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正要請她進來,就聽謝鐸說:“不必,夫人活蹦亂跳,並無大礙。”


    說完,瞥了眼床幔後麵鼓起的小山包,見她完全沒有要見自己的意思,眉目微凜,冷著臉離開了。


    鐵錘如蒙大赦地跌坐在地。


    清清也將被子掀開,大口大口呼氣:“幸好夫君沒有過來,不然可就糟了。”


    鐵錘:“……”


    “對了,他怎麽還沒來?”清清掀開床幔,向門外張望兩眼,波光流轉間又遲疑道,“他不會來了,看見我跟表哥,氣走了吧?”


    “不至於。”鐵錘撓撓頭,引開話題,“我、我去問問。”


    說完,跑了出去。


    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小姐失憶了,自己夫君都不認識,應該也不記得自己要和離的事情。


    可姑爺剛剛還提醒她去征得宗族的同意,小姐若真去了,要得和離、離開謝家,而一旦和離,江家的境況肯定就瞞不住了。


    小姐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嗎?


    不行,她得做點什麽,起碼得等小姐康複以後,再考慮這些。


    但她一個小丫鬟,又不敢去找謝鐸商議,思來想去,隻能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是謝鐸的祖母,在謝鐸麵前說話很有分量,對小姐也很好,小姐剛嫁過來,她就將掌家的權利交夠了她,小姐決定和離的時候,她還哭了一場。


    眼下小姐出了事,她一定會為小姐考慮的!


    鐵錘去找老夫人支招兒,清清又不認識其他人,便自己待在房中,這裏翻翻,那裏瞧瞧,對什麽都好奇。


    正在她對著鏡子審視自己如今的模樣時,門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夫人,趙姑娘求見。”


    剛剛不是來過了嗎?


    清清對著鏡子挽起一縷鬢發,想看看自己梳婦人髻的模樣,邊擺弄,邊隨口說道:“傳。”


    不知是什麽原因,方才謝鐸沒讓她進來,許是擔心旁人瞧出他們關係?


    若一直攔著不讓她近,恐怕會引起更多的懷疑,眼下房內就她自己,還是見一見的好。


    趙姑娘很快進來了,五官和身段兒皆嫵媚妖嬈,氣質卻偏清冷,唇很薄,嘴角繃著,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柔弱的肩上背著個小藥箱,到她麵前,屈身福了福。


    清清雖失了記憶,從小養成的氣度卻在,禮貌地微一點頭,溫柔中帶著幾分疏離,讓她不必客氣。


    她在打量趙心菀,趙心菀也在打量她,女人的直覺最是準確,幾個來回,她便覺得清清身上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以前的清清潑辣剽悍,最是瞧不上她,看她的眼神永遠是居高臨下的,仿佛在看一件低廉的物品。


    現在,卻在衝她微笑?


    趙心菀嘴角繃得更緊了,什麽意思?在炫耀?


    師兄主動來見她,所以她很得意?


    -


    “夫人傷勢如何了?”趙心菀將藥箱放在清清旁邊,綿裏藏針,“心菀略通醫理,幫夫人看看?那日情況凶險,您又傷了腦袋,若落下什麽病根可就不好了。”


    說著,便想要搭清清的手脈。


    她雖然在笑,語氣也平靜溫和,清清卻本能地覺得不舒服。


    下意識的,她沒有將自己失憶的事情說出來。


    手腕一轉,反握住了趙心菀的手,另一隻手拍拍她的手背,一副大受感動的態度:“難得你有心。”


    接著,直接引開話題,套她的話:“在府上住著可還習慣?”


    傳話的小丫鬟叫她趙姑娘,說明她不是府裏的主人,甚至連親戚都算不上,卻能在這個時間過來瞧她,說明是住在府上的。


    ——外人,卻沒把自己當外人。


    果然,趙心菀一聽這話,佯裝出來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勞夫人費心,”趙心菀說,“我與師兄自幼便在一塊兒學醫,這謝府,也住了十幾年,自是習慣的。”


    謔!清清挑了挑眉,難怪不把自己當外人。


    “那便好。”清清鬆開她的手,“張大夫來看了幾回,並無大礙,你能在這兒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趙心菀:“……”


    以前她不是最看不上自己,遇見了便要諷刺兩句的嗎?今兒怎麽跟轉性了似的?


    “夫人沒事便好。”趙心菀如芒在背,迷惑中帶著警惕,不明白清清到底想做什麽,這種未知讓她害怕。


    難道,她已經知道那幾個蒙麵人,是她安排的了?!


    趙心菀心下大駭。


    若依照清清一貫的脾氣,恐怕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時間,就提著刀砍上門去了!


    眼下這般平靜,還衝著她微笑,別是……別是想好了什麽折磨她的法子,等著她自投羅網吧?!


    “夫人別見怪,我、我院兒裏還晾著草藥,得回去收了。”趙心菀越想越怕,隻覺得自己隨時都要露出馬腳,一刻也不敢多呆了,“您沒事我也就安心了,不敢打擾您休息,心菀這便告退。”


    清清:“……”怎麽就走了?


    她說什麽了嗎?清清疑惑的很,難道她很介意借住的事情,傷自尊了?


    趙心菀從來沒有這麽慌過,逃也似的離開,清清含笑的眼神卻一直在她腦海中浮現,仿佛早已把她看穿!


    不行,一不做二不休,她不能坐以待斃!


    回到房間,趙心菀扔下藥箱,走到一個書櫃旁邊,找到暗室的開關,熟練地擰開。


    書櫃緩緩翻轉,暗室昏黃的光線一點點從裏麵照射出來,帶著不詳的意味。


    -


    昏迷這幾日睡多了,次日,清清起了個大早。


    鐵錘扶著她在花園裏曬太陽,清清想起昨夜的事情,小聲問她:“昨夜讓你去問話,問出什麽來了?”


    鐵錘低著頭,不敢說話。


    “夫君為何一夜未歸?”擰著秀氣的眉頭,清清語氣軟軟地追問,夾著些委屈,“你實話同我說,夫君與我……是不是感情不好?”


    鐵錘:“啊?這……”


    “怎麽,不好說?”清清問。


    “您要聽實話?”鐵錘還想再掙紮掙紮。


    “自然。”清清把她看著。


    眼看瞞不過去了,鐵錘把拳頭一握,閉上眼睛一口氣把話說完:“表少爺就是姑爺,姑爺就是表少爺!昨夜你們見過麵了但姑爺不知道你失憶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他就是姑爺一個勁兒要跟他撇清關係所以把他氣走了,我我我我也不敢去找他……”


    清清:晴天霹靂!!!


    第3章 哄哄他


    “我竟與謝鐸表哥成了親!”清清不敢相信地捂著嘴巴,“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仔細回想昨夜的細節,謝鐸表現的其實很明顯,但清清壓根兒沒把他們倆往夫妻上麵想,謝鐸的地位和模樣在那兒擺著,就是借清清幾個膽兒,她也不敢肖想謝鐸。


    可他們不僅成親了,還維持了兩年!


    “小姐,您別這樣說自己。”鐵錘打算仔細跟她說說府上的情況,免得下次又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姑爺的個性你還不了解嗎?他若不是對你有意,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同意這樁婚事的,您說是不?”


    這話倒是真的,謝鐸囂張肆意,連皇帝的話都敢不聽,更別說婚姻大事,他若不願意,沒人能逼他點頭。


    鐵錘撇著自家小姐的臉色,心裏小算盤打的啪啪響。


    老夫人說的對,小姐果然不記得這樁婚事是怎麽成的了,相應的,和離一事,旁人若不主動提及,小姐肯定也想不起來。


    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穩住小姐,多撮合撮合她和姑爺。


    而且,昨夜她聽見自家小姐那些驚世駭俗的話,膽兒都快嚇破了,還以為姑爺會發火,誰知,他不僅沒有生氣,還說隻要宗族同意,他不會攔著小姐……


    如此好脾氣、好說話,除了小姐,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見過。


    越想越覺得前途光明——張大夫說小姐起碼要半年才能調理好身體,恢複記憶,有她在旁撮合,半年之後,小姐和姑爺說不定真的能成。


    若真成了,待江家的事情瞞不住的時候,她至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家,應該會少一些痛苦。


    “可我昨夜說的那些話,著實傷人了些,”清清越想越心虛,“即便他之前是真心娶我,現在應該也想與我斷了。”


    昨夜謝鐸說過的一字一句又清晰地浮現在了清清的腦海,讓她生出強烈的罪惡感。


    總覺得有些對不起謝鐸。


    “哎呀,夫妻之間吵吵鬧鬧很正常啊。”鐵錘見縫插針,“何況小姐失了記憶,又不是故意的,您去哄哄姑爺,把前因後果與他說清楚,姑爺應該也就不會生氣了。”


    哄哄他?


    這三字光是組合在一起,就給人一種異樣的驚悚之感,清清眼睛瞪得更圓,下意識搖頭。


    “不成不成。”清清心裏退堂鼓打的震天響,“隨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做什麽?”鐵錘懵了。


    清清言簡意賅:“回娘家避避風頭去。”


    “!!!”


    鐵錘這個著急啊,總算能理解老夫人催他們圓房的心情了,連忙追上去,苦口婆心地勸:“不年不節的,現在回去,老爺夫人多擔心啊!”


    “兩位少爺與姑爺關係又僵,您若這麽回去,他們定要找姑爺麻煩的。”鐵錘語速飛快,顧不上打草稿。


    一邊在心裏罵自己就是一個罪孽深重的死騙子,一邊麵不改色地滿口胡謅,“當初您可想了好些法子才嫁給姑爺呢,若老爺知道你過得不好,肯定、肯定也會催你們和離的,一夜夫妻百夜恩,您忍心看著姑爺……”


    “等等?”清清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我,想了好些法子,才嫁給謝鐸?”


    “——竟是我主動要嫁過來的?!”


    鐵錘警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抿緊嘴巴,任命地點了點頭。


    垂著視線,她生怕小姐會追問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那她可真不知道該怎麽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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