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蘇孚撒潑撒嬌,再沒出麵。


    息月宮外,寒索橋邊,波濤萬裏,明月高懸。


    靛藍色水浪罩著層乳白的光輝,蘇孚亦在光輝之中。隔牆有耳,不能明說,隻狠狠踩青衣侍者一腳:“都怪你,現在怎麽辦?”


    青衣侍者傷得不輕,坐在沙灘上喘息:“既然留不下去,回去也是個死,你可要和我走?”


    蘇孚警戒得後退兩步。


    青衣侍者朗朗笑道:“你不必如此,你不願,我又不會強迫你。”


    他看著蘇孚瞪得溜圓的眼眸,緩緩起身:“江湖路遠,主......蘇姑娘珍重,綠水青山,有緣再見。”


    說罷,腳尖一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薄舟寄江行。送他半路你半路,春也一程秋一程。


    世間緣分大抵如此,百年時光,要遇見無數人,有人是搭舟的過客,有人是江岸的風景,有人僅僅乘著另一葉舟,擦肩而過。


    曲終人散是自然規律,而唯一該做的,就是找準每一段緣分的位置,尤其要找準,那段打算白頭偕老的緣分,珍視它,愛護它。


    蘇孚在瑟瑟海風中鬱悶地緊了緊衣襟。


    息月宮憑她三腳貓的功夫硬闖不進去。


    她的緣分,何時才能出宮呢?


    所幸蕭絕還算仁厚,丟她出來,還吩咐花嬤嬤送她一小袋金葉子,讓她姑且無須為衣食住行發愁,隻要每日戰戰兢兢,走過鐵索,去那邊洗漱用膳,再戰戰兢兢過來,守著宮門。


    蕭絕閉關兩日,靜不下心,問花嬤嬤:“她如何?”


    沒指名道姓,花嬤嬤心領神會:“蘇姑娘還在宮門口等著。”


    蕭絕麵色沉沉,花嬤嬤說:“蘇姑娘不知從哪裏搞來帳篷,在息月宮門口安營紮寨,揚言,宮主您一日不見她,當麵把話說清楚,就一日不離開。”


    蕭絕心緒波動,手中茶杯瞬間化為齏粉,上好紅茶蒸發於空氣中。


    花嬤嬤小心窺探著他的神色:“宮主,要不要,派人趕走蘇姑娘?”


    蕭絕眸光不定,最終說:“不用管她。”


    小騙子,能堅持多久,何必浪費人力物力!


    抱著這個心態,蕭絕沒把宮外的蘇孚當回事。


    但若真說沒影響,連滿心期望沒影響的花嬤嬤都無法自欺欺人。


    晨光熹微,蕭絕又一次偷偷從牆頭飛身下來。


    不遠處,就是蘇孚棲身之所。


    花嬤嬤走過去,蕭絕看著她,點點頭,算作招呼,徑直向主殿去,花嬤嬤叫住他:“宮主,您既然在乎,為何要將蘇姑娘趕出去?”


    難道就因為蘇姑娘和那青衣侍者在藏書閣私會?


    雖然不是小事,但備不住蘇姑娘說得是真話,她是為了研究宮主喜好,才和青衣侍者走得近的!


    蕭絕冷淡看花嬤嬤一眼:“莫要多管閑事。”


    乍一看,那瞳仁,竟泛著淺淡的紅。


    花嬤嬤懷疑看錯,定睛再看,蕭絕已走遠,消失在花團錦簇,楊柳青青的拐角。


    蘇孚慢慢數著日子,過去一日,就在帳篷邊放一隻海螺,海螺攢下十隻,息月宮的大門才重新開啟。


    她連忙飛過去,可惜蕭絕看也未看她,運動,三點兩點,過了鐵索橋。


    蘇孚眼眶紅了,花嬤嬤不落忍,狀似不經意,給她透露信息,蕭絕是去參加武林盟盟主石笑天的六十大壽。


    得知目的地,蘇孚立馬找好路線,一路跌跌撞撞得跟著。


    要說蕭絕真想甩開蘇孚,絕對有叫她找不到的本領,可他每每,在蘇孚走偏方向後出現。


    要說蕭絕想見蘇孚,直接回頭就可以,然而整整三日,蘇孚沒和他搭上一句話。


    第四日,二人行路至荒郊野嶺,不得不在山林中過夜。


    蕭絕點燃篝火,掏出幹糧充饑。


    蘇孚在十步遠,默默摸了摸肚皮。


    她的幹糧已經吃光。


    她席地而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蕭絕,好像生怕下一秒,這人就消失在眼前。


    蕭絕感受到那目光,抿抿唇,將幹糧重新包好,放在石頭上,自去找山洞歇息。


    山洞與此處不遠,蘇孚知道這幹糧是留給她的,彎身取時,才發現,下邊壓著水囊,她笑了笑,坐在樹下,不客氣地填飽胃部,漱口,再大口喝下幾口酒水。


    縱是夏夜,山林難免潮濕寒涼,有這酒水,夜裏會好過不少。


    “轟隆隆——”


    “嘩——”


    蘇孚的瞌睡瞬間被瓢潑大雨澆醒,閃電劈過,將整個山林照得亮如白晝。


    她眼前驟然出現個落湯雞似的紅衣少年,竟是蕭歡。


    他在樹上看了很久,並不知道蘇孚在打瞌睡,隻以為她經曆了淅瀝瀝的毛毛小雨,與鞭子似的連線大雨,都不願意去山洞打擾蕭絕。


    不知是嫉妒還是什麽,促使他憤怒難忍:“你就這般在乎蕭絕!他不讓你靠近,你就遠遠看著?”


    蘇孚揪下寬大樹葉,擋在頭頂,奇怪地看著他:“關你什麽事?你在這幹什麽?你又害蕭絕?”


    蘇孚捏緊匕首。


    蕭歡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居然瘋狂大笑起來,配合他慘白的臉色,怎麽看怎麽詭異。


    蘇孚不由連連後退,蕭歡喊道:“你們皆是裝腔作勢,眼盲心瞎的偽君子,隻道我針對他,欺負他,卻不知,是他搶了我的一切!你們愛他,是因為他是息月宮宮主?那本是我的!息月宮是我的!父母是我的!”


    每喊一句,他聲音中包含的內力就多一分,喊叫在山林中回蕩,震得蘇孚心肺俱疼,她暗道不好,轉身逃走。


    她踉踉蹌蹌,趟過泥濘,奔向山洞。


    蕭歡未追上來,隻是依舊哭著喊著,狀若瘋癲。


    蘇孚不由加速,越過洞口,撞進一個幹淨的懷抱中。


    蕭絕一直在山洞中,衣衫溫暖幹燥,蘇孚緊緊抱住他勁瘦的腰,在那寒潭般黑眸的注視下,委屈地告狀:“蕭歡瘋了,攻擊我。”


    第87章 忘情水(7)   蕭絕捂住胸……


    蕭絕手臂虛虛攏了一下, 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用巧力拂開她:“我去看看。”


    “蕭絕!”


    少女在身後叫,洞外烏雲翻滾, 天黑暗得仿佛要壓下來, 暴雨密如瀑布, 蕭絕腳步一頓,解開腰帶, 將外衫脫下, 放在一旁,才衝出去。


    蘇孚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她撿起外衫,心念一動。


    蕭歡不知所蹤,蕭絕實際不親自出來也能聽聲辨位, 曉得蕭歡已離開,他出來, 是因不知該拿什麽態度對待蘇孚。按從前的規矩,殺伐果斷的蕭宮主應該在知道她嘴中說著愛他, 又和其他男子私會的那一刻, 就拔劍削去二人的腦袋。或許是修煉無情決,使他難得仁慈。


    “嗷嗚嗚——”


    突如其來的暴雨, 不僅影響人類,也給山間野獸帶來許多困擾。


    落單的豺狼嗥叫, 很快, 山林中響起回應:“嗷嗚嗚——”


    蕭絕捏緊寶劍, 回到山洞,瞬間被驚得說不出話。


    她怎能這麽穿他的衣裳?


    少女隻罩一件雪白外衫,裏麵未著寸縷, 原本的衣裙被搭在火堆旁炙烤,她時不時翻一下濕透的布料,玲瓏的曲線纖毫畢露。


    蕭絕臉色刹那赤如朱砂,分不清是羞是怒。


    蘇孚拄著下巴,噗嗤一笑:“堂堂蕭宮主也變成落湯雞啦?還不趕緊脫下濕衣服,過來烤一烤火?”


    蕭絕不肯動步,水珠順著他發絲滴落,滑到那緊繃著的,線條利落的下頜,啪嗒。


    蘇孚饒有興致地看著美人濕衣圖,激他:“你在怕什麽,我能吃了你不成?”


    蕭絕終於還是坐在火旁,濕衣半透明,緊貼著他胸與腰。


    他避開蘇孚如有實質的目光,運功,不消片刻,那衣裳的水分蒸發待盡。


    蘇孚遺憾地搭話:“蕭歡如何了?”


    “沒找到。”


    她好奇問:“聽說蕭歡三番兩次與你作對,你為何還這般擔心他?”


    蕭絕撥弄著柴火,橘紅火苗跳躍,映著他俊美的臉龐,使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仙人多出三分暖意。


    “他父母因息月宮而死。”


    蘇孚再細問,蕭絕不肯回答了。


    他屈膝靠在洞壁,閉目養神,美得動人心魄,蠱惑人心。


    蘇孚蹲過去,在即將觸碰到他臉龐的時候,被握住手腕。


    蕭絕皺了皺眉,蘇孚倒在他肩頭,滾燙的臉頰,蹭著他脖頸,虛弱地撒嬌:“蕭郎,我好冷。”


    蕭絕沉沉盯著她,眸光變幻,幾息後,放鬆力氣,任少女倒進他懷中,平靜地做出判斷:“你發熱了。”


    蘇孚難受地嗯一聲,濕漉漉的發絲蹭了蹭他的肩窩。


    蕭絕默默運功,將少女烘幹,再在二人周圍造層溫度罩,可少女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她的臉頰嫣紅,花瓣一樣柔軟的唇瓣因為高熱幹裂,受傷的小獸般,團在他胸前,可憐極了。


    試圖推她,她就沙啞地哭出來:“別走。”


    蕭絕沉默下來,蘇孚說:“我會病死嗎?”


    在醫療不發達的古代,因高熱而死的案例不在少數。


    蕭絕冷冷道:“不會。”


    無端地令人心安。


    蘇孚抱緊他的胳膊:“蕭郎,你為何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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