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個把時辰天就亮了,你不能一直賴在這裏,得走,不然天亮了我沒處藏你。你還翻/牆麽?翻/牆有點顯眼,這個園子年久失修,有好幾處牆都被狗打了洞,爬出去安全些。”


    庭降瞪眼,“你叫本世子鑽狗洞?你瘋了吧?”


    允淑攤攤手,“命重要還是麵子重要你自己選,反正你不說我不說,也沒人知道你鑽過狗洞,再說,咱們萍水相逢,你還訛了我一頓飯,半瓶創傷藥,折銀子的話,一共付我五兩,付了錢咱們兩清,以後誰也不認識誰。”


    庭降抓抓頭,“你這人怎麽這樣斤斤計較?要錢……沒有,不過,”他鄭重道,“我從來不欠人情,過兩日等我見了廠臣,會讓他給你送銀錢過來的。”


    允淑蹙眉,“廠臣是?”


    庭降洋洋得意,“連馮廠臣都不知道,你是壽王冷落的小妾吧?”


    允淑擺擺手,“算了,不要你錢,你走吧,快著些。”


    跟馮玄暢要銀子,允淑在心裏對庭降已經沒什麽好印象了,這是個螞蝗,身為世子窮的沒錢就算了,還吸她家的血。沒錯,允淑心裏已經主動把馮玄暢做自己人了。


    庭降隻覺得這女人真是奇怪,臉說變就變。但他也確實著急走,今晚被追殺的事兒,還得回去同廠臣說一說。


    他起身,吩咐允淑,“地上的血跡你清一清,別叫壽王懷疑上了,回頭等不到我報答你,就得給你燒紙錢,不好。”


    允淑是拿著掃把把他送走的。


    壽王果然一早兒就來堤園了,奈奈著急的晃她,“主子,您別睡了,壽王爺帶著人進園子裏來,看著氣勢洶洶的,別不是知道了小賈子的事兒來拿人的。”


    第62章 主子每次都贏我


    她被奈奈晃得頭暈, 坐起來揉揉腦袋,不怎麽清明。


    奈奈急,念叨著, “可怎好?可怎好?不然幹脆叫他從狗洞子裏跑了罷?”她起來攥著手帕子來回踱步,“也不成,他若是跑了,咱們就沒指望了,壽王爺不把咱們倆生生活剝了麽?若不然主子您就一口咬定不認識小賈子,對,不能承認。”


    允淑搓搓眼,“你說什麽呢?過來坐會兒罷,走來走去的看的我頭暈。”


    奈奈耷拉眼皮,垂著手過來坐下,“皇帝不急倒是急死太監, 您說怎麽辦吧, 王爺說話就到。”


    說話就到的壽王爺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恰好掀簾子進來, 天熱的緊,他衣衫單薄,臉色不怎麽好。


    奈奈小聲嘀咕,“奴婢說什麽的?這就是一臉的找茬模樣。”


    允淑昨兒合衣睡的, 見著壽王爺, 她趕忙起身來揖禮,道:“給壽王爺請安,奴婢還未梳洗,怕唐突了王爺, 王爺先請外頭坐陣子罷,奴婢收拾收拾再出來伺候。”


    壽王爺冷著臉沒搭腔,往四出頭官帽椅裏一坐,瞪奈奈一眼,“你出去,我同你家主子有話兒說。”


    奈奈一個激靈,心裏怕的很,卻腳不挪動半步,拉著允淑不撒手,顫著聲兒回,“奴婢哪裏也不去,奴婢死也跟主子死一塊的。”


    壽王蹙眉,問允淑,“你這婢子不是撞邪了?趕明兒去道觀裏求個符給掛上。”


    允淑拍拍奈奈的手,“你且先去外頭等著,有事兒我喊你的,去吧。”她安慰著奈奈,心裏邊琢磨壽王一早兒來她這裏是為什麽,若是為昨天庭降的事兒,她是肯定不會承認的,若是知道賈早是大監大人放的線,她也裝糊塗就是。


    奈奈三步一回頭,極不放心的退出去,也不敢走遠,就站在隔間的廳裏候著,她是個實心眼的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心裏想的就一條,主子要是被欺負了,她就去拚命。


    允淑站在那裏,頭發有些淩亂,衣裳也不太齊整,似才被輕佻過的良家小娘子。


    壽王身上燥熱,耐不住起身湊上來,他最會聞香,少女的體香真真是勾魂攝魄,他覆手在允淑腰上,低頭想同允淑親熱。


    允淑哆嗦一聲,“王爺!”話兒不經意喊出來,她才意識到她失禮了,隻一瞬她回過味來,從壽王懷裏脫身,噗通就往地上一跪。


    “奴婢還沒準備,太突然了,王爺何必急於一時?今兒入夜奴婢再伺候您罷,奴婢炒些小菜,再備上壺桃花酒,恭候您。”


    壽王被掃了興,一臉的不悅,看看允淑妙曼的身段,他想著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越是偷不著心裏越是癢癢,心裏越癢,就越有感覺,想著想著,已經期盼晚上允淑主動投懷送抱的銷魂蝕骨了。


    他硬壓了壓血氣,“也罷,你且沐浴,梳洗打扮一番,今兒夜裏本王就宿在堤園不走了。”


    允淑驚惶的送走壽王,拍著心口坐下來,恍惚失神。


    秦艽來的也是時候,壽王前腳出府她後腳進門,給允淑帶了避子湯和三伏貼來,同允淑寒暄兩句進宮當值去了。


    允淑瞅著避子湯,歎口氣,“奈奈,你去喚荷花來罷。”


    奈奈欣然應了,未幾把荷花領進來,允淑笑著招呼荷花,“你過來坐罷。”


    荷花唯唯諾諾過來坐下,握握手,“主子,是奴婢哪裏做的不好了?哪裏做的不好您說,奴婢是王妃撥過來伺候您的,若伺候的不好,回頭該挨板子了,主子您最是仁慈,還是直接罰奴婢罷。”


    她無奈,拉荷花的手,“我是瞧著這幾日入了暑,你們自進了堤園做著往日都沒做過的力氣活,細皮嫩肉經不起這風吹日曬,正巧今兒秦醫女來帶了三伏貼和消暑湯,我瞧你皮子比桂花細,受不得膏藥貼身上那緊巴勁,擅自做主把消暑湯端給你喝。”


    荷花一聽不是尋她錯處懲治的,心裏鬆口氣,不等允淑再說話,端起桌子上的藥碗喝盡了,抹抹唇給允淑揖禮,“謝主子,這恩典實在是太大了。”


    允淑示意她坐下,抬眼四顧,“其實我這身子不太好,你也曉得我嫁進王府前曾去過張掖,那時候染過病落了病根,這事兒一直瞞著沒給別人說起過。唉,”她歎氣,神色為難,“今兒夜裏壽王爺要來宿寢,我這身子怕是伺候不了,可若是推你去伺候,萬一壽王爺不肯,咱們倆都得遭殃。”


    荷花見允淑為難,心裏暗暗揣摩,還在王妃跟前伺候的時候,王爺就幾次三番撩撥自己,礙於王妃壓著,她一直沒機會爬上壽王爺的床,如今新主子是個沒心眼的,她機會來了,替個身不緊要,回頭有機會把這事兒無意同王爺提一提,若得了恩典,能升妾室也比做個丫頭強百倍千倍的。


    她起身給允淑叩頭,“奴婢是個伺候人的,全聽憑主子差喚。”


    允淑撓撓頭,“我也不敢差喚你們的,原本我在這府上也不得臉,前幾天瞧著你心裏是有王爺的,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隻是倒要先委屈委屈你,回頭我再尋個合適的時候給王爺說說,收你做個妾室。”


    荷花連連磕頭,“不委屈不委屈的,奴婢對主子感激不盡。”


    事兒都安排妥帖了,允淑跟奈奈笑笑,扶了荷花起來,“你同我身量也差不多,今兒就什麽差事也別做了,去溫湯洗洗身子,壽王妃送來的香料也用上熏熏,奈奈給你找我的衣裳換下來,你且候著,等晚上傳你伺候就是了。”


    荷花矮矮身,心裏自然是樂開了花。


    天長夜短最是難熬,荷花收拾妥帖後,在房裏等的坐立不安,心急難耐好不容易挨到入夜,直到戌時奈奈才來叫她。


    她跟著奈奈進了允淑的臥房,壽王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嘴裏念念有詞的喊著美人兒。


    奈奈給她遞個眼色,“好荷花,全看你的了,莫貪歡,約摸著過了酒勁兒,再同主子換回來,省的這偷梁換柱漏了餡,咱們都得遭殃。”


    荷花自然不傻,她再想成為妾室,眼下也還是保住小命兒要緊,連連點頭應著,“奈奈,叫主子放心就是,荷花記著主子恩典的,斷斷不會亂做主張。”


    奈奈額首,退出來,到偏房裏給允淑回話。


    允淑偷懶睡了一個下午,這會兒一點也不困,精神頭正足,拉著奈奈往桌前一坐,擺了棋盤上桌,“上次這局還沒殺完的,你耍賴毀一步棋,我重又給你放上了。”


    奈奈愣在那裏半天,訝然道:“主子每次都贏我,主子你沒有心,這回讓我一局罷。”


    兩人殺幾局下來,奈奈看看時間,催她,“主子該去把荷花替了,再過會子酒勁過了,天也亮了,您再不去,得出大事兒。”


    她隻好慢慢將白棋收進棋盒,溫溫吞吞往臥房去。


    壽王一睜眼天已經大亮,他睡姿不太雅,抱著枕頭,一腿壓在上麵,胯間不自覺一陣痛,再瞧,允淑已經起來梳妝打扮了。


    他心裏很得意,這親手養大的處子就是同房裏其他的妾不一樣,緊致軟和,雖說初入不暢,到底還是不可言說的妙。


    允淑收拾齊整,回頭瞧他醒了,給他福福身,“王爺吉祥,您醒了?再多睡會罷。”


    壽王懶慵慵答應著,突然驚起,問道:“什麽時辰了?”


    允淑疑惑,“已經未時了,怎麽了麽?”


    壽王一拍腦袋,“快給本王更衣。”


    縱恣翻成誤,他今兒可有頂緊要的事兒要辦,不等允淑動作,他急急自己套上衣裳,疾步出了堤園。


    允淑被壽王臨幸了。


    這件事兒迅速成了王府裏頭茶餘飯後拿來說的新鮮事兒,知道這事兒後心裏最不痛快的,就是東廂房裏最得寵的春小娘子了。


    她擰著勁兒的琢磨怎麽才能除了允淑這個勾人的妖精。


    壽王最寵她,有些什麽朝廷的事兒偶爾也同她提兩句,她還喂熟了壽王身邊得力的辦事兒,正得了個壽王欲除掉庭降的消息。


    春小娘子貌如花,擰著舞帶躺美人榻上皺眉頭,她問過來陪她解悶兒的莫莫,“你說咱們胡姬進長安城是為了什麽?若是不能被獨寵活著就沒意思,我曉得那賤人一邊吊著掌權太監,一邊兒又勾搭王爺,就是他們漢人嘴裏說的狐媚子,原本以為是個老實可相與的,炒的瓜子我還頂愛吃。不成,這口氣兒我是咽不下去了,我知道庭降躲去八仙宮了,仗著那是禦賜的皇家道觀以為能護他周全的,王爺派人去斬草除根呢,你說我明兒邀允淑那個狐媚子去八仙宮求平安符,趁著殺手去殺人,把她從山上推下去可行?到時候王爺若問起來,我就說是她受了驚嚇自己失足跌落山崖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沒人知道人是我殺的!”


    莫莫叫她說的心裏發涼,“夫人,咱收收手罷,耶耶也隻想咱們活的好好地。”


    春小娘子冷笑,“就是因為你太沒出息,才一直從青綺門做個陪酒的胡姬,還輪不上你來指點我怎麽做事,你且回罷,別留這兒給我添堵了。”


    莫莫無奈,歎口氣抱著胡琴起身,“那我先回了。”她從東廂房出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給允淑知會一聲兒,能不能救人的,全看允淑自己的造化,她既知道了,做不到袖手旁觀。


    第63章 春小娘子恕罪


    今天不碰巧, 沒見著允淑,莫莫打算明天再來一趟壽王府。


    堤園的毛豆結了嫩夾,允淑和奈奈撿飽滿的摘兩提籃子來, 在小廚房裏舀水放鹽、紅辣子、五香、八角什麽的煮上一大鍋,放涼了擱在盤子裏剝著打牙祭。


    桂花從外頭回來,哭喪著臉,“主子,東廂房那邊的丫頭來傳話兒,說過兩日八仙宮開壇做法,求吉慶,春小娘子邀您同去觀瞻。”


    “她要去求什麽吉慶的?若不然,把壽王妃一並叫上罷,人多熱鬧,也別我和她偷偷的兩個人去, 求吉慶, 合該府上的女眷們都求一求才是。”允淑填口毛豆米,“想來,她是又惦記上我這裏可口的吃食, 罷了,今兒正好煮了五香毛豆,奈奈你去小廚房鍋裏盛些,晚上的時候給春小娘子送過去, 替我謝過好意, 勞煩她記掛著我了。”


    桂花總算見了笑模樣。


    她很擔憂允淑,怕春小娘子妒心重,給允淑使絆子,凡事小心些沒什麽不好, 老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主子是個實心眼,不知道害人也不知道哪天會被害了,去觀瞻開壇做法,邀王妃同去最是好,她也放心。


    允淑吃完毛豆,起身拍拍手,“咱們給壽王妃請安去。”


    分花拂柳,一場大雨澆透了地麵,壽王妃院裏青石板路格外幹淨,走過去鞋底纖塵不染。


    見著她來,守門的丫頭嘴上抹了蜜樣的甜。


    “庶妃這時候來瞧咱們王妃有心了,快屋裏頭坐吧,咱們王妃還正念叨著庶妃呢。”


    允淑同她笑笑,邊往屋裏去,邊問,“王妃這時候沒小睡麽?”


    丫頭替她挑簾, “說是天熱,心浮氣躁的,睡不下。”


    允淑回,“沒給王妃端些冰塊兒來降暑氣麽?”


    “今年冰庫沒幾塊,都送到春小娘子屋裏頭去了,咱們王妃是正室,哪有跟妾爭東西的道理?悶虧都自己吃了,也不好為這樣的小事去叨擾王爺。”丫頭憤憤不平,“咱們王妃就是脾氣太好,縱的春小娘子越來越沒規矩。”


    “我這裏正巧得了些三伏貼用,給王妃帶著的。”她安撫一下守門的丫頭,轉頭進了裏間裏來,桂花和奈奈在門口候著,同守門丫頭一起站在門兩側。


    壽王妃正坐在軟榻上喝涼茶,見著她立時攢起笑來,“你來了?快坐罷,頭一回侍寢得好好補補身子。”說著她囑咐糖衣,“快去把小廚房熬上的冬蟲夏草枸杞湯端來給庶妃。”


    糖衣應承著退下去了。


    允淑搓搓帕子,拿出一摞子三伏貼來,放到壽王妃跟前的炕案上,“這是尚醫署秦艽醫女送的,可疏通經絡,調理氣血寬胸降氣的,您貼上試試。”


    壽王妃瞧瞧她,心裏覺得暖融融的,要說王府裏這麽多的妾室,獨獨允淑叫她瞧著順意,許是因知道允淑心裏喜歡的人是馮廠臣,對允淑侍寢這樁事兒,她打心眼裏不吃味兒。


    “就屬你最有心,常常記著我,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日日叫人往我這裏送,說起來,當初王爺若不是為了求馮廠臣辦事兒,”她略笑笑,“都過去了,咱不提了。王爺可憐香惜玉了麽?”


    允淑沒有侍寢,讓荷花替了,自然不知道壽王有沒有憐香惜玉,不過她還是做了羞赧的模樣回,“這叫人怎麽說呀,王妃快別為難我了。”


    壽王妃拉她在身邊坐下來,“不說就不說罷,王爺人是最好的夫君,我知道你心裏裝著馮廠臣,女人麽,有個喜歡的人也沒什麽的。”


    允淑笑笑,沒接這話茬,道:“春小娘子說過兩日八仙宮開壇做法,邀奴婢去觀瞻求吉慶,奴婢想著這樣的大場麵,王妃才是最該去,就來問問。”


    壽王妃輕吹著茶,笑道:“鬼靈精,春小娘子要拉你獨去是逾矩,你倒是清楚來拉我,罷了,這事兒我應承你,趕明兒給其他妾室傳話兒,一起去罷。”


    允淑得了話兒,立時起來謝恩,壽王妃按住她搖頭,“虛禮就免了罷,你這樣順意的人兒若三天兩頭總給我跪來跪去的,我倒是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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