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吧……”“防微杜漸,憂在未萌[1]。”郭嘉又給他裹了一圈,“還不知要在此地滯留多久,萬一生病,不過白白受罪。”崔頌艱難地從“蠶蛹”中掙出手,也抓起一團布料往郭嘉身上一套,正好蒙上他的頭:“郭兄言之有理,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最後竟演變成了一場鬧劇,所有的布料纏成一團,好似大打出手過一般。經曆一天的逃亡,此刻鬆懈下來,濃厚的睡意湧上意識。崔頌裹著“薄被”,靠著身後的山壁沉入夢鄉。半睡半醒間,他往熱源的方向挪了挪,挨上一個軟軟的抱墊,毫不猶豫地將頭壓了過去。被當做抱墊的郭嘉無奈地放下撥火用的鉗子,把某人往地上滑的腦袋扶正,穩穩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抓住滑落的“被子”,避開某人受傷的手,一點點地掖好。一夜無夢。當崔頌被尿意憋醒,迷糊地睜眼,他發現自己的頭正靠在一個不太硬也不太軟的枕頭上,同時,他的頭頂壓著某個重物,令他動彈不得。崔頌稍稍偏了下頭,發現那不硬不軟的靠枕正是郭嘉的肩,而頭頂上的重物,乃是郭嘉的頭。如此一來,他枕著郭嘉的肩,郭嘉又枕著他的頭,兩人相互倚靠,他竟沒法抽身。一旦他將頭挪開,失去支點的郭嘉必定會往旁邊栽去。想要不驚醒對方去解決三急問題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崔頌看了看月色,估摸著時間大概是三更……差不多淩晨一點的樣子,他不由更加猶豫,想著要不要再忍一會兒。又一陣睡意襲來,崔頌重新閉上眼,在重新被周公召喚之前,他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嗶啵”聲。警覺地睜開眼,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任何異動。崔頌不免有些奇怪,安靜等了一會兒,再次聽到清脆的破裂聲。這一回叫他找到方向,往南邊的牆角看去。幾塊碎石滾了下來,除此之外好似沒有別的異動。可是好端端的,為什麽會有碎石滾下來?難道又要地震了?崔頌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他從前雖然沒親身經曆過地震,但也知道一些地震是有餘震的。他正想要叫醒郭嘉,又聽哢嚓一聲。那處掉落石子的山壁,驀地破開一個大口,洶湧奔騰的水流如同烈馬,一往無前地衝了進來。崔頌麵色一變。他在外麵看的時候山洞隻有一人高,塌陷卻讓地麵降了兩米多……也就是說,此刻他們的位子低於地平線,而這個地方接近外麵那條最大的河流,山壁甚薄……崔頌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叫醒郭嘉。隻這一會兒的功夫,洞中便已積了半寸高的河水。郭嘉麵色凝重,借崔頌的力起身,冷靜而迅速地打四周洞:“崔弟,將牛皮和竹管取來。”崔頌依言而行,堅持讓郭嘉拄著他的佩劍當拐子用,而後才動身去拿郭嘉點名的東西。郭嘉將牛皮一分為二,各自連上竹管,用絹條綁成兩隻皮囊。這個時候,山壁上的破洞越來越大,湧入洞中的水亦越來越急,很快就沒過他們的膝蓋。這個塌陷的地洞寬闊平坦,沒有可以停腳的高點。通向出口的山壁又格外平坦,完全沒有爬上去的可能。崔頌正想著“拿劍往上麵一個個地戳落腳點”現不現實,郭嘉忽然將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連鞘塞入他的手中。“從那邊走。”郭嘉給他指了另一個方向。崔頌轉眼一看,靠近破洞的那麵山壁坑窪不平,顯然比這邊好爬。而且山壁上方還有一個照入天光,可以看見星空的大洞,雖然高約四米,比甬道出口兩倍的高度,但經崔頌初步估算,發現那邊的成功率遠比這邊高。如果崔頌沒有受傷,以原主的身手,爬上那個天洞大約有五成的勝算。可他折了右手,這勝算就降到了二成。如果再背一個人……“還磨蹭什麽,水升上來了。”郭嘉將其中一個牛皮囊裝入綺羅卷成的簡易梭型背包,飛快地綁在崔頌的背上,用力推了他一把,“快走。”崔頌驚愕地回頭:“可你”“沒有可是。”郭嘉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還沒有試過……”“沒有時間給你嚐試,而失敗的後果是什麽,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能逃一個是一個,還是兩個人一起陪葬,這在郭嘉看來連選擇題都算不上。無關情感與道義,這是最理智的判斷。見崔頌遲遲不肯動,郭嘉又笑道:“不過各安天命罷了,也別把嘉當舍身為人的高士,要是崔弟爬的時候抓不住岩壁,從上麵掉下來,嘉是不會給你做肉墊的。”一如以往的玩笑話,卻無法讓崔頌感到半點輕鬆。心情格外沉重,倒還是強自壓下所有心緒,與郭嘉杠了一句:“以你現在這不良於行的狀態,想接也接不著我吧。”崔頌吸了口氣,指了指自己捆成三角形的右手:“攀岩需要上臂的力量,如今我的右手無法行動,要爬上去必定十分困難……正好郭兄傷了腿,何不讓我當郭兄的腿,郭兄當我的手,齊心協力,一同離開這裏?”崔頌認為“自己背著郭嘉,郭嘉一手勾著他,另一手與他一起攀岩”是個可行的方案,郭嘉卻隻覺得他異想天開。“不過徒增難度。”郭嘉非常冷靜,“二人配合與一人行動終究不可同日而語,縱是湊齊了二手二腳,增加的卻是兩個人的重量。”不說別的,光隻讓崔頌背他這一點,就足以讓崔頌消耗兩倍以上的體力。這山壁本就難爬,一個不慎便會前功盡棄,哪怕是全手全腳,背上他一個成年男子也徒增了無數負擔,何況是現在右手受傷,平衡力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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