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隻需等待下?一個月圓之夜。而在此?之前,他?便?不必再頻繁出入幻境,隻需要一直留在此?處陪伴她就好。


    不然,阿芊定?然會?寂寞的。他?已經狠心放她一人在這世上孤獨遊弋前行了近千年,又如何能夠在艱難重逢的這一刻,再次放她一人獨留於此??


    見他?麵上神?色變幻不定?,溫蘿便?知他?壓根沒把她的建議聽進心裏去。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片刻,終是按捺不住地試探著?祭出殺手鐧:“若是你不願答應這一點,我寧可死?去。”


    南門星猛然抬眸,狹長黑寂的眸底蘊著?什麽洶湧的沉諳色澤,竟是怒極反笑:“阿芊,你在說什麽?”


    這實在是一步險棋,然而除了她這條命,她手中幾乎抓不住南門星任何把柄與命門。畢竟,麵前這位是瘋起來連對自己?都毫不留情的狼滅。


    目睹他?一次又一次親手在她麵前取魔骨的血腥行徑之後,溫蘿毫不懷疑,若是當年他?得知“若想救心上人一條命必須要以命換命”這類凶殘的要求,他?也定?然能夠眼也不眨地自戕在她麵前。


    這種時候,氣勢得頂上。溫蘿不偏不倚地對上南門星強壓怒意的眸光,倔強地咬著?唇:“阿星,我不想毀了你。為了這一點,哪怕是死?,我也可以承受。”


    南門星緩緩咬了咬牙。


    雖說他?手中擁有曦合石這一可突破天道限製招魂聚靈的秘寶,可若是生魂並無求生意誌僅存死?誌,他?也並無把握確認能夠將阿芊的魂魄以百年為基妥善保管。此?事容不得半點差池。


    思及此?,南門星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眸底瀲灩暗芒漸次褪去,瑰豔的唇揚起一抹寫?滿少年心事的乖順弧度:“我自然要聽阿芊的。”


    居然這麽簡單就答應了?


    本?以為還需要再費些口?舌,驚喜來得太突然,溫蘿幾乎不敢相信。


    這個世界真的魔幻了,竟然連小變態南門星都這麽聽話了?既然如此?,不趁火打劫還算什麽大?丈夫?!


    溫蘿連忙接話,盡顯白蓮花聖母本?色,表麵狀似無意、實則意有所指道:“我能夠在這裏見到你已經十分知足了,並不奢望能夠真的回歸現實——那才?是真的亂了秩序,我也不想因我的出現傷害旁人,否則定?然寢食難安。”


    聽懂了嗎少年?不準再去抓藺妤了知道了嗎?


    說完她便?不著?痕跡地仔仔細細打量著?南門星的神?色。隻見他?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動,狹長上揚的眼眸如一道幽邃的旋渦,似是要洞穿了她近乎完美的借口?與偽裝。


    兩人無聲的對視片刻,南門星才?緩緩一勾唇,不置可否道:“好啊。”


    說罷,不待溫蘿鬆口?氣,他?便?微微傾身,抬手輕柔地將她向床榻內側推了推,一手掀開錦緞雲被,指尖自然地穿過她的腰際,行雲流水般和衣躺了上來。


    他?的動作極為熟稔自然,將她攬入懷中的角度甚至都似是經過無數個日夜的精細測量與實踐而成的慣性,兩人隔著?一層輕薄的衣料緊緊相貼。


    溫蘿心頭不自覺狂跳起來,強自努力地放鬆身體,麵上假意嬌羞道:“你幹什麽?!”


    “睡覺呀。”


    南門星的聲音悶悶地自頭頂傳來,似是帶著?笑意,溫熱的吐息穿過她發絲細微的縫隙,似一陣春風般拂過她掩於濃雲般長發之後的耳根。


    “阿芊不是說了麽,晚間休憩之時,我便?在這裏陪著?你。”


    他?聲線清潤,帶著?幾分偽裝成錢星之時的懵懂與少年感的天真,似是當真隻是依順她方才?提出的建議才?順勢而為。


    然而,與他?綿軟語氣截然不同的是,他?冰冷的指尖卻肆無忌憚地越過一層薄薄的錦被,宛若一條黏膩的靈蛇肆無忌憚地在嬌豔欲滴的花蕾之上攀爬掠過。


    分明是寒涼而又危險的觸感,卻似是一顆火星墜落沉寂的汪洋,有什麽隨著?這微末的動作霎時炸裂蔓延。


    第152章 掉馬進行時(二十四)


    溫蘿心下狠狠吸了口氣。


    先前她身為薑芊攻略南門星之時, 雖說後?期與他在封王台同食同寢月餘,可由於薑芊身體本?就虛弱,後?期更是在毒發的作?用下, 與琉璃製成的精致好看卻不?可近褻的娃娃一般嬌弱得無異,她與南門星之間始終保持著並不?越界的距離,從未真正?如此刻一般親密過。


    南門星看起來並不?過分健碩, 反倒透著股子?獨屬於少年人的單薄清瘦, 然而,他此刻箍在她腰側的手?臂,哪怕是透過兩人身上層層疊疊的衣料,依舊能夠感受到其上起伏著的有力線條, 似是一隻草原上精瘦的獵豹,無言之間伺機撲上他瞄準已久的獵物。


    隻隱約僵硬了一瞬, 溫蘿便認命地放鬆了下來。


    也罷, 隻要南門星能夠乖乖聽話不?再找她如今大號的麻煩, 小號獻個身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 她現在連獻身都算不?上, 不?過是一抹虛無縹緲的魂魄而已。


    感受到懷中?溫熱柔軟的身體默認一般鬆弛了下來,南門星驀地笑了下,輕緩的氣音中?, 無端帶著幾?分未曾掩飾的促狹和沉靜的饜足。


    “阿芊, 你在想什麽?”


    話音微頓,他輕輕低了低頭, 在她後?頸鋪陳開來的青絲中?埋首尋了個舒適的位置, 語氣中?少了幾?分平日裏的詭譎陰戾, 反倒似是小郎君與心上人撒嬌般,“我真的隻是想睡了。”


    隨著他落地的尾音, 被他小心藏匿於強大和陰鷙之下的疲憊,驟然如潮水般自心底奔湧而出,潺潺順著經絡血脈流淌,散入四肢百骸最深的角落。


    鴉羽般纖長濃密的睫羽顫了顫,南門星沉眉闔眸。


    曾經的他不?通情理,更加不?明白?什麽叫愛。


    在那個親手?教會他深情的人猝不?及防地逝去之後?,無數個寂靜無人的夜晚,他自我折磨一般周而複始地沉溺在那些或酸澀或甘甜或悲切的過往,無師自通。


    他卻隻恨自己明白?得太晚。


    喜歡是多麽簡單又膚淺的事?。就像曾經封王台前那偶爾出現的、幾?乎與漫天白?雪融為一體的小白?貓,他開心了便隨手?施舍給它些吃食,卻也並非當真關心它的死活,轉瞬之間便可將它微不?足道的存在輕描淡寫地無聲忘卻。


    換作?是人也同樣,心血來潮之際的擁抱、親吻,甚至更加深入的欲/望,那些堪稱本?能的情緒來得多麽輕巧又容易,肆無忌憚的貪歡之間,卻唯獨缺了憐惜與責任。


    這便是他最初到來在這肮髒世間,最根本?的由來。


    而愛意厚重深沉,她似是他失而複得的珍寶,此時此刻萬千言語都化作?無言的擁抱,幹淨得似是天山白?雪般無暇純淨,不?帶半分欲/念與旖旎,隻是想要用心地將她的一切美?好擁入懷中?悉心地珍藏,替她遮蔽一切驚濤駭浪。


    南門星緩緩放鬆了身體,更向?她浸滿白?茶清香的頸間靠了靠。


    意識即將沉入一片無光的混沌之時,他最後?的念頭便是,他已不?知多久沒有如此輕鬆地休息過了。有阿芊在懷中?,簡直令他欣喜得不?敢安眠。


    他隻怕這是一場虛幻卻又美?麗的夢,夢醒時分,寒涼的清晨卻又將一切溫柔歸為虛無。


    感受到身後?之人呼吸漸漸輕緩綿長,溫蘿心下略有些訝然,卻又不?敢當真亂動將他吵醒,隻得小幅度地扭過頭,看向?南門星沉眠之時絲毫並未對她設防的精致麵容。


    那雙令世人恐懼莫測的狹長雙眸此刻淺淺地闔攏,掩去其中?間或流轉的暗芒與危險之後?,僅剩一片平和的安寧,微微上揚的眼裂和著那白?得過分的膚色,無端顯出幾?分妖冶瑰靡之意。


    他睡得實在太沉,似是這近千年來頭一場令他沉醉的酣夢,空氣中?無聲流淌的睡意自他舒展的眉眼,悄無聲息地順著他綿長的吐息漾入溫蘿的肺腑,眼皮竟也漸漸沉重了起來。


    朦朧昏沉之間,透過單薄眼瞼傳來的光線似乎淡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一陣衣衫摩挲的窸窣聲響,有人輕柔地執起她慵懶不?願動彈的指尖,極盡溫柔地印下一吻,唇風似是從指尖一路順著電流淌入她耳廓。


    “阿芊,我很?快回來。”


    這一下,溫蘿徹底醒了。


    這是她先前的洗腦奏效了?南門星要聽她的話乖乖從幻境之中?出去了?


    意識自一片沉寂的汪洋之中?抽離而出,溫蘿放輕呼吸,佯裝依舊沉眠並未清醒的模樣,靜靜地等待。


    果然,不?出多久,南門星的氣息便無聲無息地在這片靜謐的空間之中?消弭無蹤。


    在原地極盡耐心地又躺了許久,確定南門星並非在跟她玩什麽試探來試探去的躲貓貓遊戲,也多半不?會驟然心血來潮回到秘境之中?查探她的狀況,溫蘿才小心翼翼地張開雙眸。


    “團子?,有沒有什麽可以將我的靈魂送回藺妤體內卻不?讓南門星發現的方法?”


    南門星自幻境之中?離去,這從另一個角度無聲地言明,如今現實之中?的天色多半已從黑夜變為白?天。


    也不?知藺妤的身體如今狀況如何……


    如今她的靈魂在南門星手?下掌控的幻境之中?,無異於玻璃瓶中?陳放的彩色玻璃珠,一眼就能望到底。若是她驟然消失,南門星一旦察覺定然會起疑。


    畢竟,她手?中?並無曦合石一類能夠招魂引魄的秘寶,而曦合石已成功召回的生?魂也不?應當被外力再次捕捉擊散。


    “這個其實很?簡單!”


    團子?頗有幾?分自豪道,“在可操作?範圍內保證你馬甲不?掉也是總部的職責,靠【無量虛空】技能就可以解決。總之,隻要你沒有被四位前男主抓住什麽無可辯駁的馬腳,【無量虛空】可以讓你一招鮮吃遍天。”


    還有這種好事??這顯然不?是總部摳唆至極,四處想方設法賺取各個任務世界之中?各種數值獲取能量的作?風。


    見?溫蘿目光狐疑,團子?略有幾?分尷尬地輕咳一聲,解釋道:“沒辦法,這個任務實在是太難了,除了你以外,實在是找不?到實力匹配又自願完成任務的維序者。為了好好安撫你不?讓你也跟著一起破罐子?破摔,總部決定多少倒貼點也無所?謂,隻要你能保質保量地把任務填補完成。”


    溫蘿涼涼地勾了勾唇。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既然連總部都出了這種“血本?”,她不?多加利用實在愧對這得之不?易的便利。


    團子?再次意有所?指地打斷:“話也不?能這麽說。”溫蘿:“?”


    “這麽做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麽自動化。”


    團子?正?色科普道,“還記得嗎?【無量虛空】啟動一次自動生?效十五天,但是如果你借用它的力量在幻境和現實之中?來回穿越,它的力量就會被削弱。——你可以理解為,啟動一次便獲得了一部分能量,這些能量足夠你保持自身十五天不?被任何人看出過往身份的破綻,但是離開幻境是需要在這個能量池中?消耗抽取能量的。”


    說白?了,就是技能生?效時限會變短唄。溫蘿不?甚在意道:“會減少多久使用時限?”


    團子?:“具體不?清楚,畢竟不?同事?件消耗的能量值不?一樣。從幻境之中?回到現實,並在南門星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這種操作?的話……大約十天左右?”


    這都不?重要,要是【無量虛空】技能失效,她再動動手?點上不?就完事?了?


    飛快地點開人物麵板,溫蘿屈指在首欄空蕩蕩的技能欄中?輕點一下,眼前栩栩如生?的景致驟然壓縮至一張虛幻的畫卷,下一瞬便隨著一道細不?可聞的“哢嚓”碎裂聲寸寸龜裂成塵。


    不?知名的狂風驟然而起,卷積著塵屑如風吹柳絮般漫天飛揚,掀起一陣有如實質的旋渦,牽拉著溫蘿的意識與身體無盡地靠近下墜。


    混沌與朦朧糾纏著如一張鋪天蓋地的綿綿細網,將她寸寸包裹收緊,倏爾一陣幽然的冷香從未知的遠方絲絲縷縷強硬地竄入鼻腔,清冷凜冽的嗅覺霎時冰封了一切旋轉與喧嚷,將她沉浮的意識凝滯懸垂於原處。


    溫蘿猛然睜開眼。


    入目的是一根修長冷白?的指尖,視線順著指節向?後?延伸,是在空氣之中?微微蕩漾出一片柔波般柔軟垂順的雪白?袍角,而後?,則是顧光霽那雙如高山冷雪般清潤淡漠的琥珀色雙眸。


    見?她清醒過來,顧光霽斂眸眉目微斂,指尖蜷了蜷,淡淡收回了點向?她靈台的骨節分明的食指。


    見?他收回手?,溫蘿不?由得劫後?餘生?般狠狠鬆了口氣。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到方才一睜眼望見?的他指尖的動作?,究竟意味著什麽。


    多半便是覺得她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卻整夜並無清醒的跡象,出於同行之人不?得不?狐疑之下上前查探。


    還好她回來的及時,再晚一秒,恐怕這世上便要多一個人知曉她魂魄離體的秘密。


    這神乎其技的完美?時間差。


    一切塵埃落定,有驚無險,這時候溫蘿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周身一陣難以忽略的僵硬酸痛,尤其是在硬邦邦的木質座椅上坐了一夜的屁股和尾椎骨,甚至麻木到她幾?乎以為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


    看來哪怕是南門星性情大變,顧光霽那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做派卻半分沒變。


    周身僵滯不?得勁的感觸順著神經爭先恐後?地湧入她腦中?,囂張地跳腳叫囂著告狀,不?著痕跡地言明她這具可憐的身體一夜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多半是顧光霽懶得伸手?碰她,便將她毫不?在意地晾在了昏迷之時落座的桌案旁,不?聞不?問地就這樣過了一夜,直到天明之時才終於避無可避地上前查探她的狀況與昏迷的緣由。


    這可能就是差距吧。


    她的魂魄在南門星為她親手?編織的幻境之中?,在他微涼卻溫柔的懷中?安眠,這具沒人愛的身體,卻隻得委屈巴巴地以一種麻花一般扭曲的姿勢倚在桌邊昏迷。


    不?過,這種情況也僅僅建立在她以魂魄的形式與南門星相見?的前提之下。若是她以藺妤的身份與南門星接觸,恐怕到時候反倒不?得不?懷念起顧光霽今日的漠不?關心。


    冷漠至少不?會讓她丟了小命。


    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溫蘿若無其事?地搬出先前早已打好的腹稿解釋道:“顧師兄見?笑了,這幾?日連夜奔波,先是從江夏前往蒼梧,又從蒼梧趕回元和,我身體往日有虧,多少有些吃力。”


    顧光霽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了片刻,靜默良久才意味不?明地挪開視線,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嗯。”


    連日奔波?


    身體有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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