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案件還一籌莫展?”太宰治說。“可以這麽說。”種田說,“一開始委托給普通警探調查,拖到今天還沒有成果,前段時間重新進行了案件梳理後發現涉及到了部分異能者,那就得從普通案件中移出來了。”太宰卻沒輕易接受這番解釋,他右手食指在嘴唇上一點一點:“為什麽不去找我的後輩試試?”他語調輕鬆,與內容的秘密性相背,“就是綾辻行人君啊,聽說他幫你解決了不少問題。”綾辻行人是太宰在社團裏的後輩,他們是不同學校的,一個東大一個京大,但這倆學校的文學類社團辦得同樣有名氣,推理文學社包含在文學社團內,學生時代曾有一活動,將二校學生並在一起,他倆就借此契機認識彼此。“饒了我吧。”種田露出相當頭痛的表情,“你既然知道的話也就該明白為什麽不能讓他來了。”他說,“綾辻君的異能力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正在反省期。”而且……[找太宰解決這件事,本來就是綾辻君的提議。][雖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提議了。]……“唔。”綾辻行人脫下常戴的獵帽,他深受大偵探同時也是強大異能力者的柯南道爾先生影響,從學生時代起就以當偵探為誌願,聽京大的其他人說,好像從入學起他就與福爾摩斯的帽子形影不離。種田拜訪他時,他正在製作木偶。這是綾辻行人的愛好,他有一間地下室,專門藏世界各地搜羅來的木偶,其中東洋人偶站多數,還有些則是他自己製作的,幾月前他曾尋訪人形淨琉璃的偶人製作匠,進一步深化了製作玩偶的技巧,便著手雕刻新作。他在畢業前夕退學,此後銷聲匿跡了一陣子,等太宰再聽說他時,綾辻行人已經是名實打實的偵探了,就是不知為何總有奇怪的言論伴隨著他,比方說,隻要是被他抓住的凶手,都會死於非命。種田直接進門,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他跟眼前的青年打過幾次交代,知道對方不會招待自己,他隻要找個地方坐下,說明來意即可,最好還能用房間裏的咖啡機給自己與對方衝泡一杯咖啡。種田分開倆嘴唇,綾辻行人就說話了,他隻是瞥了年長者一眼,就用漫不經心的語調說:“才與同儕吵架,因為我的原因?”他連帶著把自己的推理過程也說了出來,“每周一種田先生在開完例行會議之後都會來找我,因是例行會議,時間都是固定了九點三十分結束後出發,十點十五前後到達這裏,現在是十點四十五,比以往晚了三十分鍾,會議上提供茶水與咖啡,坐在你身邊的人在喝過咖啡之後與你產生口角,因為說話太激動而唾沫橫飛,參咖啡沫的口水點灑在你領口留下汙漬。”種田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衣領,真有一個小棕點。“種田先生也十分激動,在爭吵的過程中雙手拍在桌案上,桌麵上有煙灰缸,之前使用過後煙漬未得到充分清理,一小片灑落地毯,你的腳無意識踩在灰上,所以鞋側麵均勻地染上灰。”他興致缺缺說,“最後,能讓你爭吵完之後就立刻來找我,一定與我有關,所以,是終於下定決心準備處決我了?如果哪天我推理出現失誤的話。”他冷靜得不像在談論自己的死亡:“考慮到我的異能力是‘絕對會讓被揭穿罪行的犯人意外死亡’,在使用這一異能力時勢必會死無數的人,推理能力尚存時政府還會因為顧慮我的推理能力而持觀望狀態,不過一旦推理失敗,就沒有理由為我的異能力買單,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處理死亡現場了。”他正在雕刻人形的麵部輪廓,“太宰治。”“什麽?”種田甚至沒有跟上他的思維速度。“我是說,一旦我出了什麽問題,無法進行推理,可以去找叫太宰治的人。”他說,“是我大學時代的前輩,一個相當……”他竟然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相當萬能的人。”[萬能?]種田很詫異,他想不到這兩個字竟然會從對方口中說出來,他此生見過的天才人物不算很多,但綾辻行人榜上有名。“總之就是那樣的人吧。”綾辻連手上的活計都停下了,全身心地投入思考中,“好像什麽都能做,又好像什麽都不會做,如果說你找不到人幫忙了,去找他也可以。”他說,“太宰學長一直無所事事,給他找點事情做反而是好事。”他說,“那人太聰明了,滿腦子奇思怪想。”種田一臉若有所思。“怎麽?”綾辻行人問。“沒有。”種田有些感歎,“隻是沒想到,綾辻君會這麽說。”他思索兩秒到底沒有在措辭中加入了成年人的虛偽,而是一五一十說,“因為你也是很聰明的人吧。”“唔。”他又擺出了思索的姿態,“就推理能力來說,我應該是數一數二的,但是綜合來看,說不定太宰前輩要比我聰明。”[……]“又是這種表情。”綾辻行人說,“總之,你看到他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之後種田跟太宰確實產生了交集,綾辻行人所推薦的前輩幫種田解決了幾項大小事,現在正好綾辻沒空,案件也就落在了太宰頭上。“我同意了。”他搖晃著腿說,太宰的腿很長,腳應穩穩踩在地麵上,但他卻會將腿伸直,上下小幅度晃動,“正好最近沒什麽事,就交給我吧。”他說,“所以,種田先生你能給予我多少幫助?支援的人手或是可以動用的資料庫之類?”“支援的人手嗎?”他沉吟片刻給太宰寫下兩串電話號碼,“如果有什麽資料要搜集,可以打第一通電話,火力支援的話,打第二通電話。”太宰從善如流地將紙張收進口袋。種田離開前又說:“最近,我在考慮一個組織的雛形。”他說,“是很有多異能者的組織,太宰君有想加入嗎?”他說得不清不楚,太宰治卻已經了解了大概,包括組織的結構與職能。“再說吧。”他隻是含糊不清地應和。“那麽,就先告辭了。”種田說,“期待太宰君的好消息。”他將平放在茶幾上的禮帽單手拿起,蓋在頭上,同時又慈祥地對太宰身邊的津島修治點點頭,毫不在意剛才的話全給他聽去了,“等津島君長大,如果對我的組織有興趣,可以來找我。”他說話時一派認真,輕視全無,儼然把津島修治當成了大人。津島修治隻是笑,沒說話,笑意不達眼底,等門關上後太宰治問:“怎麽,又不高興了?”“很明顯嗎?”“很明顯。”於是津島修治也不笑了,他眼角微微向下傾斜,嘴巴抿著,從臉上就可看出他的不愉快,他說:“我跟你很像嗎?”“簡直一模一樣。”太宰治大言不慚地說,“我們一起出門肯定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是父子吧,即使我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所以說,剛才那位先生,姑且稱為種田吧,他看見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他邀請的也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能力。”津島修治輕嘲道,“對那男人來說也是這樣,我簡直就是作為你的替身而存在的啊。”他眼中一點兒光都沒有,空洞得讓人覺得可怕,你看他的眼神就會懷疑,他是否是真實存在的。但是……“修治君啊。”太宰治蹲下來,“你知道在中世紀,不,不僅是中世紀,即便是在江戶時代,日本的孩童都是屬於父母的私產吧。”他毫不在意津島修治眼中的黑暗,對他來說,那實在是太淺顯了,他經曆得更多,也更成熟,故能以更加平和的姿態麵對他,“因為是父母的私產,出門時候是不會被稱為某某君的,而是旗本武士家的次子,憑四郎的長子之流。”“至於妻子,那就更慘了,在史書上都不會留下一言半語。倘若孩子想要擺脫附屬品的身份,隻能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為超越父輩的人,否則他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下。”這是世間的真理,但聽起來實在太殘酷。“想要擁有自己的名字,就努力去超越好了。”太宰治說,“成為跟我完全不一樣,卻更加厲害的人,你得朝這個方向努力。”津島修治又撇了撇嘴,他不大愉快地說:“我知道了。”“嗯?”太宰蹲著看他。“你不是就希望我超越你嗎?”津島修治說,“我會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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