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謝鐸在帳中都沒有發現,聽到他故意提醒的輕咳聲才反應過來。


    冷淡地瞧他一眼,也沒同他打招呼,更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蔫噠噠的,霜打的茄子一般。


    謝鐸在桌案後麵頻頻瞧她,自然也發現了她手裏的木盒子。


    沉默著倒了杯水小口抿著,還克製著心裏橫衝直撞的醋意,給她也倒了一杯。可她似乎有心事,沒怎麽搭理他。


    忍了好一會兒,終是壓著聲音問她:“做什麽去了?”


    第41章 振夫綱


    “知道還問。”清清撐著臉, 煩悶地說。


    謝鐸:“……”


    出來一趟,小姑娘本事長了不少嘛。


    都敢拿軟釘子紮他了。


    “那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謝鐸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糖上,意有所指。


    清清正為元芩的話而憂心呢, 看見謝鐸的眼神,故意將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慢悠悠地打開,扣了一顆糖擱在嘴巴裏。


    歪著頭看向謝鐸,挑釁似的,甜甜一笑。


    嘶。


    謝鐸到抽一口涼氣。


    他這心裏怎麽就這麽不爽呢?


    “過來。”謝鐸將茶杯放下, 看著麵前將糖塊咬得哢哢響的小姑娘。


    清清慫了, 卻還嘴硬:“他跟我說赤字軍的事兒呢,你不能因為這個生氣。”


    此刻她有心事, 不免就覺得謝鐸管她管得太嚴了, 她又沒幹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 幹嘛問東問西的?


    “那我還得敲鑼打鼓著鼓勵你去見他?”謝鐸說。


    這個場景,還挺好笑。清清差點兒沒忍住。


    表情鬆動了幾分,清清轉移話題:“今天那兩個人審過了嗎?怎麽說?”


    謝鐸抱著胳膊看她:“少轉移話題。”


    “那我不跟你說了。”清清覺得他太小氣了,不想跟他討論這些。


    甚至偷偷在想,若謝鐸知道她早就跟元芩聯手查案, 甚至連嫁給他的原因都是調查當年的事件,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再也不理自己了?


    謝鐸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冷臉過, 一時愣住。


    畢竟清清在他麵前從來都是乖乖的,怕他不高興, 現在卻跟他耍性子。


    他做錯了什麽嗎?


    謝鐸不禁想,自己難道不該逼她這麽緊?


    可是, 她那麽乖,那麽可愛, 那麽容易相信別人,又那麽瘦弱,還懷著身孕,若不保護好她,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怎麽辦?


    那個元崇雁可不是什麽好人。


    而且,上次她明明答應自己:以後都不再吃別人的糖了。


    現在卻又拿那個木盒子在他麵前礙眼。


    “我……並無別的意思。”謝鐸解釋了一句。隻是擔心你的安危。


    好吧,心裏是有一點點吃醋,不想看她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可並非懷疑她,而且,隻有一點點!


    謝鐸之前從沒有和別人理論過什麽,若對誰不爽,都是直接砍人的,更沒有說過軟話,所以,此刻明明想要緩和氣氛,但由於沒有經驗,語氣略顯僵硬,聽起來不像什麽好話。


    清清更加肯定他生氣了。


    “哦。”清清冷淡地回了一句,將木盒子扣上了,繼而回了床邊,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謝鐸看著她熟悉的眉眼,臉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來。


    -


    清清出息了。


    謝鐸心裏壓著火,想哄她別生氣,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哄。


    她根本連個正眼都不給自己。


    而且,氣大傷身,她身體本就不好,自己若再惹她,讓她更不高興可怎麽辦?


    想了想,轉身出去了。


    清清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癱在床上望著帳頂,心中百轉千回。


    元芩的話一直在她腦海當中回蕩,他說很快就可以為父兄報仇了,可想也知道,哪有那麽容易?


    成山王,五王爺,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勢單力薄,想要與之抗衡,無異於螳臂擋車,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劫深淵。


    很可能還要連累家人。


    原本她什麽都不怕,可她現在有謝鐸了,還有祖母,有太傅,有謝明燕……


    絕不能衝動。


    至於元芩,她更是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畢竟,上次郡主府、皇宮遇刺,不就是他為了獲得這次機會而刻意製造出來的嗎?


    赤字軍雖罪有應得,可郡主抓了人又放回去,打的是什麽主意?


    她現在覺得自己就站在風口浪尖上,進退兩難。這樣的境地,謝鐸怎麽辦?她身後的人怎麽辦?


    突然間的,她想到前些日子姐姐與她說的話——原本,她是想與謝鐸和離的。


    謝鐸全然不知道清清在煩惱什麽,到帳外吹了會兒冷風,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不由去了關押那兩人的水牢。


    廉誠正在審。


    見謝鐸親自過來,連忙給他搬了個太師椅,謝鐸坐在椅子上,裹著軍靴的長腿交疊,手裏拿著根帶刺的長鞭。


    桃花眼裏盡是漠然的狠厲,將那兩人嚇得魂不附體。


    原本怎麽挨打都不肯招,讓謝鐸恐嚇了兩句,嚇得什麽都說了。


    謝鐸更覺得沒意思。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嚇人有什麽不好的,這樣會給他省去很多時間。


    他也不需要去討誰的喜歡。


    審訊結束後,他跟廉誠從水牢出來,水牢在軍營後麵的河邊,離下午元芩跟清清散步的地方不遠。


    他與廉誠從那裏經過,他突然開口:“廉誠,我有個朋友。”


    廉誠:“……”


    一般情況下,以“我有個朋友”為開頭的,那個朋友不出意外都是自己。


    統領也會有無法解決的煩心事?


    廉誠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自己能夠聽的。


    不會聽完就被滅口吧?


    於是,話也不敢說,盡職盡責地當一個聆聽者。


    -


    “我那個朋友,性格有點不好。”謝鐸說,“殺過很多人。”


    哦豁,原來對自我認知還挺清晰。


    “但他很愛自己的夫人。”謝鐸覺得這個信息足夠少廉誠應該猜不出是誰,“他夫人因為流言有點怕他,可是他們一起經曆了很多事情,他夫人又不害怕了,甚至跟他耍性子。”


    什麽?!廉誠瞪大眼睛,嫂夫人敢對統領耍性子?女中豪傑啊!


    他不說話,謝鐸不滿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出想問的問題:“你覺得,他當何如?”


    廉誠被他這一眼看得頭皮發麻,又不敢不回答。


    然而,他也是孤家寡人,至今尚未定親,更不通情愛,問他?


    “這個嘛……不知將軍、啊,將軍的那個朋友,是怎麽想的?”廉誠說,“是想重振夫綱,還是想哄夫人別生氣?”


    謝鐸茫然地擰眉:“重振夫綱?”


    廉誠以為他是做了這個選擇,當即一抱拳,說道:“回將軍,這夫妻之道嘛,在於……”他根本不懂,信口胡謅,還怕旁人聽到,於是壓低聲音,湊近謝鐸耳邊,“床-笫之間。”


    “所謂床頭打架床尾和,”廉誠煞有介事,“將軍可以告訴您的那位朋友,試試這個方法。”


    謝鐸耳朵有點紅。


    “胡說八道。”撂下一句,謝鐸先一步離開了。


    不過卻真的在想。


    莫非,清清覺得自己冷落了她?想來,今日從邰城回來的時候她就不高興了。


    想必是沒玩盡興。


    未必不是廉誠說的那個原因。


    畢竟之前為這個還給他用過藥,甚至還被他撞見過一回。築基閣還沒燒的時候,她把那藥藏在茶杯底下,被他看見了,還讓鐵錘趕緊扔掉。


    唔。她懷著身孕,中間又分開了許多天,在營中確實不如之前親近,謝鐸越想,越覺得廉誠說的不無道理。


    罷了。既然她這麽想,自己就再遷就她一回。


    隻是要等他從邰城回來才可以。


    方才從那兩個人口中問出了不少的信息,邰城確實與赤字軍有勾結,關係還不淺,甚至連澤化都牽涉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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