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禮哈哈一笑:“那就隻能寄希望於官家了。明年的今日我未必有空來這裏,生意還是要做的。還有一樁生意,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完顏宗翰笑道:“常言說富貴險中求,我敢的。”


    林玄禮順手勾住他的肩膀:“你也知道,大宋現在西北方吃緊,西夏頻頻向遼國求援。遼兵疏於訓練,吃空餉,軍紀渙散,這件事咱們都知道吧?”


    “略有耳聞。”


    “他們每次動兵,都要抽調女真人入伍。”


    完顏宗翰心領神會:“倘若我得到募兵的消息,派人快馬送信給你,你們可以早做準備。就算是深入遼地的斥候得到的消息,也不會比我早。”


    林玄禮樂出八顆小白牙:“正是!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女真分了很多部,阿骨打算是首領,可他麾下帶領的士兵從沒到過千人。


    完顏宗翰盤算了一會:“我想要鎧甲,每次傳遞消息,五套質量上佳的鎧甲。要遼國款式。”


    “大宋境內我能找找會做遼國鎧甲的人嗎…而且就算是邊關不禁止私人持弓,鎧甲和弩也是違禁品。”


    邀請他留下倒是被拒絕了,他一定要帶著一隊錢糧物資回去,作為這次冒險的成功結果。


    林玄禮隻好留下秦王府的名帖作為傳遞書信的信物,又告訴邊關各城以及槯場,有信立刻轉送。還得給六哥打個報告,附贈虎皮一張。


    七天之後,快快樂樂的拆京城送來的禮物,官家明麵上的賞賜有禮單,私底下還有書信和物品,不記在明麵上,是一些更貼心的小東西。譬如明麵上有玉帶,暗地裏還有鹿皮護腰和護腕。


    六哥在信中說:人參很好,太醫院已經拿來配藥,紅菇燉雞很香,錢也已經收到,夠用了,哥哥沒那麽拮據,你帶的趙似他們都上奏不要俸祿了。不要相信女真人說的話,他們是遼人,肯定會報告遼國然後順勢坑你,我們列了五種他可以通過販賣消息坑你的方式,見附件一。現在的知府調走,去赴任興慶府知府。你舉薦的宗澤由吏部考察過,雖然年輕了點,不依附於章惇,但確實是個可用之才。


    興慶府是西夏都城,自從李元昊開始就定都在這裏,選擇現在大名府知府調過去,因為他有經驗處理邊關和新投奔過來的外國人。邊境的遼人會投奔宋國,但有些宋人也會投奔遼國,都覺得對麵的國家才是最好的。


    東北邊關一直平安無事,除了楊經略和邊關將領每天神經緊繃之外,一切都維持著良好的平靜和秩序。


    林玄禮去現任知府的送別宴上吃吃喝喝寫詩詞,然後在新知府的接風宴上吃吃喝喝,最後,宴請自己推薦的宗澤。


    宗澤考慮了一會,和夫人商量了一番:“不應該拜見親王,但有提攜之恩,不敢忘懷。”


    夫人提議:“你隻在拜帖上寫拜見趙監軍便是。你是王爺舉薦到官家眼前的人,倘若官家有什麽顧忌,你逃也逃不掉。”


    宗澤:“夫人說得對。聽說十一郎隻是聽驛丞說我善於斷案,治下平穩。似我這樣的官員,大宋不說有八百,也有五百,並無什麽稀奇,不知因何得貴人青眼相加。”


    夫人考慮了一會:“能有一百個就不錯了。”


    赴任路上,路過大名府時,端端正正的穿著官服登門拜訪。


    監軍有府邸,而且宅子的規模不小。


    “郎君,宗澤求見。”


    林玄禮激動的扔下筆,這還練什麽字啊:“快請進來!請到正堂,別讓他在門房等啊。”飛奔到寢室裏,趕緊把現在的小花襖和棉褲外罩一件可以見客的朱子深衣。


    保母無奈的給他梳頭:“他是臣下,你在這兒緊張激動什麽。”


    林玄禮深沉的歎氣,沒法解釋。隻是換好衣服,梳好撓亂的頭發,戴上襆頭,玉帶,玉魚一應俱全。這會沒法跑了,隻好穩穩當當的出垂花門,走到前麵嚴肅的正廳,先看到一個挺直、端正的背影站在廳中。


    說實話所有官員到監軍府中拜訪時都坐得筆直,但宗澤不一樣,他身上有林玄禮親自加上去的粉絲濾鏡啊!


    [最熟悉的陌生人。爸爸看看我!!六哥要是有什麽不測,我決定以後就靠你了。]林玄禮穩穩當當的走過去,含笑打量他。


    “學生宗澤,拜見監軍。”


    [我要飄了我要飄了。]林玄禮一把托起他:“不必多禮,我最不喜歡虛禮,請坐。”


    成功收獲《宗澤·判案心得》《宗澤·安民心得》《宗澤·我對西北問題的億點點建議》等各種知識,一起吃了午飯,談論了遼國可能有的態度,以及耶律延禧肯定是昏君的話題。


    飯後矜持的送到台階之下就留步了,沒送到大門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測。


    ……


    李乾順接受稱臣不接受投降,也不願意去汴京城裏母子團圓。他辛辛苦苦等到梁太後‘離開’,可不想重逢,但態度並不堅決,他試圖拖延時間,等到春天青草重生時,不斷死去的牲畜有了食物,人也就有了食物。


    遼國不怎麽用心的從中調停,勸說兩邊各退一步,但既不肯出兵攻擊宋朝,也不肯出兵保護李乾順。隻是打嘴炮拖延時間,希望兩國互相消耗。


    大宋這邊也想拖延時間,西夏帶走的人口和牲口,每天都會有人在山上、在風雪中凍餓而死,拖延的時間越久,越能削弱他們。


    三方打定主意拖延時間,拖延的誌同道合,異乎尋常的順利。


    不知不覺就又拖延了一個月,各自按兵不動。


    蘇軾收到了古樸的狼毫筆,其實在東北做的,和湖筆沒有多大區別,但是熱心學生要求他寫首詞吹捧一下,這不費吹灰之力。


    蔡卞、蔡京、米芾、黃庭堅四人地位相差甚大,前兩位在京城身著紫袍,後兩位被流放到偏遠地區差點靠賣字為生,卻也都收到了幾隻湖筆作為禮物。各自寫了回信。


    林玄禮得意洋洋的吩咐掌櫃的:“每盒三支筆,大楷、中楷、小楷。叫匠人來,把這五名書法大家的這幾句詩,刻板印刷,貼在筆盒上作為標記。盒子裏的內容不需要變化,唔,每隔一個月放出來一句。”


    我相信不論賣的多貴,都會有人願意為了集齊一整套而不斷購入。筆值五十文,盒子值二十文,合在一起賣五百錢好了。


    趙貴:“您真是絕妙啊。”


    童貫:“郎君上輩子怕是天上的財神吧?!”


    長史:“範蠡管仲之才也不過如此。”


    林玄禮欣然接受,並想,自己要不要更壞的弄個盲盒?印好的紙條放在裏麵,外麵拿封條一貼,再號稱有絕版真跡一件,怕是要賣瘋啊,但是太壞了,算了。


    兩套給寄去京城分別給官家和章惇,提前說了一下自己斂財的計劃,希望不要反對這種不良之風。


    趙煦有點哭笑不得:“佶兒真是努力。愛卿,你以為如何?”他賺的還挺多。


    章惇點點頭:“臣曉得了。”回去就開始用,拆封時看見蘇軾的字跡,惆悵許久。


    ……


    王繁英對家裏催婚不勝其煩,路上雪融化之後,立刻逃去找人:“你快點解決問題,再不解決我就要親自動手了。”


    林玄禮無可奈何:“請。”


    “……時運未至,我先選幾個看起來優秀實際上一年內會死的年輕人訂婚。”


    林玄禮:“我會努力的!出城踏青去啊?哎,你聽說過魯達嗎?”


    正在被老婆暴揍時,邊城官員派兵送來一個手持秦王府帖的女真人。


    “粘罕?你怎麽來了?情況有變?喝口茶喝口茶。”


    完顏宗翰有年輕人特有的旺盛精力,長途奔波之後還很清醒:“蕭奉先唆使太孫(耶律延禧)親率大軍前來會秦王。”


    作者有話要說:    【1】千貫是百萬錢,百貫是十萬錢,其實很多了。


    【2】完顏宗翰非常敢豪賭。金兀術是完顏宗弼。


    【3】蕭奉先是耶律延禧的大舅哥。其人智商堪憂,行為非常像金國臥底,當然肯定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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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您要幹什麽


    完顏宗翰正在進行一場豪賭,他賭太孫耶律延禧率兵前來邊關,不是為了攻擊宋朝,而隻是耀武揚威的一番胡鬧。他還賭那個穿著樸素帶著一群家丁的林衙內,要麽是秦王本人,要麽關係匪淺,但秦王怎麽可能摟著一個陌生的女真少年的肩膀,和他商量悄悄報信的事。一個是天潢貴胄,另一個則是在遼國都算是蠻夷的普通少年,身份是天地之差。


    但如果不是秦王,又怎麽可能在強勢打破榷場潛規則之後,又對一個陌生的女真少年提出這樣令人匪夷所思、充滿戰略高度的要求。通常被買通的奸細是官員或商人,他們的消息好像更靈通,來往送信也更方便。


    林玄禮沒說自己是誰,估計粘罕已經猜到了:“具體位置呢?”


    完顏宗翰說了一個地名,用的是遼國的俗稱,而非大宋所知的官稱。他想了想:“五天前,他們已經到了遼國析津府,從幽州府調兵。我聽說消息之後,立刻來送信,從玉女寨見到了守將,他看了帖子,派人送我來監軍衙門。”


    手裏白瓷的鬥笠碗,茶味香濃醇厚,還加了一些鹽、牛奶和堅果,非常享受。


    對麵的少年並非無憂無慮,他已經揚起眉頭,明白了自己帶來的消息意味著什麽。他穿了一件花哨的粉紅色短襖,上麵滿是小朵團花,褲子上也有織出來的菱形花紋,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像個女人但健壯的手臂,頭發淩亂、滿臉通紅,看起來正在跟人摔跤,或者是幹事。


    大宋的北京大名府(河北省大名縣)距離邊境還挺遠的。


    林玄禮賭他沒有撒謊,證據之一就是耶律延禧確實是個傻逼,但是要讓經略相公相信一個遼人帶來的消息,過於匪夷所思:“粘罕,星夜兼程趕路,你辛苦了。長史,好好安頓我的客人,像其他前來做客的縣令一樣。”


    他立刻準備出門找人探討一下情況,不可能提前調動大批量兵馬,調兵需要樞密院的命令,但可以命令邊關加緊觀察和布防,邊關留下的士兵和物資能抵禦敵人十幾天。我所在的地方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們會格外戒備,那麽我應該去河間府中轉。河間府位於大名府和邊關之間,傳遞消息轉運物資或是親臨前線都很方便。順安軍、永寧軍、保定軍、信安軍四軍就在附近,如果再有什麽變故我再去邊關。


    長史和童貫慌忙一左一右拉住他:“郎君更衣!”


    “噢噢。”


    林玄禮匆匆忙忙回屋穿外衣。


    寢室裏,保母剛給王繁英梳好頭,她依舊是男裝打扮,方便又灑脫:“什麽事?”


    保母問:“出事了?”


    林玄禮笑了笑:“我的臉色這麽明顯嗎?”匆忙拿起外衣穿上,伸手拿篦子,對著鏡子抿了抿頭發,戴上帽子就看不見蹭的毛茸茸的啾啾:“粘罕來跟我說,耶律延禧帶兵,前來求見。”


    保母大驚:“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他一個遼人的話,怎麽能信?”


    林玄禮擱下篦子:“第一次可信的。”第一次他必須要拿出真憑實據,取信與我,第二次才不可信。


    王繁英起身叫到:“哥哥,粘罕留下還是跟你一起走?”


    “我希望他能為我所用。”林玄禮毫不惋惜的盯著老婆的眼睛:“如果他不能,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就是這樣的關係,女皇你懂。


    聚在一起好幾天,就沒說完顏宗翰在曆史上做了什麽,提起靖康之恥會增加他對現在‘誘拐粘罕計劃’的負罪感,就好像他應該殺了粘罕又能殺了粘罕卻沒這麽做一樣。


    保母愕然的看著他:“啊?”太奇怪了,小郎君明明和小時候一樣,陽光又甜美,像一顆大大的糖桂花餡兒的湯圓,怎麽……他已經上過戰場,殺過很多人,威名遠揚,是一個成熟男人。


    王繁英點點頭:“我明白了。回來再跟我解釋。”


    林玄禮:[握草。她真性感。]出屋詢問長史:“完顏宗翰在幹什麽?”


    長史總是精明幹練,把一切都安排妥當:“郎君,他在睡覺,睡的很香。”


    監軍突然想出去巡視邊關,有問題嗎?沒有。都不需要得到批準,隻要交一份報告就行。


    帶走府裏那些從京城送來的,有實驗性質的火箭、一些做了微調的神臂弩,還有自己的儀仗和隨從。


    上午決定去巡視,開始裝幹糧,中午吃完飯,知府和滿城官員就一起來送他出城。


    林玄禮坦然抱拳:“諸位,一時興起,給你們添麻煩了,請留步,不必再送了。我出去轉一圈,過半個月就回來。”


    知府:“監軍一路平安啊。”


    通判:“大人愛君愛國之心,令臣等汗顏。”


    現在的‘大人’指的是父親,有時候家大人也代指父母雙方,這五十多歲頭發胡子花白的通判堂而皇之的叫出來,不禁令人側目,這也太狗腿了!


    林玄禮安撫的笑了笑:“不要妄自菲薄,若沒有你們盡忠職守,我哪能放心到處去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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