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看著紅燦燦的果肉,胃口大開,把果子湊到嘴邊咬了一口。生津甘甜的汁水溢滿口腔,等他吃完一個,旁邊又遞過來一個剝好的果子。崔頌搖了搖頭,郭嘉便自己吃了,拿細絹擦去手中的汁液,然後拉過崔頌的左手,替他擦淨指縫間的果汁。崔頌再喝了幾口肉湯,擦了嘴,讓人把餐具撤下。郭嘉道:“剛剛雖是權宜之計,然崔弟身體未愈,確實應當好好休息。”郭嘉想讓崔頌上榻休息,最好能再睡一會兒。但是崔頌實在睡得久了,怕再躺下去腦袋更疼,婉拒了這個提議,隻坐在榻上,與郭嘉大眼瞪小眼。在娛樂方式匱乏的古代,養傷真的是一件很無聊的事。郭嘉自覺造成眼前這一局麵,他責無旁貸,遂主動尋找話題,給崔頌講一些奇聞異事。故事中蘊藏著為人處世的哲理,還涉及策略與人心,崔頌聽得入迷,不知不覺就將一個時辰過了大半。待到郭嘉講完一段,他意猶未盡,請郭大段子手再講。郭嘉卻隻搖了搖頭,蘸了茶水在塌邊寫上“靜”“養”二字。崔頌哽了一下,眼眸微轉:“不若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崔頌便將自己看過的故事,加了一層古代濾鏡,以另一種方式描述出來。現代人比之古人,文學修養或許遠遠不及,但要論精彩詭譎的故事,絕對不輸半步。何況這是漢末,還不是小說演義盛行的明清。於是郭嘉毫無意外地掉坑了。互相挖坑、又不肯將故事講完,隻拽著懸念吊著對方,想讓對方先講的二人麵麵相覷,又恢複最初對坐無語的情景。“那屠戶是如何知道盜賊的去處的?”“雙蛇繞珠(sos)究竟有何深意?”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靜默。郭嘉扶額,先一步投降。他繼續講述屠戶乙的故事。眼見說完一個小高潮,有人在帳外求見,說是奉大首領之命來送東西。兩個垂髫小童各捧一隻大雁,另外有名個子高挑的女將抱著一方雕工簡約的木琴,率先上前一步,執禮道:“元娘要我代她向二位郎君問好,聽聞中原男子素愛風雅,以撫琴為雅事,特要我送上瑤琴一副,給郎君解悶。”崔頌:……這是他第一次感謝自己折了手,不需用彈琴來“解悶”。郭嘉謝過女將,收下木琴,但婉拒了那兩隻大雁,客氣地目送幾人離開。崔頌不明白郭嘉為何單獨拒收大雁。郭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悠哉遊哉地道:“雁乃采擇之禮,崔弟可是想收?”這個時期的各項禮儀仍然遵循周製,行禮經。若兩家要行秦晉之好,結昏禮(婚禮),則需納采問名,以大雁為采擇之禮,做聘婚之用。崔頌十分慶幸那兩隻雁已經被送回去了,不然他可能會手疾發作,連雁帶盤地丟出去。經此插曲,“被求嫁”的事又一次被提到明麵上,讓人忽略不得。崔頌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見此,郭嘉道:“我觀元娘並非不講情理之人,直言拒之無妨。”崔頌點頭。郭嘉取過被放在榻邊的木琴,避開腿上的傷處,橫在身前,按上琴弦。一曲清緩悠揚,如溪流山澗,春花盛開。哪怕崔頌不懂音樂鑒賞,來到此地之後更視古琴如猛虎,也不禁覺得這首曲子彈得十分好聽,連帶著頭疼都減輕了不少。然而再優美的曲子,對崔頌而言也隻是聽過就罷,最多附加一個作用:催眠。他就這麽歪在榻上睡著了。郭嘉一曲彈罷,覺得崔頌應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正想讓他繼續講解某河上的慘案,卻見他早已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所以那個雙蛇繞珠(sos)到底是什麽意思?郭嘉隻覺心中有一把小勾子在撓,再沒撫琴的興致。盯著崔頌看了許久,郭嘉替他蓋好毛毯,撐著一隻竹竿出門。睡夢中,崔頌好似置身於一片棉花中,四周柔軟而溫暖,讓他舍不得離開。沒過多久,眼前亮起一束光,在鏡子裏看了十八年的麵孔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好久不見。”“崔頌”合上手中的《百科全書》,目光向下偏移,正巧落在他的手上,“受傷了?”崔頌拉開椅子坐下,端過他麵前的牛奶喝了一口,簡略描述了自己的遭遇,將細節部分一筆帶過。隨即,他果斷尋求外援:“如果有一個女子想要娶你,該如何拒絕?”“崔頌”遲疑道:“娶……?”崔頌點頭,講述了女羌部落的情況。這種類似於母係社會的部落,“崔頌”也隻在史書上見過。他從未接觸過此類熱情豪放的女子,此時作為崔頌的萬能軍師,竟也不慌不忙,打開手機迅速瀏覽網頁,然後選出在他看來可行性最高的方案。“聽你所說,那位姑娘體貼心善。隻要以心有所屬為理由拒絕,她應該會知難而退。”崔頌懷疑地看著“崔頌”。“崔頌”神態自若,看起來胸有成竹。這個問題姑且算是解決了,輪到“崔頌”讓他答疑解惑。“你和柳江雪是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