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漢光武帝劉秀與如今的曹操經曆相似:同樣的以弱勝強,同樣在戰勝後發現為數眾多的下屬與敵人密信勾結。“光武帝的選擇是:‘不省,會諸將軍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1]’。”光武帝沒有追究,當著眾兵將的麵燒掉了密信,跟他們說,你們今後可以安心地跟在我身邊了。曹操會意,大笑道:“正中吾意也。”遂效仿光武帝,當著眾兵將的麵,將所有書信“盡燒之”,不予追究。曹操班師回朝,得皇帝親迎。曹操心知皇帝此舉代表“衣帶詔”一事已然揭過,與皇帝表演了一番“君仁臣忠”,各取所需。朝廷對有功之臣予以嘉獎,普通百姓見司空得勝而歸,令他們免於戰亂之苦,感激而放心地回歸了日常生活。城中喜氣縈繞,唯獨少數幾人,沉溺於噬人的焦灼中無法自拔。孔融與曹操的關係在這兩年急轉而下,經過官渡一戰,更是直達穀底。眾人皆傳曹操效仿光武帝的賢明之舉,不計前嫌,將通敵的書信燒毀。可孔融深知曹操是一個怎樣的人,在他眼中的曹操,既寬宏,又記仇。說他寬宏,他可以因為惜才和大局而原諒屬下的背叛;說他記仇,他可以因為狂人的冒犯而借機殺之,並說出“寧我負人,休人負我”這番話來。孔融篤定地認為,以曹操的掌控之心,他必然已經看過所有的信表麵上說“一筆勾銷”,實則暗自記著帳,奸詐而狡猾。這讓寫過信的孔融有些坐立不安。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郭瀚。他在曹營不受重用,得知曹袁開戰時,很不看好曹操,於是見朝中有人密信向袁紹投誠,他想也未想地加入其中。哪知曹操不但大勝而歸,還發現了所有通敵的信。郭瀚一方麵安慰自己,曹操已經燒掉了信,明說不會追究,不可能打自己的臉,何況通敵者眾多,他官職低危,不會引起曹操的注意;另一方麵卻又忍不住擔心,以他的名氣,萬一被曹操當成典型記恨,這可如何是好。相似的場景發生在許都的各個角落。磊落者會被曹操燒信的行為打動,愈加忠誠;而心思難定者會懷疑曹操的用心,時刻難安,最終鋌而走險,一錯再錯。崔頌在官渡之戰結束後不久,被郭嘉攔住。“可是嘉有哪處做得不妥,惹惱了子琮?”對上郭嘉專注認真,仿佛蘊含千言萬語的凝視,崔頌勉強忍住拔腿就跑的衝動,歎了口氣:“並無不妥。”“那為何子琮這幾日避著我?”崔頌很想說“我不是,我沒有”,可他在郭嘉麵前無法任意扯謊。“是我的問題。這幾日不知為何,見著奉孝,竟有些心慌無措,不敢與奉孝對視,還想轉頭就跑……”崔頌道出實情,越說越覺得苦惱,“不知道這是什麽怪症,興許過幾日就好了。”郭嘉怔在原地。崔頌見郭嘉呆住,心想,自己莫名其妙的“不能對視綜合征”果然對郭嘉造成了傷害,一般人聽到這種情況,肯定會認為對方討厭自己,不想與自己接觸。他不想讓郭嘉誤會,便扯住郭嘉的袖子,解釋自己並無討厭疏遠之意。剛扯住袖子,就察覺對方不易察覺地僵了僵。莫非,是因為他莫名其妙的“疏離症”,讓郭嘉惱怨失望,對自己的碰觸生了幾分抵製?崔頌一邊解釋,一邊覺得心口莫名發疼,低下頭掩飾眼中的紛亂。卻沒想到,他還未及說完,就被一雙手猝不及防地拉入懷中。崔頌的話語驟然而止,清楚地聽到耳邊壓抑而篤定的呢喃。“我亦心悅於你。”……????崔頌腦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在這一刻斷裂。不是。剛才他家老鐵在說什麽?崔頌努力回憶前一刻聽到的話,下一秒,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似乎連呼吸都停住了,不敢發出任何聲響。腦中無比混亂的崔頌沒有發現,抱著他的那人同樣渾身僵硬,維持著一動不敢動的姿勢,屏住呼吸。一片沉默。兩人僵硬而無言地抱了許久,直到渾身酸疼,郭嘉才小心地放開他,與他前額相抵,低聲而堅定地重複道。“嘉,心悅於你。”乍逢表白,要問感不感動?崔頌:不敢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