擇相信,畢竟這是他合理化一切並舒緩心頭痛苦與掙紮的唯一途徑。人嘛,有舍就?有得,既然不想放手,那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擺在他眼前唯一的路。更何況,我這通解釋已經夠給麵子?了?,四舍五入也算不得假話。”


    團子?咂咂嘴:“如果?把總部自動代入你口中的‘天道’,除去什麽‘失憶’一類的橋段,幾乎就?是實情嘛。”


    溫蘿不再接話,見南門星依舊緊緊盯著她沉默不語,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主動打破這一陣略有幾分尷尬的寂靜,試圖轉移話題:“現在可以把儲物袋還?給我了?吧?”


    聞言,南門星總算發?出了?點?聲響,不鹹不淡地笑了?下,道:“好啊。”


    說罷,他竟當真?緩緩將扣在掌心的儲物袋平舉至溫蘿身前,修長五指一根一根極慢地舒展。


    湧動翻滾的雲層低垂得似是觸手可及,在滿月清輝的映襯下,泛著冰冷蒼白的色澤,和?著 穿透雲層隱約可見的沉諳天幕,無端似是在人心口壓了?一塊巨石,令人喘不過氣。


    溫蘿小?心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並未發?瘋,便並未多想,抬手隨意揪住儲物袋封邊的一角,輕輕向後一扯。與此同?時,南門星指尖卻驀地收緊。


    溫蘿:!!!待她反應過來之時,原本死死合攏的儲物袋早已避無可避地隨著她手上?的動作展開一抹狹小?的縫隙。


    南門星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實際上?,他並未心存什麽刻意作弄的意圖,不過是腦海中驟然劃過她先前在他對麵食用玄珠果?的模樣?。


    可就?在儲物袋禁製感受到?主人氣息而自動解開的這一瞬間,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登時升騰逸散入虛空,狠狠攫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兩隻慘白修長的指尖緩慢卻不容置喙地探入儲物袋之中,在感應到?他陌生氣息而自發?攪動阻撓的靈壓禁製之下,血肉登時寸寸自指尖翻卷見骨。


    南門星卻似是毫無痛覺一般,甚至輕輕笑了?下,堅定地捏住兩枚卷軸向外?狠狠扯出。


    一股濃鬱的甜腥血氣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之中沉浮彌漫,而那深可見骨的可怖傷勢,卻在他體內半魔血脈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著。


    南門星好整以暇地垂眸凝視著掌心的兩枚卷軸,眸底是一片黑寂無光的深淵,前所未有的危險。


    半晌,他神情古怪地笑了?笑,撩起眼皮睨向她:“法陣?阿芊,你在防備我?”


    說著,他向她身側更欺近了?幾步,另一手將儲物袋向後不甚在意地一拋,隨著一聲沉悶的墜地聲,那瞬間便恢複得光潔如初的五指一根根撫上?她臉側柔膩的皮膚,激起一陣下意識倒豎的汗毛。


    “不是說愛我麽?”他開口,分明是極清淡的口吻,卻無端有如嶽的壓迫感自身體之上?暴湧而出,肆無忌憚地自溫蘿頭頂墜落,將她死死籠罩在內不得翻身,“阿芊,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愛?”


    溫蘿額角一跳,並未貿然開口。


    薑芊身份的暴露幾乎似是一把突如其來的山火,將他心下艱難生長的安全?感瞬息之間焚燒殆盡,此刻的他,再次將一顆封閉的心沉入無邊的死海,危險與惡意沉浮著將他兜頭蓋臉地包裹,幾乎沒?能給他留下半分喘息的餘地。


    甚至,失而複得、複又徹頭徹尾地失去,宛若一盆駭人的毒液般侵蝕著他為數不多的柔軟,不可挽回地將他打造成為更加冰冷不近人情的惡魔。


    此刻的他,幾乎本能地質疑著世間的一切。


    實際上?,這兩枚法陣卷軸極好解釋,甚至不必她多費唇舌,南門星本該自己尋到?更為妥帖合理的理由。譬如,這兩枚法陣始終被她攜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根本並非刻意為他準備。


    但很顯然,理性永遠無法填補他感性上?愈扯愈大的裂縫。南門星如今想要聽到?的,絕非她邏輯自洽的辯解,而是極為不講道理甚至毫無意義的表白。


    “我不會?防備你。”於是溫蘿便這麽開了?口,“阿星,我永遠不會?防備你。”


    “是麽?”南門星抬手撫了?撫一白一金兩條飄逸的綢帶,緩緩笑開,“那就?證明給我看。”


    下一瞬,在溫蘿驚疑不定的目光之下,他幹脆利落地拂動指尖,輕柔卻堅定地挑開兩條緊緊纏繞的絹帶。


    溫蘿:!!!


    好家夥,南門星這是直接替她做出了?選擇。成年人兩個都要?


    還?沒?等她心下腹誹,陣法開啟掀起的靈風大作,似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暴,攪動得窗扉狂亂地拍打著窗柩,發?出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啪嗒”聲響。


    隨即,一陣吸力鋪天蓋地般襲來,浩瀚的靈壓幾乎將她的神智衝擊得短暫混沌了?片刻,視野朦朧之中,隱約望見身側顯出一道雪白的身影。


    那人墨發?白衣,雙眉如劍,氣息清寒,滿頭青絲和?著雪白發?帶在傳送陣掀起的罡風氣浪之下,向如利刃般挺拔的身後不住飛掠,幾乎與滿室清冷的月色融為一處。


    來不及開口,溫蘿便短暫陷入了?一片晦暗的昏沉之中。


    第177章 掉馬進行時(四十九)


    因空間傳送而陡然升騰而起的短暫暈眩消逝之?時, 那陣幾乎霸占她視野的大盛金光也漸次湮滅。


    一時間還未適應那陣倏爾褪去的天旋地轉之?感,溫蘿身體?微微一晃,下一瞬便覺得腰間一緊, 一條有力的手臂從她腰間穿過,輕柔地將她向後?帶了帶。仿佛被天邊氤氳湧動?的絳紫色煙霞纏繞著包裹住全身,溫蘿連忙順著腰間力道穩了穩重心, 下意識抬了抬頭向後?望去, 正對上墨修然低垂的眉眼?。


    那雙形狀優美?的桃花眼?閃躍著細碎的光亮,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漾著足以溺斃萬千浮華的風情。


    墨修然凡塵公子般貴氣的麵容之?上寫滿了掩不住欣喜,眼?角眉梢盡是流淌的愉悅, 唇角不自覺翹起:“師姐,你選擇了我。”


    溫蘿:……


    這一瞬間, 她突然有那麽些?心虛。


    恐怕顧光霽和墨修然都沒有想到, 她竟然能夠無恥到這種程度——一邊利用一人替她上前線擋槍, 一邊撒腿就跑來到另一人身邊尋求安寧的庇佑。


    雖說, 這一切實?際上都是南門星替她“做出的決定”, 可若是當真遇上什?麽不測,她倒是也會毫無負擔地做出同樣的選擇。


    雙重保險無疑能夠令她更安心幾分?。


    反正翻車到了如?今的地步,她甚至幹脆放棄了繼續維持人設的打算, 與其苦苦維係謊言,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破罐破摔硬剛到底。


    大不了, 就把方才應付南門星的那一套拿出來再說三遍。


    團子卻冷不丁涼涼開口:“主人, 你現在與其擔心這個, 還不如?想想現在正在對線的顧光霽和南門星。顧光霽若是一見到南門星便毫不留情地對他痛下殺手,你先前那句‘不會防備’也就不攻自破了。”


    溫蘿渾不在意道:“無所?謂, 反正南門星現在已經知道我和顧光霽之?間存在著某種曖昧關聯。當然,若是他當真心下懷疑我偏了他,到時我直接把一切甩鍋給‘他覬覦藺妤的身體?’這一條板上釘釘的事實?就可以。——顧光霽為?了保護我,戒備提防他不是順理成章之?事麽?咱們還沒有走到圓不了謊的絕境。”


    團子:“……”團子:“主人,我從前從來沒發現,你的臉皮居然這麽厚。”


    溫蘿幽幽歎道:“生活所?迫罷遼。在總部給我安排這種鬼畜任務的那一天,你就該預料到。”


    與此同時,她身體?卻毫無滯澀地輕輕掙了掙,向前錯了一步退出墨修然懷中,回身彎眸一笑,極為?自然地岔開話題,甚至分?出幾分?閑暇冷靜地無縫銜接至方才開啟的主線劇情。


    “南門星那邊應當沒什?麽問?題了,不過,我方才靈台中感受到一陣奇異的波動?和指引。或許,時隔五百年,五洲大陸又有秘境現世——這對我們來說定是一大助力,不如?我們現在就啟程去查探一番?”


    反正她沒有承認“她選擇了他”,這份留白就交由墨修然自由心證吧,哪怕日?後?他發現顧光霽同樣受到了卷軸法陣的召喚,多半也無法對她動?什?麽真怒。


    隨著她微不可察地後?退的動?作,那雙溢滿星光的眼?眸之?中,似是一寸寸沉寂了下去。半晌,墨修然才扯了扯唇角:“好,師姐隻需說明方位,我即刻便可帶你前往。”


    說到這裏,溫蘿才恍然反應過來,除了“總部特意為?她開辟了一個專屬秘境”這條籠統的訊息以外,對於這個秘境的具體?信息她卻一概不知,連忙心下追問?:“這個秘境究竟在哪?”


    團子靜默了片刻,才緩緩道:“……蒼梧。”溫蘿:“……”


    這是方才逃離一處修羅場,便緊趕慢趕地主動?跳進了另一個她自己親手挖好的火坑?


    團子:“其實?我剛才是想要阻止你的,但是你語速實?在是太快了。”


    溫蘿抿了下唇,心下無奈歎一口氣:“算了。”


    她在柏己麵前掉馬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先前柏己現身替她攔下銘淵欽點下界的銀甲天兵之?時,便早已目睹了她同時與顧光霽和墨修然兩?人一同出行查探,如?今哪怕是當真在蒼梧相遇,想必他也不會做出什?麽過激反應。


    更何況,雖說她發出的傳訊當時並未收到半點回應,隨後?便也無法再在他識海之?中停留過久,如?今恐怕早已消散得了無痕跡。可柏己至今並未與她交談聯絡半句的做派,卻顯然並非他平日?裏幾乎寫在臉上的風格。


    以他張揚又直白的性子,哪怕是當真動?了怒,也向來是磊落光明的,絕無可能似如?今這般,幾乎宛若刻意生悶氣般冷落她。


    他一定是出了什?麽段時間內甚至無法分?出心神關注她的變故。


    故而,或許就連她警惕的所?謂“相遇”,都隻是極為?渺茫的最壞結果。


    思及此,溫蘿心下略略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角,細長的眉輕輕皺了皺,似是在感受著什?麽一般,良久才遲疑道:“似乎在蒼梧。不過,具體?地點我也無法明確地感知,不如?我們先行動?身,抵達蒼梧後?再細細排查?”


    然而,墨修然卻並未立即回應,反倒垂眸在原地靜了片刻,額前的鎏金挑花抹額在某些?角度下閃爍著絢目的光澤。良久,他才緩緩道:“隻有我們二人麽?”


    遲疑隻是一瞬,溫蘿從善如?流地點頭,神色自然不似作偽道:“當然。”


    實?際上,她原本打算獨自前往,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既然此刻她在墨修然身邊,強行甩掉他卻又令她多少有幾分?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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