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老人約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沒看清也沒聽清來人是誰,隻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麽,連忙又把旗子扛起,滿麵畏懼之色,似乎生怕被人發現了被斥責一通。溫情奔上前去,奪過那麵旗子,道:“這是什麽?這是在做什麽!”這麵大旗上繪著一枚碩大的岐山溫氏太陽家紋,此時卻被塗上了一個血紅的大叉,旗麵也被撕得破破爛。射日之征結束後至今,被打成“溫狗餘孽”的人不計其數,折騰他們的法子也不計其數,還要美其名曰“自省”,魏無羨心知肯定是這老婆婆年紀太大,沒法和其他人一樣做苦力,這裏的主事便想出了這樣的法子折騰她,要她扛著溫家殘旗走來走去,進行自我羞辱。】曉星塵耳中聞言,心驚那老嫗稚子遭受,幾乎懷疑此處視線中活蹦亂跳的幼子是假象了。盯了片刻,見那小家夥回過頭來對他笑得燦爛,一如先前安慰他時那樣天真無邪,才堪堪鬆下心神。竟對老弱羞辱至此,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如此所作所為,竟是比口口聲聲‘溫狗’舉止更加令人發指!金子軒也似受不了了一般,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難道這也是金家人的手段?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如此折辱,就不怕日後再遭天譴麽?“子軒!”江厭離慌忙中,傾過身去阻止金子軒的自罰行徑。然而,除了用手帕附上受傷的手指,她想不到一句如何安慰。對子軒而言,這短短時間內,所有事情都翻天覆地了,親人變了樣,家族也非了麵目。就連自己兩個弟弟,都在給自己套上一個又一個的枷鎖,即便他們本身什麽錯都沒有。江厭離低頭不語,對著兩人緊握的雙手紅了眼眶。她該做些什麽,又能做些什麽,才能幫到他們?如果,她也能像阿娘那般就好了……藍曦臣、聶明玦麵麵相覷,真正作惡多端的溫氏之輩,早已命喪黃泉。叛投過去的溫氏附屬,大多數落入蘭陵金氏門下,留下溫情這一脈一修,是當時四大家族包括金家人都通過的事情,更是蘭陵金氏主動劃歸過去的,結果就是這麽留的人?聶明玦橫眉冷目,若是真有宿怨,便是一刀斬殺,他還能高看一眼。這樣人性崩喪,他恥於與此等為伍!蘭陵金氏神勇?聶懷桑忍不住嗤笑,戰事之中,他大哥是主力擔當,實力硬戰;姑蘇藍氏固守後方,還能騰出空來,四處施以援手;雲夢江氏裏,夷陵老祖一夫當關,新任江宗主更是複興家族、趁機崛起;蘭陵金氏呢,除了錢財勢大、不吝物資,就是三天兩頭地求援?逃命逃得很神勇嗎!第127章 一二七、【那老婆婆先是駭得一縮,待勉強分辨出來人,張大了嘴,溫情道:“婆婆,阿寧呢?四叔他們呢?阿寧呢?!”那老婆婆看看她身後的魏無羨,不敢說話,隻望向山穀那邊,溫情顧不得其他,飛奔而去。寬闊的山穀兩側架著火把,火焰在細微的雨絲中略有撲閃,依舊熊熊燃燒著照亮了山道中負重而行的數百個身影。這些戰俘們個個麵色青白,步履虛浮拖遝。他們不被允許使用靈力和借助外力,不光因為蘭陵金氏對他們戒備,也因為要有懲罰意味在裏麵。十幾名督工撐著黑傘,在雨中策馬穿行嗬斥。溫情衝進雨中去,視線瘋狂在每一張灰頭土臉的疲憊麵容上掃動,一名督工注意到她,舉手喝道:“你是打哪兒來的?誰讓你在這兒亂闖的!”溫情急道:“我找人,我找人啊!”那名督工驅馬近來,拔出腰間一樣東西,揮舞道:“我管你找人還是人找,走!再不走……”正在此時,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跟在這年輕女子身後行了過來,仿佛舌頭打結,語音戛然而止。這青年生得一張明俊容顏,眼神卻頗為陰冷,盯得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很快地,他發現這青年並不是在盯他,而是在盯他手中揮舞的那柄鐵烙。這些督工手中的鐵烙,和從前岐山溫氏的家奴們慣用的一模一樣,隻不過是頂端烙片的形狀從太陽紋改成了牡丹紋。魏無羨注意到這點,眼中寒光乍現。】溫情不顧一切、瘋狂找人的舉動惹人心酸,而那些督工手中的鐵烙更加讓人心寒。眾人:這就是魏無羨點名譴責過的鐵烙?這些督工拿在手裏都不嫌燙手的嗎?人手一個……牡丹紋的?!金子軒又受到了狠狠地一次暴擊,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這件金星雪浪袍就是個笑話!魏無羨見狀,便道:“此刻想得再多也沒用,所謂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麽。比方說這個鐵烙,金子軒,往後,不管是牡丹紋還是太陽紋,我是真的一個都不想看見,明白?”藍啟仁微微點頭。此等穢德彰聞,再憤恨也於事無補,且待往後吧。如今修界四大家族之中,唯有蘭陵金氏家主宗主還是上一輩人,現下看來……端看金子軒行事手腕如何了,這修界,還是靠年輕一輩的支撐才行。哼,這姓魏的,還是有會說話的時候麽。聶懷桑道:“魏兄啊,你還真不是一般痛恨這東西呢。”魏無羨沒好氣道:“廢話麽,誰能喜歡得了?”聶懷桑聞言一頓,察覺自己言之有誤。除了岐山溫氏的家奴、蘭陵金氏的督工,大概沒有人不痛恨的了,魏兄別也是曲解了吧?魏無羨並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接著道:“你來挨這鐵烙試試,看你痛恨不痛恨。”想多了的聶懷桑:……免了。金子軒:“牡丹紋就算了,那什麽太陽紋的,又與我何幹?”魏無羨也回道:“這不是斂芳尊有個收集溫氏舊物的怪癖嗎,難保金陵台上也有太陽紋的,你就能者多勞一並負責了唄。”連背數鍋的金子軒:你怎麽不說雲深不知處也有這東西?金光瑤:不,我不收集鐵烙^_^【不少督工都認得他的臉…再不敢阻攔溫情,她邊找邊喊“阿寧!阿寧!”呼聲淒厲,然而無人應答…數人麵麵相覷…溫情道“是我弟弟,是金子勳帶來的!他…他大概這麽高,一說話結結巴巴的……我知道他肯定在這兒的!”那名督頭陪笑臉道“姑娘你別急,其實經常有別家的人來我們這裏要修士,偶爾點名的時候也會發現人有人跑了…所有的人都在這兒了,要是在這山穀裏找不著,那咱們就沒辦法了。”忽然,魏無羨道“所有人都在這兒了?”那幾人的臉都僵了一僵。那名督工轉向他,道“是啊。”魏無羨道:“好吧。我姑且當活著的都在這兒了。那麽,其他的呢?”溫情的身體晃了晃。與“活”相對的“其他”,自然隻有“死”。…魏無羨恍若未聞,取下了腰間的笛子。原本在他一側艱難前行的幾名戰俘忽然大叫一聲,扔下背上重物逃了開去…四下都有人驚呼出聲“鬼笛陳情!”魏無羨將陳情送到唇邊,淒厲尖銳的笛音先是猶如一致穿雲利箭劃破夜空,橫穿夜雨,隨後,餘音在整座山穀之中回蕩。隻一聲,魏無羨便收回了陳情,垂手而立,嘴帶冷笑,任由雨絲打濕他的黑發黑衣。不久…淅淅瀝瀝的雨中,東倒西歪地站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身影…站在最前麵的,就是尚且睜著眼睛的溫寧。他臉色慘白如蠟,瞳孔渙散,嘴角的血跡已凝成了暗褐色,盡管胸口完全沒有起伏,卻明顯能看出肋骨已被打塌了半邊。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形狀,都不會覺得這個人還是活的,但溫情仍不死心,顫抖著去抓他的脈搏。死死抓了半晌,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那張原本甜美的臉哭得麵目扭曲,變得很醜,很難看。但是,當一個人真正傷心到及處的時候,是絕對沒辦法哭得好看的。在唯一的弟弟僵硬的屍體前,她所堅持的高傲片甲不留。】溫情也是年少成名,心高氣傲,隻是再多矜傲,全在弟弟是死去的事實下崩潰,土崩瓦解。待看見手背上一片水跡時,溫情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匆忙間抹去臉上狼狽後,她就轉身緊緊盯著弟弟不放。溫寧此刻臉色依舊慘白,嘴角沒了血跡,頸間異紋,口中沒了呼吸。他已經死了,但卻以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隻要還在就好。溫情心道,蒼天明鑒,隻要阿寧還能繼續叫一聲‘姐姐’,她便滿足了,再無其他苛求。薛洋忍不住道:“若是現在的溫寧,有誰敢欺?”這可是夷陵老祖手下最高階凶屍,又不是活膩了。不過,他好奇的是,現在的溫寧,能活多久?又或者,能清醒多久?薛洋很想問,但魏無羨估計不會說。罷了,日後,自有結論。魏無羨問自己,這樣召回溫寧,真的是對的嗎?的確,現在的溫寧,實力高強,雖然還未曾見證過強到何種程度,但見仙門百家,或者說是金家,對‘鬼將軍’的覬覦,便足以窺得一斑。隻是,旁人用來衡量溫寧的眼光,也隻會是看待一件物品、一把武器,可他明明是個人呀!對溫寧來說,又究竟是福是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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