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嘉左腿已折,根本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爬上去。哪怕為了喘一口氣,讓郭嘉下來,在這難以著力的半空,他們兩個傷患也沒法完成半空接力的動作。如今之計,除了拚一把,一口氣登頂,再沒別的辦法。崔頌繼續奮力向上,看上去不算太遠的終點宛如隔了一條天塹,仿佛永遠也無法抵達盡頭。不知過了多久,天頂的裂縫終於距他隻剩半米的高度,而他也終於瀕臨極限,連抬手這一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綁了死結的絹帶因為劇烈的拉扯而掙開,郭嘉見此,欲順勢解開繩結。在這最後也是最艱難的關頭,他必須做點什麽。但在他的手抓住絹帶的前一刻,快要散開的細絹邊緣被崔頌低頭咬住,無聲拒絕了他。郭嘉不由睜大眼,耳邊急促的呼吸時強時弱,眼前少年幾近離散的瞳孔倏然聚焦,一股作氣,踩著凹痕往上一撐。等到爬出洞口,放下郭嘉之後,崔頌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向旁邊栽倒。緊咬不放的絹帶亦無力地鬆開,翻了兩圈,鬆鬆垮垮地落在地上。剛剛踏上石壁,還未穩定身形的郭嘉一驚,連忙去拉崔頌。然而他慢了一步,指尖劃過衣角,最終沒能撈到人。“崔頌!”噗通一聲,是重物落水的聲音。郭嘉丟開手中的匕首,想也未想地跳了下去。崔頌做了個夢,夢見大象變成一輛戰車,在他身上碾來碾去。後來大象又吸了一鼻子水,噴了他滿臉滿身。崔頌動彈不得,任憑大象對它動手動腳,舔了舔幹燥的唇,虛弱地吐出一個音節:“渴……”別光顧著噴啊,好歹給我喝點。而後大象的動作驀地溫柔了下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隻象腿小心翼翼的墊起他的頭,象鼻子卷過一片巨大的荷葉,裏麵盛著甘甜的露水,輕輕地湊到他的唇邊。崔頌無力地喝著荷葉中的甘露,慢慢的,幹渴的感覺減弱,被另外一股強烈的衝動取代。仿佛所有的水流都在往丹田沉積。崔頌麵色一變,掙紮著從夢裏爬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大象、荷葉、潭水都消失了,變成一道明亮的光崔頌睜開眼,被迎麵而來的強光刺得暫時性失明,連忙抬起胳膊抵擋,卻發現胳膊又疼又麻,動作遲鈍,簡直不像自己的。他的腦中一片漿糊,發現手臂的異常,他不覺想到:大象踩過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直到現在還如此酸爽……不對,哪來的大象。崔頌狠狠晃了晃頭,昏迷前的記憶漸漸回籠。“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熟悉的聲音透著關懷,崔頌抬眼一瞧,果然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他正要回答,突然感到丹田一沉,霍地變了臉色。郭嘉被他難看的表情嚇了一跳,聲音裏亦透出幾分焦急:“到底哪裏不舒服?”崔頌搖頭,掀開被子就往外衝。然而郭嘉堅定地將他按回床榻,他隻能咬牙擠出四個字:“我去如廁。”郭嘉一句“你受傷頗重,體力透支”就這麽不上不下地擠在喉嚨口。他掩袖咳了一聲:“大門外出左轉五丈……”有什麽東西嗖地飛出大門,隻一眨眼的功夫,床上已經沒了人影。過了一會兒,崔頌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地挪了回來。“現在感覺如何?”“頭疼。”崔頌實話實說。不隻是頭,他的身上也像被拖拉機碾過一般,“餓。”郭嘉掀開帳篷招呼了一聲,立即有白淨文弱的侍童端著熱騰騰的肉湯與羊奶進來。崔頌這才有心思注意周圍的環境。氈毛帳篷,竹製床榻,塌邊鋪著厚厚的野獸皮毛,帳角掛著弓。這是……哪?崔頌看向郭嘉,郭嘉看懂他眼中的詢問,示意他先坐下吃飯。而後,等侍童告罪離帳,郭嘉坐在崔頌對麵,神色頗有些奇妙地說道:“這裏是母日麥族。”崔頌夾了一塊肉,一邊咀嚼,一邊模糊不清地反問:“哞沈麽族?郭嘉看著他鼓起的腮幫,忍住想戳一下的衝動,給自己倒了杯水:“母日麥族,說得通俗一些,就是女羌。”……然而他並沒有覺得哪裏通俗。同樣沒聽過女羌這一說法的崔頌不再糾結稱呼,反正是某個遊牧民族的代指,叫a還是叫b並不重要。見他心平神靜,郭嘉不知想到了什麽,出聲提醒道:“這個族有些……不一般,你注意些。”崔頌有些奇怪:“‘不一般’?”若單純是字麵上的意思這個部族的某些事物與其他部落不一樣,郭嘉必定不會特意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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