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靈湘瞥一眼麵如冠玉,豐神俊朗的蕭絕,溫柔笑道:“是與不是,咱們一看便知。”


    看熱鬧的宮人越來越多。


    花嬤嬤站在蕭絕身側,麵露猶豫,一方麵,她不希望宮主再受情傷,另一方麵,覺得石姑娘說得對,長痛不如短痛,趁宮主還沒對蘇姑娘那麽上心,早日認清現實也好。


    猶豫著,門外已圍聚一堆人,兩扇門間沒栓緊,反而留有縫隙,黑黢黢的,看不見內容,聽不到聲音。


    蕭絕麵色沉沉,花嬤嬤出言驅趕:“圍這麽多人做什麽,該幹什麽幹什麽!”


    石靈湘給貼身丫鬟遞了個眼色,丫鬟會意,哎呦一聲,裝作絆倒,直接撞向木門!


    雕花大門嗙地撞開,一隻男人的靴子展露眾人眼前。因有圓桌遮擋,角度問題,看不見蕭絕被五花大綁的身軀與臉頰,隻能看見他的右腳,與一角鮮紅布料。


    不知是否錯覺,空氣猛然寒涼,在場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大功告成,掩飾得再好,石靈湘畫著素淡妝容的麵龐,難免露出一縷興奮。


    她迫不及待地邁步進去,音量比往常大一些:“蕭歡?你竟真在這裏!蘇孚呢?”


    銀光一閃,石靈湘驚慌失措,摔倒在地,被削掉一縷青絲。


    蘇孚拎著匕首,從門後出來,晃一圈神色各異的宮人:“原來是石小姐,我還當是誰在吠叫。”


    石靈湘最在意自己的形象,站起怒視蘇孚:“你怎麽敢出手傷人!”


    蘇孚揚眉:“我為何不敢?難道不是石小姐你先和蕭歡聯手害我名聲?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我蘇孚行走江湖,信奉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她大剌剌拉出蕭歡,眾人這才看清,那鼻青臉腫,被折騰的不成樣子的少年,蘇孚諷刺一笑:“石小姐,方才看不見臉,你如何知道,這人就是蕭歡的?”


    石靈湘鎮定道:“是我貼身丫鬟,親眼見到你和蕭歡偷歡。”


    貼身丫鬟:“是,是奴婢親眼見到。”


    蘇孚逼近石靈湘,瞥眼向丫鬟:“哦?是在何時何地,如何見到的?”


    丫鬟垂頭道:“奴婢給小姐采花,路過花園,遠遠見到蘇姑娘和蕭公子抱在一起。”


    蘇孚:“在花園見到,為何要帶人來我房中。”


    丫鬟咽了口唾沫:“因為,聽見蕭公子說,在外麵不方便。”


    “你不會武功吧?”


    “是。”


    蘇孚怒斥:“謊話連篇!就算你能遠遠見著蕭歡與我抱在一起,而不被我二人察覺,一個不會武功的丫頭,又是如何能隔著那麽遠的距離,聽見情人間的低語!”


    丫鬟:“是因為,您和蕭公子太投入。”


    蘇孚突然詭異地笑了:“你是不是沒想到,蕭絕會被我擒住。”


    丫鬟不做聲,蘇孚說:“因為我擅長製毒。你現在已經毒入肺腑,不信,可以試一試,四肢還能不能動。”


    香籠熏香嫋嫋,丫鬟發覺自己四肢果真動彈不得,大驚失色,抬臉看向石靈湘,石靈湘也一副焦急的樣子。


    蘇孚拎著匕首,一步步逼近丫鬟:“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誠心冤枉我,不說實話,我就先將你舌頭割下來!”


    丫鬟渾身發抖:“不,不,別過來!別過來!”


    蘇孚的手,掰開她的腮幫子,丫鬟爆發出一陣驚叫:“我說實話!我說!是小姐,小姐讓我冤枉您!不關我的事!”


    “哪個小姐?”


    “石靈湘!”


    蘇孚鬆開丫鬟,解開石靈湘的啞穴。


    隨即一改咄咄逼人的姿態,撲向蕭絕:“蕭郎,你可聽見了?他們聯手陷害我,你得為我做主!”


    蕭絕垂目看她,聲音微啞:“你想怎麽處置?”


    大概情感並不如臉色一樣毫無波動。


    蘇孚:“罰他們再不準進息月宮。”


    蕭絕:“好。”


    石靈湘淚水漣漣,被丟出息月宮,喊道:“蕭絕!你不信我!你會後悔的!”


    貼身婢女跟在她身側,縮著身子,盡量減小存在感,還是被一頓毒打。


    畢竟是武林盟主獨女,出行帶著十多個護衛,石靈湘平靜下來,吩咐護衛將貼身婢女處理了,獨自坐在車廂生氣,她盤算著,回去要和爹爹告狀……怎麽才能讓蕭絕看到她的好,娶她呢?


    馬車趔趄,石靈湘張口要罵,卻見一道紅影逼近,蕭歡怒氣磅礴:“石小姐真是好本事!我本以為,你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沒想到,不過拿我當棋子罷了,石小姐是不是認為我對你情根深種,無論如何,都會維護你?”


    石靈湘抖著嘴唇,向馬車外張望:“蕭歡,你這是怎麽了?為何說這樣的話?”


    “不必求救,你那些護衛,都死了。”


    衣裙碎裂聲,女子怒罵聲,馬車搖晃聲。


    蕭歡穿衣,冷眼看向縮成一團的石靈湘。


    原以為是天邊明月,卻不過如此。


    他問:“最後問一次,你可要嫁我?”


    石靈湘捏緊衣衫,滿眼恨意:“我會殺了你!殺了息月宮所有人!殺了蘇孚!”


    都是因為他們,她才遭此大難。


    蕭歡冷冷一笑,飛身離去。


    與此同時,蘇孚正在接受花嬤嬤的安慰。


    花嬤嬤和宮中多數人此時已全然相信,蘇孚是被陷害的!


    當被問及,為何當時不解釋,現在又回來時,蘇孚終於肯解釋:“離開,是不想蕭郎受我牽絆,無法修煉無情決,在武功上進益,此次回來,是因偶然得知,無情決這功法,很可能是一場騙局。但凡是人,誰能真正斷情絕欲?壓抑本性,必定武道不穩,修煉無情決,走火入魔,是必然的,而又想得到無情決帶來的好處,唯一的辦法,就是渡功,也可稱之為吸功,屆時那吸功之人,不受無情決束縛,小小影響,相比於真正修煉,可以忽略不計……花嬤嬤,我懷疑,息月宮十幾年前得到無情決法,是一場陰謀,有人想要利用蕭絕的根骨……”


    花嬤嬤瞠目結舌:“那要立刻告訴宮主麽?”


    蘇孚仔細觀察著花嬤嬤的神色,搖搖頭:“無情決一旦開始修煉,就停不下來。花嬤嬤,此事僅是猜測,你先不要和宮主提,免得,令他產生心魔。”


    然而,二人擔憂的對象,此刻在密室中,已是一副心魔叢生的模樣。


    高潔清冷的仙人,額頭隱隱閃爍墮印。


    蕭絕捏緊忘情水的解藥,耳邊不斷回蕩著石靈湘最後與他獨處時的嘶喊:“蘇孚右肩,有一蝶形印記,是也不是?你若不信,喝下忘情水解藥不就水落石出?蕭絕,你在怕……”


    第86章 忘情水(6)   小騙子。……


    為及時知曉朝廷動向, 蘇孚隔三差五,借著去藏書閣的機會,與青衣侍者套話。偌大的息月宮, 在蘇孚來前, 隻潛伏進青衣侍者一人, 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故以暗號邀約, 十有八|九,青衣侍者欣然赴約。這回是那十之一二, 整整一個時辰,青衣侍者不見蹤影。


    藏書閣二樓,蘇孚倚在窗邊, 暮色遲遲,從天邊一點點逶迤而來, 漸次地將山水園林,塗染上灰暗的光暈。她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綠蘿長長的枝葉, 盤算著, 再等一刻鍾,腦海中的係統幻化出時鍾, 秒針靜謐地轉動。


    冷不丁,身後響起道熟悉的聲音, 淡淡道:“你在等誰?”


    蘇孚駭了一跳, 轉過身, 就見一道白得晃眼的身影直矗矗立在走廊正中。


    想必青衣侍者見到蕭絕在此,定會見機行事。


    蘇孚調笑說:“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誰來問, 我便在等誰。”


    放在平常,蕭絕定要暗自羞惱,再裝出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微表情十分可愛。誰知今兒卻真正不露聲色,隻冷著一張臉,眸子漆黑,不見光亮,幽深得,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蘇孚瞧出些不對勁:“蕭郎?”


    說來也寸,正當時,那青衣侍者未走尋常路,翻窗而入,撣著滿身灰塵,不耐煩道:“又找我.....”


    侍者哽住,蕭絕為何會在這裏!


    氣氛凝滯,落針可聞。


    蕭絕突兀地笑了一聲,周圍殺氣激蕩,右手一張,微微收緊,巨大吸引力,瞬間將青衣侍者吸過去。


    青衣侍者張口欲辯,發現根本張不開嘴。強悍的內力,在他經脈之中遊走,蕭絕高高在上,蔑視著他,神祇一般,動一動心念,就能使他爆體而亡。直麵死亡,令他臉皮抽動,投出哀求的目光。


    蕭絕喟歎:“真醜啊,你就是在等他?”


    蘇孚迅速組織好語言:“我想更了解你些,他畢竟是你近侍。”


    蕭絕丟掉青衣侍者,侍者經脈受阻,全身劇痛,窩在地麵抽搐。


    斷不可心虛膽怯,蘇孚強迫自己,直麵那凜然殺氣:“你不信?”


    離得近,蘇孚才看清,蕭絕額頭,竟有兩條水痕般的紅,時隱時現。


    聯想到這個小世界的設定,蘇孚不禁咽了口口水,叫出係統[任務對象這是墮魔了?]


    001也被嚇得不輕,急忙翻資料[不算,墮魔眼珠子是紅的,他這情況,應該屬於剛生成心魔。]


    對話間,蕭絕已將蘇孚一攬,眨眼間,窗戶大開,二人消失在藏書閣。


    息月宮主殿,蘇孚被重重拋到床榻,雖有被褥緩衝,疼痛還是令她輕輕蹙了蹙眉。


    蕭絕眼中升起一抹諷刺,她在抗拒他。


    她果真如石靈湘所言,並不安分,私會男子。


    她果真,一直都在騙他!


    什麽癡心一片,情根深種,都是少女的謊言,那麽,她來到息月宮,是為什麽?


    是為了這無數的金銀財寶,還是盛名在外的武功秘籍?


    殺氣漸濃,蕭絕腦海中又響起另一種聲音。


    倘若是石靈湘挑撥離間呢?


    倘若一切都是誤會呢?


    兩股聲音交纏,在耳邊越吵越響,他忽然壓上榻去,擒住蘇孚雙手,蘇孚驚叫一聲,所有掙紮被一一壓製。


    “刺啦——”


    裂帛聲響在房中,蕭絕定定望著那蝶形印記,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歪頭栽倒過去。


    因修煉無情決滋生心魔,又因情緒波動過大,觸發無情決,壓下心魔,萬物相生相克,不外如是。


    蘇孚此時還未意識到,石靈湘因求而不得,已將底牌掀開,隻以為蕭絕是因心魔才舉止異常,想著待他醒來,正好討論一下渡功之事。作為國師親傳弟子,蘇孚是練過那名曰萬象歸宗的吸功、渡功之法的,渡功也不必要修煉至頂層才能渡,隻要將無情功法吸出來,再渡給旁人即可,至於那旁人是誰,自可慢慢商議,世上有自信克製七情六欲,一心想變強的人,還不好找?


    哪知蕭絕一朝醒來,直接飛出門去閉關,連麵也不見,叫花嬤嬤來,將蘇孚和青衣侍者客客氣氣,請出息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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