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成山,在此次匪患之中置身事外。


    但這樣反而更可疑。


    為今之計,隻有先解決了赤字軍和牽連進來的一眾官員,再以欽差的身份北上成山,仔細探查一番。


    思忖好計策,他先去找了永寧郡主,交代好明日攻城的路線,今夜他帶人去一趟邰城,抓一抓邰城刺殺的小辮子。


    永寧郡主雖是監軍,軍中大多數決定卻是謝鐸在做,但他懶得與人交流,所以隻言簡意賅地與她說明意圖,其他的都交給永寧郡主執行。


    此次行動,需要用到少量的軍用物資,永寧郡主很快就幫他安排好了。


    出發去邰城之前,謝鐸回了營帳,打算先跟清清服個軟,讓她不要生氣,自己回來再補償她。


    沒想到出門一趟太累了,小姑娘已經睡著了。


    不忍心吵醒她,謝鐸幫她脫了靴子,調整了睡姿,默默看了她好一會兒。


    清清迷迷糊糊間,夢見自己被一隻大老虎壓著,老虎眼神淩厲,爪子有蒲扇那麽大,她想掙也掙不開,被它舔了好久,直到柔軟溫熱的肉墊也開始作亂。


    小姑娘嚇了一跳,老虎的眼睛突然變成了謝鐸惑人的桃花眼,看著她冷冷地說:“江幼清,你竟然背叛我。”


    清清驟然睜開眼睛,就看到麵前正在看著她的謝鐸,他嘴巴有點紅,耳朵也紅紅的,胳膊撐在床上,與她隔著一段曖昧的距離。


    夢裏的視線和眼前的重疊,清清一下子紅了眼眶,委委屈屈地說:“你、你怎麽這樣啊?!”


    偷親的謝鐸:“……”


    清清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很難過的樣子。謝鐸也惱自己,不明白剛剛抽了什麽風,竟趁她睡著……


    沉默了一會兒,謝鐸開口:“今夜我不回來了,你記得吃晚飯。”


    清清沒理他,看起來真的生氣了。


    謝鐸望著麵前單薄的背影,麵沉如水,良久,突然扳著她的肩膀,讓她麵朝自己,低頭,又狠又重地吻了上去!


    第42章 小軍師


    這個吻與近來幾次的全然不同。


    充滿了侵略性, 好似懲罰一般,將她嘴唇都咬破了。


    “不許再氣了,聽到沒有?”謝鐸呼吸有點亂, 摸她的頭發,“乖,回來給你帶禮物。”


    清清這才反應過來,說道:“你要去哪兒?”


    見她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謝鐸一哂,說道:“我去去就回, 別等我了。”說完, 又低頭親了親她,“想要什麽, 我給你帶回來。”


    他都已經低頭了, 清清也不好再三發作, 抿了抿嘴,說道:“沒有什麽,你注意安全。”


    謝鐸點頭答應,又與她磨蹭了會兒,天色漸晚, 他遂出了營帳, 帶人往邰城去了。


    不知怎的, 清清心裏突然不安起來,從床上起來, 追到帳外,望著他打馬而去的背影, 心中隱隱不安。


    鐵錘許久沒見她這副表情,連忙問道:“小姐怎麽了?”


    清清搖搖頭:“他既然有了主意, 說明此間事將了,可我總覺得,不會那麽簡單。”


    元芩的話她自然不會亂說,便壓在心裏。


    “鐵錘,我之前想要與夫君和離的時候,可有與你說過為什麽?”清清問她,“僅僅是因為我騙了他?”


    這話沒頭沒尾的,叫鐵錘愣了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先前她要與謝鐸和離,一方麵,是發覺大少爺的死與他無關,相反,他還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氣,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小姐有了新的打算,擔心連累謝家,所以才要和離,好放開了手腳施為。


    隻是她嫁過來兩年,對姑爺也是有些不一樣的情感的,老夫人又一心撮合,她多少也生了私心,與姑爺圓了房。


    本是打算徹底絕了念想,斷了心思,熟料竟失了記憶,還有了身孕。


    見她沉默,清清用眼神詢問。


    鐵錘便一笑,故作輕鬆地與她說了當初的經過,但也沒蠻她,畢竟大多數事宜,大小姐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同她說了。


    “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清清歎了口氣,“他前路坦蕩,現在卻因為我家的事情而泥濘纏身。”


    想來,謝鐸以前是多冷淡的一個人,他冷心冷血,隻管自己的地位,從不會為誰多駐足一刻,更不會給誰留情麵,若有朝一日她與成山王對上,豈不是將謝家也推到了風口浪尖?!


    元芩籌謀這幾年,眼見要直麵仇人,他了無牽掛,是以隻有興奮,可清清卻更多了一份顧慮。


    或許,自己之前那樣才是正確的。


    -


    發覺了清清心緒的變化,鐵錘沒有說什麽,隻是在旁陪著她,晚膳時提醒她多吃些,之後也盡心盡力伺候她沐浴更衣,看著她躺下。


    她要去睡小榻時,清清卻抓了她的手,讓她陪自己說說話。


    清清近來已經很少想到家人了,一來是有謝鐸陪著,二來是事務繁忙,又攻城在即,她沒有那麽多精力。


    眼下剛與謝鐸吵了一架,心中失落,便又想起以前有娘親和阿姐為她排憂解難的時候。


    她從小自在慣了,又總有人寵著,不免懶了些,不願意去費神想些前因後果,可元芩的話讓她不得不仔細規劃將來的事情。


    “你覺得我最近變化大嗎?”清清想通過別人來審視一下自己,是不是與先前不一樣了。


    鐵錘在床邊坐下,雙手搭在床沿,勾著她的食指,認真地說:“變了,也沒變。”


    “怎麽說?”


    “與前段時間相比,小姐變的有人氣兒了些,可仔細說來,您以前就是這樣的。”鐵錘說道,“成親以後您似乎變得有些……淡漠,怪叫人心疼的。”


    清清笑了笑,發問她:“可你不覺得,我現在太蠢了些,擔不住事兒嗎?”


    鐵錘沉默片刻,捏緊了她的手,故作天真:“有姑爺在前,何須您來擔事兒?”


    連鐵錘都這麽覺得?她最近將依賴謝鐸這件事表現得這樣明顯嗎?


    “話雖如此。”清清欲言又止,“罷了,明日郡主還要攻城,恐有的忙,早些睡吧。”


    她不想說,鐵錘也就沒有多費口舌,依言回去睡了。


    清清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在想,謝鐸會願意為了她擔下這樣的重擔,願意為她賭上大好前程嗎?


    而她,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將這一切施加給他的嗎?


    她不知道別的夫妻是如何相處的,她與謝鐸之間發展得太快了,很多事情還沒有弄明白,現在她有些懷疑,如果謝鐸知道了她的全部,還會像今天這樣,給她帶禮物回來嗎?


    夜色漸深,外麵傳來點兵的動靜,不多時,傳來士兵行軍時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清清知道,攻城開始了。


    營地與洛守城不遠,動靜清楚地傳過來,時常還有人回來通報。


    戰況如何,清清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她昨夜沒睡好,今日便沒有出去,都是鐵錘進出營帳與她說的。


    “姑爺真神了。”鐵錘眉飛色舞地說,“郡主將賊首放回去的時候,他便叫人去西麵河流的上下遊以簡易大壩將水流阻斷。”


    不消她再多解釋,清清便懂了。


    西麵支流很淺,河水被阻斷,眼下又並非雨季,洛守得天獨厚的地勢便被切斷了一道口子,騎兵長驅直入,洛守連三個時辰都撐不了。


    果然,午時剛過,大軍便押著祝毅回來了。


    -


    祝毅仍在叫罵,說永寧郡主不講信義,說好攻城,卻從西側偷襲,還提前阻斷水路,如此刁鑽,勝之不武。


    上一回兵不厭詐叫他吃了虧,再加上身世可憐,叫屈姑且算他有理,眼下郡主遵循承諾按時攻城,他還在那裏喊冤,就是他的問題了。


    之前他那番言論引起了不少士兵的共鳴,這回聽了,卻都開始嗤之以鼻。


    成王敗寇,連輸兩次,本就是他技不如人,況且郡主已經夠了仁慈了,隻開了側邊城門,叫黑甲軍代替了守城軍,換了軍旗罷了,對城中一幹流民可是動也未動,對赤字軍俘虜更稱得上優待,他還有什麽不滿的?


    永寧郡主一開始沒理他,將他捆著,綁在營地中間任他叫罵,來找清清用午膳。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鎧甲,英氣的麵容更顯得威風凜凜,比尋常男子還要有氣魄。臉上有一道硝煙的汙跡。


    清清用帕子幫她拭了,又讓鐵錘幫她卸了鎧甲,永寧郡主著紅色武裝坐在帳中,意氣風發。


    她也累了,加上心情好,午膳多用了些,期間與清清說了今日之戰的盛況,隻覺得痛快,卻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那位軍師,始終沒有露麵。”永寧郡麵沉如水,“我特意讓人在城中搜羅了,未見其人。”


    清清也發覺不對勁起來。


    “咱們已經將洛守城攻下了,就算有什麽計謀,此刻也來不及施展了吧?”清清說道。


    永寧郡主搖了搖頭:“你不了解簡修竹,即使麵前是死路,他也能開辟出一線生機,此次卻始終未露麵,要麽就是與祝毅決裂,放棄了赤字軍,要麽,就是另有打算。”


    “那怎麽辦?”


    思忖片刻,永寧郡主饒有興趣地說:“再放他一次。”


    清清:“……”


    “萬萬不可。”清清說道,“連接大勝,我軍勢必認為赤字軍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覺得下一次攻城定然也能大獲全勝,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虎歸山,未免兒戲了些。”


    豈料,永寧郡主依然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且如清清所言,覺得赤字軍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別說下一次,就是十次八次,也定能將他擒獲。


    “郡主,您先好生休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清清力勸她。


    永寧郡主也軟了口風,自信之意卻絲毫未改:“放心,有謝鐸與我裏應外合,出不了岔子。”


    “隻是祝毅未免囂張了些,我需磨磨他的銳氣,叫他心服口才算。”永寧郡主道,“他覺得我不守信,就是不信任朝廷,若隻是一味的武力鎮壓,即便此時歸降,也男難保不會再度生事。”


    末了,終結這個話題:“你懷有身孕,莫要為此事傷神了,午膳後我帶你見見他。”


    清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帶我見他作甚?”


    永寧郡主狡黠一笑:“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輸在了何處,我這便去誆騙他一番,挫挫他的氣焰。”


    -


    午膳後,將士們酒足飯飽,出來看祝毅的熱鬧。


    因為兩次奇襲,赤字軍無論是從人數和戰力上都差了一大截兒,因此黑甲軍未折損一兵一卒,的確如清清所言,對祝毅早已放下了戒心。


    此刻,都跟看戲似的,圍坐在營地中間,指指點點。


    祝毅罵累了,永寧郡主端了飯菜出來,要親自喂他,他撇過頭去不願意吃。


    永寧郡主便裝作炫耀的語氣,與他說:“你不是一直不信我一介女流能想得出此等奇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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