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暗道這少年年齡雖小, 警覺性卻不小,又見他說話口吃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故意偽裝, 想要降低別人的警戒心。崔頌正猶豫著是繼續問還是把人打暈了帶走,突然,聽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本就有著“崔頌”強大的武藝本能,這幾年又特意做了強化訓練,比一般的劍客還要厲害些, 就算以一對二, 他也猶有餘力。但崔頌還是不曾放鬆警惕,暗中關注著草叢那邊的動靜。未曾想到,這個撿樹枝的少年竟比他還要緊張。眼看著草叢裏的人逐漸靠近,就快要冒出頭來, 少年突然大喊:“別、過來!”草叢中的動靜停止了一瞬,下一秒,一個瘦弱的人影猛地撲了出來,提著大刀衝向崔頌。崔頌一手握著佩劍,另一手放在腰間匕鞘上,正嚴陣以待的時候,那個撲向他的身影突然在半路上停下了。“恩公?”……恩公?崔頌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詞匯弄得有些迷糊,正估量著對方是真的認識他,還是故意使詐,便暫且收住蓄勢而發的劍勢,仔細端詳對方的臉。“你是……?”“我是馬於榔啊,族的馬於榔!十年前,恩公與郭恩公曾救過我。”比起對方的激動,崔頌則略有茫然,他一時之間想不起馬於榔這個名字。直到對方提到族,崔頌才猛地回想起當年與郭嘉一同流亡時,曾被一個以女性為尊的女羌族收留。他的視線在對方臉上明顯的黥印上一觸即離,總算回想起來眼前這人的身份。“原來是你。”女羌族曾發生一起小兒集體上吐下瀉的惡性事件。當時的馬於榔還是一個少年,因為臉上的黥印而被部落的人視為不祥之人,認為是他給小孩子們帶來了災難,想要處置他。後來,經過崔頌的探查與分析,他發現引發那些孩童發病的乃是那塊被族人們當成神聖之物的石像。他當機立斷,用羊奶救下了那些孩子,也間接救下了這個被當成罪人的馬於榔。記憶中的馬於榔秉性不壞,且他身上也穿著曹軍的製服,明顯與拾樹枝的少年是搭檔。崔頌心中略微放鬆了一些,雖不至於因為此人曾經與他認識就徹底解除懷疑,到底沒有剛才那般劍拔弩張。崔頌試探著對暗號:“紹固步自封……”馬於榔接道:“不如一刀斷根。”暗號對上。崔頌放下心來。以袁紹的性格,不可能讓他的兵屬輕易知道這句魔性之語。就算讓他們知道了,估計也沒人有膽量毫不猶豫地說出來。因此,拿這句作軍中暗號,好記又安心,再是妥帖不過。對上暗號後,不僅崔頌對兩人的身份放下疑心,對麵兩人亦散去了對崔頌出現在此地的疑慮。崔頌歸劍入鞘:“這位是?”馬於榔見崔頌詢問少年,激動道:“他是馬鈞,此名還是昔日郭恩公所賜。”崔頌亦想起當初馬於榔從廚房裏救出一個孩子後,請他與郭嘉給那個孩子賜名的場景。郭嘉替孩子取名為鈞,乃是取自賈誼的《鳥賦》中的一句“大鈞播物兮,無垠”。合上馬於榔的姓氏就是馬鈞。當時崔頌隻覺得馬鈞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沒多想。可現在,一個叫馬鈞的少年,口吃……兩個條件結合起來,讓他不由想到三國有名的機械發明家龍骨水車的發明者馬鈞。若是十幾年前剛穿越過來的崔頌,遇到這種情況大概會想“怎麽可能這麽巧”;而如今的崔頌,早已習慣出門散個步就能隨手撈個三國名人,在池塘邊阻止失落中年人跳水就撞上大boss劉備的歐皇待遇。所以他親切和藹地問:“這孩子有什麽愛好?”馬於榔恭謹而局促,好像馬鈞是他的兒子,他正準備送兒子麵試入學,而崔頌是決定錄取與否的考官老師一樣。“回恩公。鈞兒雖有口吃之疾,但於巧工一道有著獨到的見解。”這番言辭,聽起來好像不夠謙遜。可崔頌知道馬於榔的性格,他既然這麽說,就表示馬鈞確實小小年紀,就在古代機械上有著不錯的研究。於是崔頌問了馬鈞幾個有關機關術的問題與想法。馬鈞口吃難言,說起機關一道卻是源源不絕,毫無停滯之意。越深入詢問,崔頌眼中越亮,黑瞳中宛若點綴著無月之夜的星辰。而馬鈞越是與崔頌交流,眼中亦越是明亮,恨不得把自己以前的所學、所想,紛紛說給眼前這位“墨家大學者”聽。在確認完馬鈞的能力後,崔頌深表愉快:“看來這場戰役能早點結束了。”遂領著二人回營帳,麵見主帥。一路上,時常有什長佰長向崔頌行禮。哪怕在馬於榔的心裏,他的兩位恩公都格外厲害,此情此景亦讓他的心抖了抖,隨即便是與有榮焉。進了主帳範圍,士兵讓馬於榔在外等候,自己引著崔頌和馬鈞入內。馬於榔沒什麽異議,乖順地退到一旁。崔頌進帳後,第一眼就看到正與主帥停下交談的郭嘉。他又一次下意識地想要避開眼,卻憑借多年以來訓練出的定力強行逼自己停下,不避不閃地朝郭嘉看去。郭嘉注意到崔頌的視線,抬頭朝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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