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蘭諷刺笑笑,他倒是承認的坦然啊,難怪他往常回京的信件上,從未有問候自己的隻言片語,原來是身邊有了可心的人,都忘了她這個正妻了。


    可今日,是他久別而歸的第一日啊,他從宮裏出來,都不想著家裏盼望許久的父母,妻子,卻先去見了那個隨他一路回來的寡婦。


    是喜歡上了吧,不然何至於如此上心。


    沈京蘭深吸口氣,挺直的脊背帶著高貴傲氣,壓製著心口的起伏不平,盡量讓話語平和:“夜深了,世子爺先歇吧。”


    她想不明白,這天下女子多少,不管是妖嬈豔麗,亦或是小家碧玉,隻要他願意,幹幹淨淨的女子想要多少都行,為何非要一個寡婦?不嫌髒嗎?


    她都從回京的人裏麵打聽過了,雖不甚詳細,但也知那個寡婦在長海時,名聲極差,水性楊花勾三搭四,連她以前的丈夫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然這樣一個汙濁的女人,她向來清冷自製的夫君,竟會視如珍寶的不遠千裏帶回京來……真是諷刺。


    齊易南亦不想多說,吐出一口鬱氣躺下,片刻後屋子裏燭光燼滅,沈京蘭上了床。


    夫妻久別同枕,卻極靜無言。


    一早醒來,天已大亮。


    齊易南睜開眼,就見沈京蘭正坐在鏡子前梳妝,身邊圍著三五個丫鬟,個個輕手輕腳,說話都不敢大聲,好似聲怕吵醒了他。


    他又躺了一會兒,便折起身子,立即便有丫鬟上前來服侍。待他剛穿好衣裳,梳洗完畢,外頭丫鬟就來報:“世子爺,世子妃,應小娘和姚小娘,大小姐已經到了,正在廳中等候。”


    沈京蘭一聽,眼皮便輕輕的顫了下,垂眸間遮住了眼中嫌棄的光影,片刻後兩人一同到了廳中。


    應素文向來心思淺顯,見到闊別幾月不見的齊易南,臉上的高興根本藏不住,隨意馬虎行了個禮,就跑到了齊易南的身邊,拽著他的衣袖小聲撒嬌:“表哥,你昨晚怎麽回來那麽晚,我等你都等睡著了,你都還沒回來……”


    齊易南看著她,眸光淡淡一笑,“事情太多。”說著,眼神示意她去一旁坐下,守點規矩。


    沈京蘭聞言他這句‘事情太多’,便冷笑著垂下了眸子,也就隻應素文這個傻子,會信他這般糊弄之詞。


    應素文嬌俏的臉蛋上,立即表露出不樂意來,撅著嘴輕哼了一聲,卻也不敢不聽他的,乖乖去一旁坐下了。


    姚慧之一直得體的站在一旁,低垂著眼眸,假裝看不見齊易南和沈京蘭之間貌合神離的樣子,心裏暗暗高興著,直到應素文安靜下來,她才上前來,規規矩矩的行禮:“妾身見過世子爺,世子妃。”


    “起來吧。”沈京蘭看著她,雖然也不是那麽順眼,但她還是樂意給姚氏幾分體麵的,畢竟人家好歹給世子爺生了長女。


    齊易南看著姚慧之抱著女兒過來,溫柔一笑將剛滿一歲的齊悠寧接到懷裏逗著:“悠寧,還記得父親嗎?”


    齊悠寧眨巴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陌生的男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害怕,哇一聲哭了。


    齊易南無奈,隻能摸摸女兒的腦袋,姚慧之也適時的將孩子接過來,柳眉杏眼笑容嬌豔笑著說:“寧兒還太小,隻幾月不見,就把世子爺忘了呢。”


    應素文一聽這個話就想翻白眼,果然下一刻就聽見齊易南道:“若得空,我多去看看寧兒就好了。”


    一句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姚慧之便滿意了。


    不多時,各自散去,齊易南帶著沈京蘭去主院請安。


    姚慧之和應素文同行,兩人行至院外花圃邊時,姚慧之一邊摘下一朵豔麗的花,一邊笑著跟應素文說:“也不知世子爺帶回來那寡婦是何等容色,真是好奇啊。”


    應素文聞言,精致的細眉輕皺,心裏也生出些許好奇:“是啊……”


    姚慧之見她接了話,眼珠一轉便歎道:“哎,可惜世子爺把人放在別院了,否則,也能叫咱們欣賞一下那寡婦的風姿,看看到底是有多驚為天人,才能叫世子爺這般喜歡,竟不遠千裏的帶回京來藏著。”


    應素文一聽,心便浮躁了,狠狠揪了一朵花在手裏揉碎了,怒哼道:“一個鄉下來的破寡婦,頂多是有幾分狐媚人的功夫,一時勾住了表哥罷了,表哥才不會真喜歡她……”雖是這麽說著,心裏卻是慌了,煩躁的扔了殘花:“太熱了,我先走了。”


    姚慧之看著她離開,捏著帕子掩唇一笑,回頭拉著女兒的小手晃著,嘴裏唏噓道:“應素文這個傻子,希望她可千萬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應小娘向來急性,怕也是忍不了的,咱們就等著看熱鬧就是。”一旁的貼身丫鬟喜兒嘲諷說著,主仆兩個紛紛笑了。


    主院書房。


    齊國公接過兒子遞過來的溫茶喝了一口,一向在兒子麵前嚴肅的臉上,那雙眼難得的透著滿意讚揚:“此次長海之行,事情辦的很不錯,陛下也很滿意。隻是長海那邊,和京中亦是有不少牽扯,盤根錯節的一時也摘不幹淨,暗地裏也不知都得罪了多少人。”


    “所以,在此事徹查清楚之前,你行事還是要低調,穩妥,切不可貪功冒進,授人以柄。”


    齊易南聞言,頷首稱是:“隻是,昨日陛下暗意提起攻打幽洲國一事,父親如何看?”


    齊國公搖搖頭:“幽洲國雖小,卻臨海,是易守難攻的地形,陛下雄心偉略是好,可若想舉兵,也得先說服了那幫老臣才行,還早著呢,先讓他們磨去吧。”


    父子兩個說了會兒公事,話題轉到了齊易南身上。


    齊國公提點道:“一早過來請安是,瞧你和世子妃好似不大對,這才剛回來,就又怎麽了?”


    齊易南垂眸淡笑:“都是小事,父親母親不必掛心。”


    齊國公哼一聲,坐了下去,翹起了二郎腿歎道:“為父還真是不想多管呢,隻是可惜你成婚四載有餘,世子妃卻仍無所出,每每想起,為父都甚為心焦啊……”


    齊易南隱隱蹙眉,卻不再說什麽。


    南府別院。


    江寧一早起來,看著身邊兩個新的丫頭,心情很是不錯,用過早飯後就在這院子裏轉了一圈,熟悉了一遍。


    待日頭熱起,她就不出屋了,去了小書房本想找本閑書看看,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卻在書案上發現了齊易南的字帖,便頗有興趣的磨了墨,開始學著臨摹起來。


    屋子裏放了冰,一點也不熱,她連著練了四張大紙,才放下筆。


    丫頭小冬給她端了涼茶進來,她剛接過喝了兩口,就聽見院子裏有了吵嚷說話的聲音,她不禁奇怪:“是誰在外麵?”


    一邊往外走去,剛踏出書房門口,就見院子裏來了好幾個年輕女子,其中走在最前麵的,衣著華麗,容顏嬌俏,說話聲音也帶著一股傲氣:“那個寡婦呢,叫她出來見我!”


    林管事根本攔不住,急的頭上直冒汗:“應小娘,不知您過來,可得了世子爺的同意?”


    應素文一聽就直皺眉,扭頭瞪著林管事:“我不過是來看看那寡婦長什麽樣子,又不會把她吃了,你緊張什麽?還拿表哥來嚇我,我才不怕,哼!”


    說著,在院子裏四處張望起來,當她目光望見小書房門口時,目光一下就犀利了起來,指著江寧:“是不是她?”


    林管事一下就急了,跟在應素文身後慌忙衝江寧擺手,示意她趕緊進屋躲一躲。


    那一刻江寧看懂了,卻依舊站在門口不動,躲?


    她都來到京城,住在這裏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她不想躲,更不會躲!


    第29章 我想做你的女人   應素文幾步走到江寧麵……


    應素文幾步走到江寧麵前, 眼神探究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從鼻孔哼了一聲,蔑視道:“你就是那個長海來的寡婦?”


    江寧看著麵前這個來者不善的女子, 不慌也不忙, 眼神鎮定著,紅唇輕輕一動:“你是誰?”


    林管事立即上前來, 站在她身邊苦笑道:“姑娘,這位是國公府的應小娘, 亦是咱們世子爺的表妹。”


    言外之意, 她不好惹, 你說話小心著點, 出了事,沒人護得住你。


    江寧苦笑一下, 看著眼神不悅的應素文,“不知應小娘來此,可是有事?”


    應素文斜了她一眼, 轉身進了屋裏,四處看了一番後, 坐在廳中的上位, 冷眼一笑:“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看你有沒有長著狐狸尾巴。”


    那一刻江寧,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隻靜靜的站在那裏。


    應素文眼神不屑看著不遠處的江寧, 模樣還算是美, 隻是也並不突出。來的路上她還在想,萬一要是個驚為天人的美人,可該怎麽辦。


    如今一看, 平常的很,就更看不到眼裏了,隻是好奇她一個寡婦,憑什麽跟在表哥身邊:“說說吧,你叫什麽名字,又是怎麽勾引我表哥把你帶回京裏的,以前的男人又是怎麽死的,詳詳細細的給我道來。”


    江寧麵無表情的看著她,隻輕搖了搖頭:“應小娘若是對我的來曆好奇,不如去問世子爺,他若願意的話定會告訴你。”


    “你不肯說?”應素文一下站起來,幾步走到了江寧麵前,微微的抬頭看著她,這才發現,這個寡婦居然比她高許多,她不禁又往後退了一步,直到兩人視線持平,這才哼道:“我問你話,你答就是了,這般躲躲藏藏不敢說是為什麽,是不是心裏有鬼!”


    江寧有些心煩,這個應小娘,不僅是齊易南的妾室,更是他的表妹,親上加親的關係,她不用想都知道其中厲害,所以她才敢這麽堂而皇之的上門來,找她的茬。


    “我心裏有沒有鬼,世子爺最清楚。”


    應素文生氣了,杏眼瞪著江寧,抬手一甩袖子:“你什麽意思?拿表哥來壓我是嗎?我問話你竟敢不答,信不信我一句話,讓你滾回你老家去!”


    江寧垂眸,側了側身子,“隻要世子爺讓我走,我肯定不會留。”


    應素文一聽,越發覺得,這個女人是在跟她炫耀,炫耀表哥對她的貪戀,對她的舍不得,以示她不好惹。


    她越想越氣,銀牙咬著,眼睛瞪著,“你一個破寡婦,口氣倒是不小啊,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身份,什麽來曆,你配得上我表哥嗎?”


    廳中,站著的所有丫鬟,此刻都暗暗的看著熱鬧。


    誰都知應小娘性子,任性胡來,此刻都睜大了眼睛,等著看江寧要如何應對。


    江寧卻眼神淡淡,絲毫不懼的看著應素文,反問道:“寡婦怎麽了?寡婦就不配活著,不配再嫁嗎?又或是你覺得,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寡婦,就該守著死人的牌位,一輩子孤寡度日,了卻殘生嗎?”


    “我……”應素文一時語塞,愣在當場。


    江寧眉頭緊蹙,眼神裏散出不耐:“我是寡婦,我是出身不好,但我住在這裏,是世子的安排。應小娘若看不慣,自去找他就是,不必來找我。”


    應素文看著江寧那嘴硬的樣子,氣的頭一下就暈了,想也不想多就高高揚起了手!


    可那一刻,她看著麵前女人那雙幽幽平靜的眼睛,不躲也不閃,她高揚起的手,便遲疑了。


    若是打了她,表哥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想著,她便妒忌的咬著牙,紅了眼,一轉身就憤怒的在這屋裏打砸起來!


    桌上的茶盞,點心果盤,一次次的砸向江寧的腳下,碎裂無數殘渣。


    她更是衝進了內室,拿著剪刀便去絞那床上的被子,枕頭……她瘋了一樣的直到床上那些物件都成了碎片,才一把摔了那剪刀,狠瞪著江寧,憤然而去。


    應素文走了,留下了滿地狼藉,丫鬟們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江寧,都不敢開口說話。


    直到許久後,才聽見江寧微微一歎:“收拾幹淨吧……”


    應素文離開後,江寧的房門依舊關著,直到午時用飯人都沒出來。


    林管事猜著她一定是因為方才的事情傷心的在屋子裏哭,便想著去勸一勸,結果敲開門一看,江寧並無一點哭過的跡象。


    “姑娘……在屋裏做什麽呢,該用午飯了。”


    “哦,我在做針線呢,打算給世子爺做一套內衫。”江寧說著,淡淡笑著。


    林管事鬆口氣,笑道:“姑娘沒把應小娘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好。”


    江寧苦笑搖頭,放在心上又如何,應素文這種身份,就是過來把自己打死了,齊易南也絕不會把她怎麽樣的。如今,也隻是過來說一些難聽的話,鬧一鬧罷了,她若連這個都忍不了,那以後就更沒法過了。


    用完午飯,她無困意,坐在窗邊拿著輕柔的麵料,一邊做著針線,一邊問著小冬,國公府裏的事情。


    小冬坐在對麵給她整理著絲線,小丫頭聲音脆脆的好聽:“咱們世子妃嘛,哪裏都好,就是無子,聽說這些年也沒少吃藥調理身子,可就是一直懷不上。今日過來的應小娘呢,去年倒是懷過一胎,可後來也不知為何沒保住。現下世子爺身邊,隻姚小娘一個,給世子爺添了個女兒。”


    江寧聽到這裏,眉梢動了一下:“那……世子爺最寵誰呢?”


    小冬聞言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確定的說:“我也不太清楚,畢竟咱們這兒連世子爺都很少來,國公府裏的事情也的確不怎麽知道,不過想來應該是應小娘吧,畢竟是世子爺的表妹。”


    江寧聽了無奈笑笑,一時沉默下來。


    但小冬卻又道:“不過姑娘您不用擔心,世子爺即讓您住在這兒,那他以後就定會常來的。”


    江寧笑笑,他會不會常來她不知道,但她能做的,就隻是等。


    應素文從南府回到國公府,就直奔主院。


    官年和正悠閑的在院子裏侍弄她的矮鬆,一見她氣呼呼的撅著嘴來了,無聲的歎口氣,側目問:“你這又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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