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這裏就算是她暫時的家了,她會在這裏,等著他來……想著,眼神略微閃動,他,什麽時候會來呢?


    一路馬車坐的骨頭都要散了,所以她一歪在窗邊的軟榻上,就舒服的起不來了。


    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隻混混沌沌間聽見了窗外低低的議論聲。


    “聽說這姑娘是寡婦,但也是長得真好看,難怪世子爺喜歡,大老遠的帶她回京不說,還專門藏在別院裏。”


    “長得也就那樣吧,一個鄉野裏來的晦氣寡婦,便是世子爺身邊隨便一個丫頭,也要比她強上千倍萬倍。隻是不知這寡婦是使了什麽肮髒手段,竟勾引的世子爺把她帶了回來……”


    “反正不管世子爺是玩玩還是怎麽,人都已經住進來了,也不知過段日子,世子爺會不會把她帶進府裏去。”


    “嗬,你別說笑話了,憑她一個晦氣寡婦還想進府?你當世子妃是個擺設啊?”


    外頭的低語聲逐漸消失,而江寧依舊躺在軟榻上未起身,可雙眼卻是緩緩睜開。


    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來到京城,勢必會遭到別人看不起,也明白這些閑言碎語是無可避免的,更明白也許後麵還會有更厲害的等著她。所以就幾句難聽的話,她還真不至於生氣。


    畢竟雖說她是跟著齊易南來的,也住進了他的私宅,可是她自己清楚,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一直都並未落到實處,所以她心裏其實真的很虛,很沒有底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江寧輕歎口氣,目光虛空的望著窗外,明白自己在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之前,什麽事情,都得忍。


    夜色落幕,林管事親自帶著丫鬟們,將飯菜擺好,服侍著江寧用了。


    好在她跟著齊易南回京這一路,也見過不少他們用飯時的規矩,倒也沒再出什麽錯,惹那些看不起人的丫鬟笑話。


    飯後,她不想一直坐著,就出去院子裏走了走,轉了兩圈之後回來,兩個丫鬟便殷勤的端著茶和果點來了:“姑娘,請用茶點。”


    香葉端著茶就遞了過來,江寧笑笑抬手就去接,可跟在香葉身後的,端著果點的香蘭,卻有意的碰了香葉的手臂一下。


    突然之間,香葉手中那碗剛泡開的茶水,便一下子灑在了江寧的手上!


    “啊!”灼燙的痛感,令江寧一聲驚呼,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那茶盞更是瞬間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姑娘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香葉立即躬身賠罪,可低垂的眼眸卻側向一旁,狠狠剜了香蘭一眼。


    香蘭卻不在意的衝她撇撇嘴,放下果點後上前衝江寧福身,嘴上好不恭敬,低垂的眼眸中卻滿是嘲諷:“求姑娘勿惱,香葉她隻是一時不小心,她下次一定會注意的,還請姑娘饒她這一回罷。”


    嗬……這兩個丫頭,字裏行間,賣乖求饒,做一副惶恐模樣,身體卻站在那裏不動不動,即不來看她傷,也不提找藥膏。


    房間裏一時靜謐,江寧低頭看著自己被燙紅的手背,清靈的眼眸中冷意逐顯,卻最終說了句:“無妨。”轉身進了內室。


    廳間,香葉狠狠瞪了一眼得意笑起的香蘭,拉著她出去小聲的罵道:“你方才是不是瘋了,做什麽要害我?萬一這寡婦發火了,給我一通板子,你要替我挨嗎?”


    香蘭卻鄙夷的笑笑:“你瞧她那寒酸樣子,自打進了這個門以後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她敢得罪咱們嗎?”


    “那你也少拿我逗樂,再有下一回,別怪我翻臉!”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慣她,一個鄉下寡婦罷了,配叫咱們伺候嗎……”


    內室,江寧坐在窗邊,用浸了涼水的怕子敷著燙傷的位置,輕輕的咬著唇,眉心緊蹙。


    她才頭一天來到京城,剛住進這院子裏,卻連丫鬟都敢給她下馬威了。雖然早知這京城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的,也做好了凡事先忍耐的準備。可是,她實在是受夠了總被人欺負的滋味。


    還有那些丫鬟,她也沒有得罪過她們,她們憑什麽高高在上的欺負自己?


    難道就因為她江寧是個寡婦,配不上她們的世子爺,所以她們就可以隨意的欺辱人是嗎?可是,她江寧配得上配不上齊易南,也不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說了算的!


    她眼眶酸楚,細手緊握,清靈的眸子裏淚意閃了閃,還未來得及滾落下來,她就聽見外頭丫鬟齊刷刷的一聲:“見過世子爺。”


    那一刻江寧心猛然一跳,眼神有些呆呆的望著門口的位置,直到看見齊易南高大的身影邁步進來,目光也對上他那雙深邃眼眸的時候,才確定他是真的來了。


    瞬息之間,她眼眶中難以抑製的委屈差一點就傾瀉而出,卻硬是深吸口氣站起身,逼退那些低落情緒,起身含笑走到了他麵前,將燙傷的手往後縮了縮,語聲卻柔軟驚喜:“你怎麽來了?”


    今天第一天回京,他肯定有忙不完的事情,她更不敢想,他竟會抽空來看自己。


    可他卻來了,那這是不是就代表著,他心裏其實是挺掛念自己的?


    這麽一想,眼神便閃了光,更是勇敢湊近他,細手輕輕揪著他腰間衣裳。


    齊易南深邃的眸光暗暗一閃,聲音卻淡然,“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你。”


    江寧聽著他溫和的回答,眼睛直直的笑看著他。


    他的眉目,英俊,卻總是帶著淡淡疏離冷意,總是給她一種,無法真正靠近的感覺。


    可是此刻,她又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身體那麽溫暖,那麽堅實,安全。


    不知怎的,她腦海中瞬間便閃出,那一晚,漫天的火光和煙塵,她是要來京城,過另一種好的日子的呀。


    而想要過自己心中期盼的那種,平靜,安寧,不受欺負,不受委屈的日子,就要依靠他啊。


    所以,她就得抓牢他,抓的緊緊的……


    江寧清醒的柔美一笑,拋棄自己內心所有的羞恥,忽略他身上若即若離的冷意,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腰,語聲清甜:“謝謝你來看我,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挺好的?”他說著,卻拉過她的左手,看著那手上的一片紅,問:“那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她走過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將手往身後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江寧的眼神輕閃了閃,苦笑了下:“不過是被丫鬟不小心燙了一下,無妨的……”


    齊易南看著她微閃的眼眸,心裏就明白了,卻也不戳破她,隻轉首衝外麵冷聲道:“拿燙傷藥來。”


    不多時,林管事拿著藥來了,細細的給江寧抹了。


    齊易南在一旁看著她的手包好了以後,這才深深的看向她:“以後你住在這裏,你便是這裏的主人。丫鬟們伺候的不好,知會林管事一聲,或打罵,或調離,都隨你,不必小心翼翼。”


    “你隻需記住,這裏的一切,都歸你支配。”


    江寧看著他,明白他是在給她底氣,給她撐腰,心裏暖暖的勾住了他的手,輕笑點了點頭:“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會慢慢學著怎麽管教下人,學著怎麽在這裏生活,你事情多,不必太記掛我的……”


    嘴上這麽說著,可她還是又緊握了他的手。


    雖然他看起來一直冷冷的,但江寧想著,隻要她多靠近他一些,多主動一些,那也許他的心,就會多想著她一些……然後,多來一些。


    齊易南看著她,目光柔和了些,知道這些事情急不來,而他也的確沒有時間在這裏多呆了,便捏了捏她的指尖後,鬆開了手起身:“我得回去了。”


    江寧的心已經安定下來,含笑起身送他到了房門外,便站在廊下看著他大步離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裏。


    許久後,她微微舒出一口氣,撫著隱隱作痛的左手,轉眼看著低首立在一旁的兩個丫鬟,眼神漸冷。


    第28章 殺雞儆猴   站在一旁的香葉和香蘭似乎感……


    站在一旁的香葉和香蘭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不禁將頭垂的越低了些。


    江寧卻在片刻後就轉過了眼,轉身進了屋,挺直的脊背, 是因齊易南的到來而積累起來的底氣在給她撐著。


    她現在是這個院子的主人, 這裏的一切都是她做主,所以, 這兩個狗眼看人低的丫頭,她就不需再容忍了。


    而且, 她要想在這個院子住的舒心, 不要再被別的丫鬟欺負到頭上, 就也得學學她們的做法, 殺雞儆猴才是!


    江寧到了內室,坐在榻上, 受傷的手放在小方桌上,向外喚了一聲:“林管事。”


    林管事四十來歲了,長得有些富態, 眉眼笑起來特別溫和,一看就知是個好相處的人, 她走進來, 在江寧的示意下坐在了對麵。


    江寧笑笑, 容顏美麗溫軟, 話音輕柔:“林管事, 雖我是初來乍到, 可畢竟以後我是要在這裏長住的, 所以我就想著問問你,咱們院子裏一些規矩什麽的,再有就是伺候的這些丫頭, 都是什麽來曆,我都想好好了解了解,這樣若以後要有個什麽事,我也好應對。”


    林管事一聽這個話就明白了,笑了笑就道:“咱們這個宅子,因為世子爺從前不常來,所以並無什麽嚴苛的規矩。至於丫頭的來曆也都簡單,都是國公府打小買來簽了死契的,若姑娘覺得她們伺候的不好,都是可以隨時換掉的。”


    江寧聞言,眼神微眯,還以為香蘭和香葉膽子那麽大,會是國公府的家生子,背後有依仗呢,原來也隻是紙老虎。


    想著,她便衝林管事笑笑:“那她們既然是簽了死契的,那賣身契是誰收著的?”


    “一直是奴婢收著的。”林管事說著,又笑道:“不過,如今即姑娘來了,那這些東西自然是要交給姑娘的。這樣若下人犯了錯,也方便姑娘處置。”


    江寧笑笑,點頭應了:“那就勞煩林管事將她們的賣身契拿過來與我看看吧。”


    幸好,在路上的時候,聽梅姑說過不少京城裏的事情。就比如下人,也分好幾種,家生子一般容易得主家重用,信任。簽了活契的,屬於少部分。最後就是自小買來的,一般都是簽死契,一生侍奉主子,運氣好的自然有好日子,運氣不好的,被打死也是尋常。


    所以一得知香蘭她們都是死契,江寧就淡淡笑了。


    一共八份賣身契,放在了桌上的時候,江寧看了看,挑出來香蘭和香葉的放在一旁,淡淡一笑:“林管事,叫香蘭和香葉進來一下。”


    林管事點點頭,叫了香蘭和香葉進來,兩個丫頭低著頭站在一旁,心裏已經又些發慌,明白估計不會是有好事。


    江寧坐在那裏,眉眼純美,眼神微冷:“你們兩個,打明日起,就不要在我屋裏伺候了,去外院清掃吧。”


    一語落,香蘭和香葉就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看向江寧。


    香葉膽子小些,所以即便是不願意,也不敢說,隻在心裏氣坑了她的香蘭。


    香蘭卻不服,她從一開始進這個院子,就一直是在這屋裏的,連世子爺來了也是她上前伺候的,可是如今這個寡婦一句話,就想讓她去做粗活,她自然不肯,就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今日燙傷姑娘,奴婢等真是無心之失,還請姑娘寬宏大量,饒恕奴婢們這一回。奴婢們今後一定會悉心服侍姑娘,再不會犯這等錯的!”


    香葉也急忙上前求饒:“求姑娘了,奴婢們真的知錯了。”


    江寧卻淺淺的看她們一眼,便轉過頭看著林管事,問:“在京城,一般不服命令的丫頭,都是如何處置的?”


    林管事道:“一般是看情況,若違逆主命,輕則打板子,重則發落田莊,或者直接發賣。”


    “哦,我懂了。”江寧說著,拿起了桌上的那兩張賣身契,在她們眼前輕晃了晃,看著她們慌亂的模樣,語聲泛涼:“所以,你們是要去外院清掃,還是要去田莊,亦或者……你們想去更遠的地方,比如,離開京城?”


    “奴婢願去外院清掃,還請姑娘消氣!”香葉一下就怕的哭了起來,腿軟跪在了地上。


    香蘭雖不甘心,卻也知道自己的命運此刻在江寧手中,便也隻能垂淚下跪:“奴婢願去清掃,多謝姑娘寬宥。”


    江寧看著她們,不再多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若一開始能認清自己,平心靜氣的正眼看人,報以和善。此刻也就不必跪在地上,忍氣吞聲的求饒了。


    她,也不是真的就想做個惡人。


    國公府。


    齊易南回府後直接去拜見了父母,敘話許久,離開的時候都已經將要深夜了,而世子妃身邊的丫鬟纓穗還在外頭等著。


    見著齊易南出來,纓穗立即笑著迎上前去,柔聲說:“世子爺,您辛苦許久,此刻一定餓了,世子妃給您備好了夜宵,請您過去用呢。”


    “知道了。”他說著,跨步往世子妃的泰蘭苑走去。


    到了泰蘭苑,剛跨過院門,齊易南就見沈京蘭在門廳那裏站著,表情淡淡,他微不可查歎了口氣,一步步走近她。


    沈京蘭微微福身,話語微冷:“夫君。”


    他抬手扶起她,目光略過她明豔卻冷的麵孔,隨著她進去。


    丫鬟們趕緊就上來伺候,淨手奉茶,伺候飲食,而後又去梳洗沐浴,一番動靜下來,耗時不少,等他再出來時,沈京蘭已散了發坐在鏡子前。


    他穿著寬鬆的黑色裏衣,直接坐在了床上,冷峻的雙眼看著不遠處的沈京蘭,空氣一時靜默。


    過了片刻,沈京蘭放下梳子,側過身子,端莊明麗的麵容上,細眉微蹙:“聽說,世子爺從長海,帶回了一個寡婦。”


    齊易南聞言,眸光淡淡的看著她:“你消息倒很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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