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熟能生巧。”


    按他看,少女武功不精進,沒天分是原因,不努力也是原因。她那心思,都放在歪門邪道。


    蘇孚眼珠一轉:“蕭郎,不如你手把手帶我。”


    蕭絕目露疑惑,蘇孚鑽進他懷中,左手搬起他的右手,放在她右手劍上:“第一式,飛羽逐月。”


    蕭絕抿著唇,他自覺兒女情長,不過刹那,隻要冷處理、不回應,少女早晚會放棄。心中坦蕩,不願做出扭捏情態,枉添誤會,雖不讚同,隻輕輕蹙眉,沒做出什麽過激反應。


    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冷麵冷心的宮主偏疼蘇姑娘,隻願意和她親近。


    花園拐角處,撞見這一幕的石靈湘咬緊唇瓣,霧蒙蒙的眼睛,好像要落下淚花:“小雅,宮主在忙,不若我改日再來請教。”


    雲雅憤憤道:“石小姐,您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宮主,一直被那個賤人迷惑嗎?”


    貼身丫鬟也義憤填膺:“小姐,您才是要和蕭宮主談婚論嫁的正經夫人啊!那蘇孚算什麽?是她在新婚之夜.....”


    話沒說完,卻見石靈湘幽幽看過來,竟不似往日柔弱,透出些許森冷。


    貼身丫鬟心裏咯噔一聲,小姐是不許她們提這些的,怕宮主想起從前。


    她膽寒地住嘴,縮了脊背,渾身直冒冷汗。


    使出一招,意外地不錯。蘇孚踮著腳,故意趴在蕭絕肩頭,笑眯眯地問:“如何?若從此都這般練劍,想必我的劍術不日就會登峰造極,可與蕭宮主比肩。”


    蕭絕果然不甚自在地別開眼。


    自以為不動聲色,與她拉開距離,才恢複呼吸,聲線清冷道:“胡鬧。”


    他輕易奪走蘇孚手中的劍,道:“你仔細看。”


    蘇孚舞劍美,但是是供人觀賞的,花架子的美。


    蕭絕則不同,人劍合一,殺氣凜然,出招收招幹脆利落,銀光閃爍,美得令人心顫。


    落地問:“看會了麽?”


    見蘇孚魂不守舍,無奈一歎:“今日先到這罷。”


    不隻蘇孚看癡,快步走來的石靈湘三人眼中亦有久久不散的驚豔。


    石靈湘喊:“蕭宮主。”


    蕭絕望過去:“石姑娘,何事?”


    蘇孚盯著弱柳扶風,纖腰不盈一握的石姑娘,眯了眯眼。


    沒記錯的話,這就是和蕭絕誤打誤撞成其好事,後來又因閨中寂寞,給蕭絕戴了第二頂綠帽子的石盟主獨女,石靈湘。


    石靈湘雖為江湖兒女,卻是一副大家閨秀做派。彬彬有禮地舉起手中書,羞紅麵龐,柔聲柔氣:“觀息月宮藏書,有幾處疑惑,特來與宮主討教。”


    蘇孚哪裏會給二人相處的機會,仗著蕭絕縱容,出言說:“息月宮藏書閣自有守閣人,學識淵博,你不問他,問蕭郎做什麽?”


    她瞥一眼那書封麵,頗真誠:“蕭郎可不愛看這些情情愛愛的讀物,問他白問。”


    石靈湘:“石頭記雖寫情愛,卻不全寫情愛,其中道理之深刻,非靈透人不可勘破。”


    蘇孚:“哦,照姑娘的意思,是說守閣人不靈透?”


    石靈湘有些看不懂,這蠢笨粗俗的女子,到底聽沒聽出自己在譏諷她?


    石靈湘:“自然是比不上蕭宮主的。”


    蘇孚:“石姑娘有所不知,那守閣人正是教蕭郎文經詩書的師父,蕭郎,你說,你可青出於藍?”


    當朝人奉行尊師重道,青出於藍可沒弟子自己說。


    蕭絕:“的確,蕭某不如師父。”


    蘇孚:“是啦,蕭宮主還得教我劍法,石姑娘自去尋守閣人問道吧。”


    石靈湘捏緊那書,委屈地叫:“蕭宮主。”


    蘇孚也瞪向蕭絕,少女眼睛圓而清澈,炯炯有神,似乎隻要他敢說出不該說的,就會撲過來,亮出凶猛的犬牙。


    蕭絕向石靈湘道:“蘇姑娘言之有理。”


    石靈湘揣著一胸口氣悶離開,一會覺得蘇孚陰險狡詐,小人得誌,一會覺得蕭絕不知抬舉,有眼無珠。到院中,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房梁飛下個紅衣少年,眉目與蕭絕三分肖似,麵若好女,雌雄莫辨,心疼地問:“怎麽了?”


    石靈湘扁了扁嘴,哭道:“蕭歡,你說,我趁他失憶,想要嫁給他,是不是趁人之危?”


    蕭歡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不是,靈湘,是你先認識表哥的,你隻是過去沒有把握住機會。”


    石靈湘愁苦道:“現在想把握機會也不行啦,蘇孚又回來了。”


    蕭歡耐心哄著她,冷哼:“回來了,也得看能不能待住。”


    石靈湘和蕭絕有婚約將不日完婚的流言甚囂塵上。


    加之石靈湘總要麵露哀傷地在遠處,看著蘇孚和蕭絕互動,令宮中刁難蘇孚的奴仆陡然擴增。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


    蕭絕沐浴後,沿花廊回房。他不喜人近身,因此主殿奴仆不多,一路唯有清風相伴,至房門前,卻見一團小小身影。


    蕭絕目力極佳:“蘇姑娘?”


    蘇孚驚喜地起身:“你可算回來啦。”


    蕭絕:“更深露重,你在這做什麽?”


    蘇孚拎著枕頭,向他告狀:“還不是那石姑娘,受她指使,婢女們總找我麻煩。這不,將被褥用茶水澆得濕淋淋的,我隻能來找蕭宮主睡啦。她們都說,石姑娘是未來的宮主夫人,我再待下去,會很慘的,可是蕭郎,我不想離開你。你會娶石姑娘嗎?會讓她磋磨我麽?”


    蕭絕歎息一聲:“你平日,怎麽總想這些。是哪個婢女說的?又是誰澆你的被褥?”


    蘇孚不依不饒:“你現在幫我出頭,等你娶了石姑娘,就是另一套做法了。”


    蕭絕:“你要離開息月宮?”


    月色下,少女神情一如既往地堅定:“不,要我離開息月宮,除非把我的屍體丟出去。”


    蕭絕下意識勾了勾唇角,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他說:“你不必怕,我不會娶石靈湘,都是謠言。她來息月宮,是為用息月宮的靈泉水調養身子。前些年,息月宮欠石盟主個人情,你若顧及,我叫她帶泉水,盡早回去就是。”


    蘇孚拉他衣袖:“蕭郎,我最喜歡你。”


    蕭絕扯回衣袖,教訓:“像什麽樣子。”


    蘇孚再扯,可憐巴巴地:“那今夜能在你這睡嗎?”


    第85章 忘情水(5)   蕭絕,你在……


    “我隨你去西殿找花嬤嬤換被褥。”


    “換被褥有什麽用?花嬤嬤是主事, 沒有她的默許,誰敢找我的麻煩。你問我是誰澆的被褥,知道是誰做的又如何?處置了這一個, 還有下一個。反正西殿我不敢再住, 我要和你住一起。”


    蕭絕歎氣, 抬袖拂開殿門,蠟燭依次燃起, 淡黃色的光線驅逐了夜幕的晦暗:“你先進去歇息。”


    蘇孚歡呼一聲:“那你呢?”


    “蘇姑娘受此無妄之災, 蕭某必要給你一個交待。”


    蕭絕至西殿,問清事實, 了解確有一婢女雲雅時時針對蘇孚,要花嬤嬤將雲雅逐出息月宮。


    花嬤嬤求情:“宮主,雲雅自小在息月宮長大, 為了蘇姑娘,這麽處罰, 是否過重?”


    蕭絕漠然道:“自小在息月宮長大,更應懂息月宮的規矩。捏造謠言, 以下犯上, 侮辱貴客,哪一件不值得重罰?”


    花嬤嬤擔憂地看著蕭絕, 想問,您到底是為規矩, 還是為了給蘇孚立威, 殺雞儆猴?


    到底沒問出來, 抹了下眼睛:“此前是老婆子犯糊塗,您放心,您的貴客, 今後老婆子定照看好。您自己,也要照看好自己。”


    蕭絕表情柔和了些,花嬤嬤畢竟是他奶娘:“多謝嬤嬤。”


    回到寢殿,毫不意外見到蘇孚大咧咧躺在床上,一副已然睡熟的模樣。


    少女側躺著,眉眼帶笑,懷中緊緊抱著蕭絕的枕頭,中衣過短,露出半截雪白的腰肢。


    蕭絕閉了閉眼,彈指,隔空打到蘇孚痛穴。


    蘇孚迷迷瞪瞪坐起,扯住蕭絕的手腕一拉,借力撲到蕭絕懷中。


    蕭絕下意識托住她,少女蹭了蹭他的脖頸,喃喃:“蕭郎,你要好好的。”


    蕭絕輕笑,雖不懂少女為何總要疑慮他會出事,毫無疑問,這份關心令他十分受用。


    然而受用並不能突破蕭宮主的道德防線,蘇孚還是被他趕回西殿。


    翌日蕭絕應諾,去請石靈湘早日歸府。


    蘇孚臥房窗戶開合,來了位不速之客,麵容秀美,滿臉傲氣,正是蕭歡。


    少年眼神發冷,直衝衝道:“蘇孚,你為何要回來?還有什麽陰謀詭計?”


    蘇孚打量這位表弟一番,輕慢地撥弄著熏香:“我回來,自然是因為舍不得蕭絕。”


    少年嗤笑:“你回來,難道不是因為想報複我?但此事和石小姐有什麽幹係,你為何要牽扯上她?”


    蘇孚:“你心底有了答案,為何還要問我”


    少年得意而不耐煩地張開雙臂,抱向她,嘴裏敷衍道:“罷罷罷,你速速離開息月宮,我收你作妾室可好?”


    蘇孚躲開:“蕭歡,是誰給你自信?”


    鋒利的匕首架在蕭歡頸側,而蕭歡驚覺,自己竟使不出內力。


    他猛然盯向那熏香。


    蘇孚淺淺笑開,將他五花大綁。


    剛綁好,隻聽紛雜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其間夾雜著“不要臉”“放|浪”的語句。


    蘇孚迅速望向蕭歡,蕭歡不知想到什麽,臉色霎時間灰敗下來。


    蘇孚福至心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蕭公子也不過是他人手下棋子。”


    蕭歡惡狠狠瞪向蘇孚,蘇孚往他口中塞了塊方帕,扭身撥開門栓,躲到門後。


    門外長廊。


    “宮主,小姐,奴婢真是親眼見到的。”石靈湘貼身丫鬟怯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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