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都沒有聽到清清的聲音,鐵錘心驚膽戰,偷偷瞥一眼小姐,發現她正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鐵錘絞著手指,想要引開這個令人窒息的話題。


    結果,就聽見清清用軟惜嬌羞的語氣遲疑著感歎:“我……我竟如此心悅他?!”


    -


    這?


    鐵錘覺得自己又行了。


    “小姐,您……”鐵錘做了個您總算領會到了的表情,右拳錘了一下左拳,語氣誇張,“您對姑爺的感情,豈止是心悅二字能夠形容的啊!”


    鐵錘踮起腳,湊到她耳邊小聲又曖昧地說道:“上回您都把姑爺給捆起來了,還、還有那個藥……”


    清清:“別說了!”


    小姑娘的臉先是青,後唰的一下,紅了個徹徹底底,手心卻涼,她用手背貼著自己的臉,實在不敢再聽下去了,捂著耳朵,呆若玉雕。


    知道自家小姐現在年紀小,臉皮薄,也擔心嚇著她,鐵錘適可而止:“我還是那句話,姑爺的性格您了解的,他若不願,誰綁的了他?”


    不知道為什麽,清清腦海中突然閃過謝鐸帶著玩味的桃花眼,鬢角帶著濕意,風情搖曳,宛如話本裏勾魂攝魄的狐狸精。


    原本就紅透了的臉更熱了,清清驚呼一聲,捂著臉蹲在牆角,想把那些擾人的畫麵全都趕出去。


    “我真不是人。”清清抱著走廊的大紅柱子腿兒,對自己的禽獸行為自責不已,“這麽硬的骨頭我都下得去嘴,啃完還想扔……我、我沒臉見人了!”


    鐵錘捂著心口,壓下噴薄而出的負罪感,煞有介事地點頭:“姑爺真可憐。”


    這麽一捋,清清也覺得謝鐸很可憐,決定就按照鐵錘所說的那樣——就、就哄一哄他。


    小姑娘也沒什麽別的想法,知道他常在書房研究丹方、藥方,一關就是一天,也不讓旁人進去,就監督廚房做了雞湯,親自端過去給他。


    謝鐸的書房算是府中禁地,當今聖上沉迷煉丹,謝鐸自幼師從大家,對此頗有研究,聖上於是令他為其搜尋長生不老的仙丹藥方。清清也就送和離書那次來過一回,先前也是連書房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鐵錘端著湯,跟在清清身後,在門口等了片刻,謝鐸開門出來,穿了一件鬆鬆垮垮的湖藍道袍,胸口敞開一大片,他皮膚白,襯得上麵幾道抓痕格外顯眼。


    清清不禁想到鐵錘與她說的事情,頭皮一炸,忙移開視線,佯裝沒有看到那曖昧的痕跡。


    實現落在他肩頭的發絲上麵,才發現他頭發也不好好束,隻用發帶鬆散地綁了一道,頗有些懶散的意味。


    可他長得好看,這樣的裝束也絲毫不顯邋遢,反而仙風道骨的,衣服上還有檀香的氣息,更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原地飛升。


    “我、我讓廚房給你燉了湯。”清清哆哆嗦嗦地開口,“有些話想跟你說。”


    書房亂得驚奇,不是個喝湯的好地方。天氣正好,清清便提議去假山旁的涼亭,謝鐸眯眼瞧向午後的暖陽,難得配合。


    兩人在桌前麵對麵坐好,鐵錘支走了其他人,清清於是鼓起勇氣,將前因後果與他解釋了一遍。


    “就是這樣。”清清紅著臉,聲音輕而軟,“不知者不罪,所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謝鐸眸色幽深地把她望著,沒有說話。


    清清心裏沒底,她到底還是怕她這個印象當中的表哥。


    可他……既然已經成了自己的夫君,那自己就不應該再像以前那樣任性,要嚐試著學習如何當一個好妻子才對。


    “你實在生氣的話,也、也不是不可以。”清清聲音更小,“但能不能稍微氣一陣子就與我和好?你這樣不理我,我害怕。”


    謝鐸:“……”


    看來是真的失憶了。


    “我還不至於看上別人的女人。”謝鐸說,“而我看上的人,不可能成為別人的女人,懂嗎?”


    清清啞然。


    也是,謝鐸看上的女人,即便對方已有夫婿,他也會把她的夫婿殺了,把她搶過來!


    “喝湯吧。”謝鐸淡淡地說了一句。


    清清拿不準他的意思,可畢竟自己有錯在先,他要端著一家之主的架子,就讓他端著吧,總不能因為這些話就把她休了。


    就算被休了也不怕,她可以回娘家去,和爹娘哥哥姐姐過一輩子!


    想著,心情明朗了許多,也沒有那麽害怕他了。


    掀開湯罐的蓋子,聞到湯的香味兒,清清還笑了笑,乖巧地給謝鐸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些嚐嚐味道。


    誰知,謝鐸卻麵色古怪地看著她,仿佛她給自己盛的不是雞湯,而是砒-霜一般。


    他情緒一向不外顯,眼裏閃著寒意,嘴角卻上翹著,臉上又是那種玩味的表情:“你讓廚房做的?”


    “嗯。”清清不疑有他,點點頭,瑩白的手執起湯匙,遞給他一隻,便不再看他的臉色,低頭嚐了口麵前的湯。


    顏色金黃,清香四溢,入口更是甘醇鮮美,回味無窮。


    謝鐸沒有動,隻好整以暇地瞧著她。


    清清被他看得緊張,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喝,就聽見他輕笑一聲,玩心大起似的,悠悠然說道:“湯裏有毒,你不知道嗎?”


    -


    清清先是一僵,繼而下意識拿手抵著咽喉,猛咳了兩聲,垂眸看著碗裏的湯,又看了手裏的湯匙,一臉的茫然無措:“你、你不早說!”


    謝鐸聳聳肩:“我以為是你下的毒。”


    “你、你……”清清扔下湯匙,到處找水漱口,怒從膽邊生,也不怕他了,軟軟地罵他,“我瘋了還是你瘋了?哪有人這麽明目張膽地下毒?”


    謝鐸饒有興致地瞧她,想到上回,她比這一回還不知遮掩呢。


    見她慌得直轉圈兒,顯然是真害怕了,便衝她招手:“過來。”


    清清不想理他,端起茶壺猛灌了兩口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清清覺得自己肚子開始疼了。


    看向謝鐸的眼神突然就無助了起來,像是誤闖進城市的小鹿。


    她僵在那兒不敢動,謝鐸伸手將她拉到跟前。清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按進了懷裏,結結實實趴在他的大腿上。


    他穿的少,身上卻很熱,大腿硬-邦-邦的,膈得清清胸口疼。


    他、他要幹嘛呀?


    清清想要爬起來,又怕自己這麽一動,加速毒素擴散,真被毒死了怎麽辦?可如果不起來,大白天的,這樣像什麽樣子嘛……


    “張嘴。”謝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清清疑惑地“嗯?”了一聲,想回頭看,謝鐸的大手卻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麵朝著地板,清清還沒反應過來,謝鐸的修長的指尖就伸進了她的嘴巴裏麵。


    等等?!


    清清下意識掙紮起來,卻感覺謝鐸另一隻手在她背後某處穴道拍了一下。


    下一刻,清清喉頭發緊,趴在他腿上吐了個天昏地暗。


    謝鐸在她吐之前及時收回手,解下她斜襟的手帕,將修長白皙的指節仔仔細細擦幹淨,語氣淡淡的:“喝得少,死不了的。”


    清清:“……”我謝謝你啊!


    湯是清清監督著熬的,中間沒離開過幾次,之後就一直是鐵錘端著,沒機會下毒,隻能是在廚房的時候出了問題。


    謝鐸命人去查,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個麵生的幫廚就被侍從給帶了過來。個子高,幹瘦,穿著謝府下人的衣服,卻眼神閃躲,畏畏縮縮的,形跡十分可疑。


    “自己說,”謝鐸把玩著空著的湯碗,語氣懶懶的,“誰派你來的?”


    幫廚一開始不承認:“老爺,我冤枉啊……”


    謝鐸根本不聽他廢話,一揮手,幫廚左邊的侍從就一腳踩向了他的左腿。


    “哢嚓”一聲讓人牙酸的悶響過後,幫廚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竟是被生生折斷了腿!


    “誰派你來的?”謝鐸又問了一句,語氣平靜,神態自若,半點兒不像刑-訊逼-供,好似在問晚飯吃什麽。


    那人還要隱瞞,幫廚右邊的侍從又毫不留情地踩斷了他的右腿。


    如此折磨,幫廚已經喊不出來了,劇痛讓他昏過去一次,卻被侍從熟練的用水潑醒,繼續受刑。


    清清站在一旁,無法克製的,用見了鬼的眼神望著謝鐸,胃裏火燒火燎的,不知道是不是毒藥起作用了,她開始打冷戰。


    認識他許多年,這是清清第一次覺得:謝鐸或許不是想從那人嘴裏得到什麽答案,他隻是……單純享受這種支配別人生命的感覺。


    世上真的會有這樣殘忍的人嗎?


    他似乎比小時候,更狠,更讓人捉摸不透了……


    謝鐸似乎玩夠了瓷碗,“啪——”的一聲,懶懶地將瓷碗徒手掰了一片下來,瓷片邊緣跟被斜切過一樣,看起來十分鋒利,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幫廚見他朝自己走來,如同見了閻王一般,渾身抖如篩糠,下意識想跑,可他兩條腿都被折斷了,隻能掙紮往前爬。


    身底下的地麵被擦上水痕,全是他劇痛和絕望之下流的汗水,瞧著觸目驚心。


    謝鐸恍若未聞,瓷片抵著他的咽喉,語氣森寒如地獄惡鬼:“最後再問你一遍,誰派你來的?不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那人連忙說了一個名字,清清沒有聽過。


    本以為這樣謝鐸就會放過他,可待他說完,謝鐸卻冷笑了一聲,悠悠然道:“撒謊,更應該割了。”


    那人頓時怒目圓睜,哭天搶地嚷嚷自己說的都是真話。


    謝鐸卻懶得聽,扔了瓷片,讓人把他拖出去,割了舌頭扔到後山喂野狗。


    求饒的聲音越來遠,清清卻抖得愈發厲害。


    謝鐸一邊擦手,一邊轉身瞧見了她的表情,挺意外的一挑眉頭:“怕成這樣?一個不成氣候的倒黴刺客而已,你不會是在同情他吧?”


    說完,覺得可笑似的,偏著頭瞧她:“你的同情心多得沒地方用嗎?若我不在,你方才已經死了。”


    清清隻覺得胃裏更燒,那人被踩斷雙腿的聲音和慘叫不聽在耳邊輪播,吵得她頭痛欲裂。


    雖然知道謝鐸說的是對的,可她,就是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接受剛剛看到的一切,她自幼練武,不怕死人——她怕的是謝鐸。


    好半晌,她才找回雙腿的知覺,強行壓下胃裏火燒火燎的不適感,悶頭跑出了涼亭。


    經過謝鐸身邊時,男人擦手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但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第4章 貓尾巴


    當晚,清清就做了噩夢。


    秋風獵獵,殘月孤星,大哥江翎手持長戟,儒雅的月白長衫被血色浸染,發絲飛揚,妖異的血月映著他書卷氣的臉,形成一種叫人膽寒的矛盾之感。


    四周盡是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如閻羅催命的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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