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返程?】


    就四個字,是極度鮮明的獨屬於顧光霽的“人狠話?不多”風格。


    溫蘿在“提前給他打打預防針好及時回應她或許會啟動的召喚陣”與“相信自己和總部的能?量”之間短暫地糾結了片刻,終是將方才拿來?糊弄墨修然的一套說辭稍稍修改成了繆馨兒?的語氣,再次祭了出來?。


    【還得有些?時日?呢,南門星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很難糊弄的。小霽霽,為什麽?這麽?問,是不是想?我啦?】


    頓了頓,她試探著暗戳戳提示。【日?後若是你與南門星遇見了,可千萬小心不要讓他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否則,若是他當場發?瘋再追殺我一次怎麽?辦?】


    話?畢,溫蘿便隨意翻了個身,尋了個舒服的位置,以一種極為奔放的奔跑型姿勢躺好。下一瞬,便感到識海之中傳來?一道清冽的男聲。


    【好。】


    溫蘿:!!!


    這傳訊符的效果實在是太逼真了!恍惚間,她竟然當真有一種顧光霽正貼在她耳畔輕語的錯覺。


    然而,似乎是上天嫌棄她心頭?的刺激還不夠強烈,幾?乎同時,墨修然清朗中帶著幾?分天生沙啞的嗓音便再一次響起,和著顧光霽清冷的尾音,糾纏著在她識海之中肆無忌憚地逸蕩。


    【師姐,我隻?後悔先前沒能?來?得及告訴你,我心悅你。】


    隨即,便聽他略顯黯然的聲音再次傳入識海,掀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還有……我想?對先前的事說聲抱歉。師姐,不要討厭我好麽??】


    溫蘿微微一怔。


    墨修然何曾在她麵前顯露過如此?直白得甚至卑末的姿態?


    他向來?是驕傲的,少年時像是胸口燃了一團火,熱烈得幾?乎焚盡一切從前落在他身上的冷眼與譏嘲。


    那些?冰冷的標簽與世俗成見在他身上一條又一條地被吞噬消解,化作一縷望不見盡頭?的輕煙凝結成名為自尊的盔甲,嚴絲合縫地與他那顆鮮活躍動的心緊緊相貼,再也露不出半分軟弱。


    溫蘿意味不明地垂眸。


    實際上,與墨修然相處的那些?歲月盡管已在時光的衝刷下顯得模糊不可聞,於她而言,卻依舊是初入融合世界並接手如此?棘手任務之後,那顆惴惴不安的心靈獲得的第一份如蜜糖般撫慰的甜意。


    那是她執行千百個任務以來?,第一次達成【至死不渝】結局。


    遲疑片刻,溫蘿抿了下唇,終是沒有再回。


    如今她已經不需要再刻意去刷他的好感度,不僅如此?,她甚至祈禱他不再對她生出什麽?超乎同門情意的深情,雖說這並不現?實,但顯然在如今令她焦頭?爛額的修羅場中,能?夠少一個參與者是一個,不論是誰主動退出,對她來?說都是莫大的喜訊。


    這種時候,她不能?為了照顧他的心情,而再為自己腳底下這團愈演愈烈的火焰燒得更旺。


    然而,傳訊符另一端的兩人卻似是商議好了一般,在一陣幾?乎將她再次拖拽入酣眠之中的沉默之後,不約而同地再次開口。


    ——【你曾與墨修然成婚兩次?】——【為何顧前輩說師姐是他的妻子?】


    溫蘿:!!!睡意在這一瞬褪了個幹淨,她猛然睜眼。


    光憑這兩條短短的傳訊,溫蘿便幾?乎可以斷定,在她離開之後,這兩人曾經有過不為她所知的友好♂交流。


    所以說,這次的修羅場她實際上是躲了個寂寞。不過是把?尷尬自三次元挪成了二次元而已。


    認命般重新坐起身,溫蘿心如電轉,將兩人得知的有關她身份的線索一條條細細地理了理。


    顧光霽自是不必說,除了薑芊以外,她的馬甲如今被他扒了個底掉,且礙於繆馨兒?與藺妤年齡相仿,起初她便幹脆利落地舍棄了“轉世”的說法?,在“借屍還魂”的道路上拔腿狂奔得越來?越遠。


    但礙於融合世界中時間線的順序,她倒是可以繼續將黑鍋全部甩在墨修然頭?上。


    畢竟,正如墨修然所說,直到殷和玉隕落在合黎山,他都從未對她表明半分心意,而她更是將溫水煮青蛙發?揮到了極致,平日?裏雖與他心照不宣地相處,可放在明麵上的曖昧卻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顧光霽傳訊質問的那“兩次成婚”,雖說為她當年成功攻略鋪了不少路,可畢竟初衷皆有隱情與無奈之處,她完全可以咬死不認其中的私情。


    至於公羽若的身份,她倒是可以裝傻不認,畢竟公羽若與繆馨兒?之間隔了六百年,足夠她轉投兩次胎,該為此?頭?痛的不是她,而是顧光霽與柏己。


    隻?要她否認得夠快,翻車就追不上她!


    而墨修然雖與顧光霽知曉的訊息類似,可她卻完全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對待。——橫豎她當年至死都未開口說出半個“愛”字,直接讓他坐實單箭頭?劇情豈不是更好?省得她日?後再為一個謊言而想?破頭?地編出更多謊言。


    一個未曾愛過他的師姐,哪怕身份成謎且與旁人糾纏不清,似乎也並非什麽?令人無法?接受之事。隻?是稍微海了點罷了。


    思及此?,她仔仔細細確認並未回複錯人後,便放心地將天衣無縫的答案接連傳了回去。刻意在傳回給兩人的傳訊之中分別加重了“我們”二字語氣,極盡偷換概念、撒嬌討巧、抵死不認、洗腦暗示等等技巧之後,溫蘿隻?覺得比繞著五洲大陸跑一圈還要疲憊。


    好在她這一番忙碌收效甚佳,半晌果然並未再收到兩人的奪命追問,溫蘿總算鬆出了一口氣,重新在綿軟的床榻之上平躺下來?。


    然而,被這兩人一番折騰,大腦皮層無端被這疾速腦暴說辭的一連串動作刺激得興奮了起來?,這時再欲蓋彌彰地和衣而眠,反倒缺了方才那般昏沉的睡意。


    溫蘿靜靜盯著床幔望了片刻,猛然回想?起墨修然先前在傳訊中提到過的“五日?”。


    說起來?,柏己先前與她約定“七日?後相見”,如今也不過僅剩下了兩日?。


    然而,自從那日?他毫無掙紮地現?身以血煞之術替她將銀甲天兵盡數攔下之後,便再無音訊。


    聯想?起團子那一日?對血煞之術反噬作用?的解釋,溫蘿微微蹙了蹙眉。不出意外的話?,這“七日?之約”,柏己定然是無法?相赴了。


    不過,她是不是應當多少表達幾?分關切之情?否則,未免顯得太過冷漠。


    正在原地遲疑間,顧光霽的傳訊卻再一次於識海之中響起——【幾?日?前你離去之後,我曾與墨修然一同返回太虛昆侖。】


    他們曾一同返回太虛昆侖?溫蘿眼前一亮,斟酌著措辭不冷不熱地應道:【情況如何?】


    【去時已晚,他已不見蹤影,僅餘遍野橫屍。】


    這麽?說來?,柏己應當是成功以一己之力截殺了上百名銀甲天兵?看來?血煞之術效用?的確可靠,隻?不過如此?一來?,它所帶來?的副作用?也定然成正比。


    而顧光霽此?言,顯然是為了安撫她,甚至不惜主動替情敵報平安,也要保她心緒安定。可他本人,卻為了她幾?近墮魔,整日?於岌岌可危的道心之上艱難地掙紮維係。


    溫蘿輕歎了口氣,按下心頭?酸澀複雜,勉力維持著平靜的口氣又關切了顧光霽幾?句,借口以困倦中斷了對話?。


    她似乎愈發?不能?夠以尋常的攻略目標的目光,來?看待身邊這四個男人。分明知曉一切並非真實,可她卻依舊不自覺為他們的遭遇經曆而糾結,甚至愧疚。


    團子:“主人,你不用?多想?——說實話?,陪著你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任務世界,這四位算是最為有血有肉的角色了,對你的癡心程度比起從前也是指數型增長。這樣的男人相處久了,動心都是正常的,更何況你隻?是短暫地愧疚了一下。再說,劇情線走到這裏,人家為你掏心掏肺,為你墮魔為你受虐,你要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那還是人麽??”


    溫蘿:“?”她怎麽?就不是人了?


    團子:“反正現?在你是唯一的主角,這四位男配既然與你有著極大的關聯,日?後還要幫著你打天下,你多關心關心他們也是應該的。”


    溫蘿翻了個身。


    不論如何,柏己算是幫了她大忙,她卻反過來?晾了他五天不聞不問。如今他狀態不明,她合該多少問上一句。


    思及此?,她凝神發?出一道傳訊:【你還好麽??】


    然而,與顧光霽和墨修然幾?乎下一瞬便將回應傳回的做派不同,她這四個字仿佛投入一片沉寂長夜之中的渺小砂礫,避無可避地被一片死寂瞬息間吞噬湮沒,再無聲息。


    溫蘿耐心地又等了片刻,見柏己的確並無回應的跡象,抿唇打了一記直球。


    【若是身體狀況實在不佳,兩日?後便不必逞強來?尋我了。另外,多謝你。】


    不出意外的,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


    團子:“如果沒有天道反噬加身,他本不必吃這些?苦頭?,甚至發?展到如今這種狼狽的地步。”


    回想?起他幾?日?前甚至在並未承受血煞之術反噬之時,都已因魔氣虛弱虧空而環抱著她昏厥在床榻之上,如今兩相疊加,他的日?子隻?會比當時更難熬。


    驀地想?到什麽?,溫蘿猛然抬頭?:“先前你說過,天道分出了太多的能?量以牽製柏己,那麽?如果快些?著手重建太虛昆侖,他所承受的反噬便會自然此?消彼長地減弱吧?”


    團子微微一愣:“似乎……是這麽?一回事。”


    溫蘿了然地點了點頭?。


    果然,不論從哪個方麵考慮,任務總歸是殊途同歸。接下來?她要做的,隻?有快速重建太虛昆侖一件事而已。


    然而重建太虛昆侖,卻少不了南門星的出手相助。一切兜兜轉轉又繞回了原點。


    沉吟間,天色已漸暗,原本湛藍澄澈的天幕漸次揮灑上一片濃鬱瑰靡的色澤,遠遠望去,近在咫尺的蒼穹之上卷積著愈發?絢爛遲重的鮮豔色彩,鋪陳開一片金紅色的火燒雲。絢目迤邐的暮光霞色似是漫天盛放的花蕾,乍然點亮逐漸陷入沉諳的天地。


    一陣熟悉的牽扯感驟然襲來?,溫蘿再一次睜開雙眼之時,入目的便不再是先前那在南門星住所中略顯樸素的床幔,而是一頂極盡奢靡的雕花床頂。


    她又回到了幻境之中。


    這幾?日?中,南門星並未再折騰出什麽?讓她大跌眼鏡的角色扮演遊戲,甚至似是因將藺妤牢牢掌控在手心而生出了幾?分安全感,也並未再強迫她日?日?當著他的麵吃下大盤大盤的紫玉聖芽,好脾氣得不像他。


    溫蘿慢吞吞地自床上爬起來?,望著窗外明媚的淺紫色天幕,半晌又緩緩躺了回去。


    算了,不管了,反正她是真的累了。


    甚至於,在唯一一位並未察覺她真實身份的南門星麵前,她竟然依稀能?夠感受到不合時宜的輕鬆和暢快。


    就像是段子裏“男人在停車場裏靜坐的那一根煙的時間”一般,在這逼真卻實則虛無的幻境之中,她甚至可以不必動腦子去思索如何應對其他三人狂轟濫炸的疑問與爭奪,僅餘一片安寧。


    雖說南門星大多時候還是那副瘋批的模樣,可他卻也從未當真傷害過她一絲一毫,反倒將一切難以承受的後果盡數扛在了自己不算健碩的肩頭?。習慣他的色厲內荏之後,她竟破天荒地感到幾?分熟悉與鬆弛。


    思緒翻飛間,房間之中不知何時漾開一陣極為清淺的曇花香氣,絲絲縷縷無聲地滲透入微涼的空氣,若有似無地穿透她的鼻腔,順著經脈向肺腑滲透。


    溫蘿似有所感地抬起頭?,正望見南門星緩步踏入房中而飛揚翩躚的淡黃色袍角。


    見她木木地躺在床上並未起身,南門星似是有幾?分訝異:“阿芊是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被修羅場和各種令她應接不暇的變數折磨得沒脾氣了而已。


    心下腹誹,溫蘿麵上卻極為自然地掛起一抹柔軟又清麗的笑?容,像極了尋常夫婦中安靜在家中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沒什麽?。今日?你似乎回來?得比往日?早些?、”


    南門星果然並未在此?事上過多糾結,聞言神色微微暖了幾?分,三兩步趕至床畔一撩衣擺閑適落座,一手下意識牽過她暴露在錦被之外瑩白滑膩的手。


    他輕快地開口,心情看上去極為愉悅:“阿芊,再過幾?日?,我有件禮物想?要送給你。”


    禮物?恐怕就是藺妤的身體吧。


    溫蘿一時無言,一雙形狀優美的眼眸中卻恰到好處地迸發?出驚喜與好奇交織而成的絢目光暈:“真的?”


    南門星揚了揚唇,並未答話?,驀地轉移了話?題:“這幾?日?來?,倒是又發?生了一件趣事。”


    望見他眼角眉梢迂回流連的興味,溫蘿心頭?一跳。


    來?了。除了五日?前太虛昆侖鬧出的動靜,恐怕沒什麽?事能?夠激起他這般怪異的反應。


    果然,下一瞬便隻?聽南門星道:“五日?前,銘淵曾派兵下界,阿芊可知所為何事?”


    溫蘿心頭?幹笑?了下,麵上佯裝困惑地抬了抬眸,試探著猜測道:“自從上古大戰他毀去太虛昆侖之後,便再也未曾插手下界事宜。如今異動……莫非也是為了太虛昆侖?”


    南門星彎眸一笑?:“阿芊果然聰慧。不過比起太虛昆侖,我覺得另一件事情要更耐人尋味些?。”


    “什麽?事情?”


    “奚辭水榭如今的家主名為藺妤,她倒是個格外有趣的人。”話?音微頓,南門星輕輕笑?了下,“許多如今聽來?極為響亮的名字,似乎都與她存在關聯。”


    溫蘿心頭?緩緩一沉,直覺不妙。


    不出所料,微微上揚的尾音還未落地,他狹長的眸子便遙遙向她望了過來?,黑寂眸底閃躍著細碎的微光,似是玩味,又似是什麽?更晦暗的惡劣情緒。殷紅如血的唇微微張合:“就連柏己,也在其中。”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自從知曉她“公羽若轉世”的身份之後,南門星便格外熱衷於在她麵前若有似無地提起“柏己”二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攻略四個大佬後我掉馬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鹿天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鹿天鯨並收藏攻略四個大佬後我掉馬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