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牢是豬牛羊,豬豬的吃法不用多想,煮熟的牛肉怎麽二次料理,就比較頭疼,是鹵牛肉呢還是牛肉麵?或者涼拌?或者煮一鍋高湯出來用一冬天?


    愁的他磕了兩把瓜子。


    繼續記錄這些彈劾自己的奏本,箱子是按照時間順序封存的,奏本打開一看,如果寫的內容合理,如:‘趙佶離家出走是不對的!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育’‘違背禮教’,那就是一個正常的官員,維護禮法也是職責所在,在好本本裏記上名字,罵的狠一點也湊合忍了,不會好好說話算是嘴欠不是人壞。


    內容如果不合理,如:‘是誰教唆趙佶離家出走,他想幹什麽?這背後一定有陰謀計劃!’那就在另一個本本裏記上名字。


    內容如果匪夷所思如:‘這一定是舊黨官員為了針對章相公的新政,製造的顛覆陰謀’‘建議官家將趙佶身邊隨從以及武監博士等人全部下獄審問,這件事絕對沒那麽簡單’,就在一個黑皮本本上記上這家夥的名字,沒救了,滾吧,說我要謀反的都滾。


    正常的官員還是占了多數。


    還有一些人純屬敷衍了事隨大流的彈劾,竟然互相抄襲。


    保母最近幾日都忙著帶人把他的衣服改小,改的貼身一點。


    進書房看他一邊吃蜜餞,一邊翻看奏劄,記錄什麽:“小郎君,我知道你在宮外餓得狠了,可你要是再這麽吃下去,就不用改衣裳。”


    林玄禮嗦幹淨手指:“好好,不吃了。”一盤子蜂蜜梅餅都吃完了,感覺再這麽吃對牙不好。


    繼續記賬。


    保母皺著眉頭,看整篇的名字:“你要報複他們?”


    “沒有。我看看現在誰批評的有道理,誰在誣賴我或借題發揮。”林玄禮:“好好批評我可以聽,言辭過於激烈也勉強可以,諷諫我也忍了。動輒往黃袍加身上扯的人,還有想借由我繼續黨爭的人,以後……就算有事來求我,我也絕不答應。”


    離家出走和要謀反差多少呢。還想通過我,搞我的保母和我的先生們,這不能忍。


    保母也覺得這很有必要:“你……還把這本子的封麵塗黑了?”


    “寫了些不好的標題,後來想想,別落人口實。”


    期間收到一封蘇頌的信,殷殷叮嚀,勸勉他好學謹慎,不要因為一時得意而自滿,人生在世學無止境。有天賦又肯努力的十一郎一定會很優秀的。


    林玄禮:“嬤嬤你瞧,我就愛和蘇頌聊天。”打包夾心煉乳餅幹給他寄過去。


    官家抽空見他,看他津津有味的吃椒鹽花卷和清炒的木耳麵筋:“佶兒,臨近廟祭,你有什麽感想?”祭文不用他自己寫,中書舍人會寫好三份祭文。


    “嗯…感覺哥哥對我真好。還有…”


    “別吞吞吐吐的,說。”


    林玄禮:“嘿嘿,六哥,把豬肋排、蹄髈,還有牛腿、牛裏脊都給我行不行?很好吃呢。我都想好該怎麽做了!趁著天寒地凍,掛在房簷下,能吃半個月!”


    趙煦無話可說,不愧是你。


    “你這麽愛吃,沒在城頭上把西夏人烤了。”


    林玄禮:“我聽說他們一入冬就不洗澡。開玩笑開玩笑,豬牛羊也不洗澡呢。我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哪能幹出那種蠻夷的事。”


    沒逼到那個程度,城裏又沒斷糧。但凡斷糧了,哼,漢尼拔暫時成為我的偶像。


    趙煦半點沒被嚇到:“你真是討打。出門在外,沒有人被你氣的想打你麽?”


    “有啊。他們打不過我啊,嘿~”


    齋戒三日,禮部官員每天進宮給講流程,剩下時間記了三日的黑賬。


    第四天清晨被挖起來,先穿了三層衣服,未成年的包包頭上也加了一根黑紗抹額作為裝飾。


    保母:“不戴帽子露出頭發不莊重。你還沒加冠,又不能戴官帽,日常的帽子又不能進太廟,真是為難。加一條抹額,請列祖列宗切勿見怪。”


    [天哪,我就是賈寶玉啊。我的王妹妹家去了,英英嚶。]


    “嬤嬤,給我抹這麽多麵脂幹什麽?”化妝我也就忍了,這麽多年都習慣了,糊我一臉油膏幹什麽。


    保母摘了他的抹額,給十一郎揉勻麵脂,揉的看不出有什麽明顯的起伏,很均勻,再撲了一層茉莉花香的江南鵝蛋粉,把小黑臉抹成一個小白臉,然後輕拍腮紅,拿唇脂塗了嘴唇:“騎馬去太廟,路程少說也有十裏,別把你臉吹裂了。成了,穿衣服。官家賜你玉帶玉魚,我看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升任親王了。”


    穿了三層衣服,莊重威嚴,隻是寬袍廣袖有點行動不便。


    再加上郡王正式的紫袍朝服,雙手在胸前交握時,袖子正好能垂到膝蓋。


    旁邊的大托盤裏還放著些東西。掀開來:“你瞧,這是官家賜的玉帶,你一年到頭,就能穿戴兩次,還不正經點。”


    正常情況下,一次是給官家賀壽穿,一次是給太後賀壽穿。


    這是第三次。“這是昨天賞賜的玉魚。”


    身披紫袍,服玉帶,佩玉魚。


    郡王隻應該有紫袍,立功可以賜玉帶。


    但玉魚不一樣,比金魚袋還高一些,是親王專享,已經是明示了。


    林玄禮本來不喜歡展腳襆頭,可是這些年看慣了搭配:“不戴烏紗帽,總覺得上下不均衡。”


    保母歎氣:“是啊,誰叫你還未成年呢。”


    禮部為他應不應該戴帽子吵了何止三天,從下令廟獻開始爭論,最終‘見列祖列宗不戴帽子非常不恭敬’壓過了‘未經冠禮不能戴官帽’,趕在出門前送來一頂官帽。


    穿戴好了就送到小白馬上,前後儀仗隊簇擁。


    與同樣紫袍玉帶的丞相章惇、樞密使曾布匯合之後,一起往太廟行去。


    還有熱氣騰騰的三牲,也披紅掛彩的抬過去。


    章相公、十一郎、曾樞密三人的儀仗不急不緩,令道路兩旁的百姓瞻仰威儀。


    三人被各自的出行儀仗隔開,雖然首尾相連,但沒法聊天。


    百姓們:“好吃的郡王這麽有本事?”


    “誰說他生了重病?”


    “是啊,有小半年沒瞧見他了。”


    “大勝告廟啊,這可太好了。”


    “聽說還是我爹小時候見過這情形,之後再也沒有了。”


    “咱們大宋對西夏也能勝?”


    “等等什麽情況?諸位發生了什麽事?我半年沒出門了。”


    “你不知道?官家讓十一郎悄悄去邊關,帶兵突襲了西夏軍,斬殺敵人數萬!”


    “謔!”


    “難怪十一郡王常年去武監,我還奇怪呢。原來真有安排。”


    “官家敢用弟弟領兵,真是開明大度。”


    “可不是嘛。”


    “諸位,厚土生春糕今日打折,買五送一!”


    “真的假的啊?不是自從…之後都忌憚著宗室麽?”


    “劉娘娘又生了個女兒。怕是……”


    “哎呦喂,不能夠吧。官家能生女兒就能生兒子。”


    “仁宗在世時,還不是有女兒沒兒子。”


    “你們扯那些都遠了,十一郎可真俊啊,這半年沒見,真是長開了,誰要是能和他好一陣子,也算不枉此生。”


    “消瘦了許多,再摔跤可沒法贏了。”


    “中間那位是趙十一郎?原先那麽雄壯的,現在怎麽?”


    “要不怎麽說邊關勞苦呢。準是餓瘦了。真是個風流俊俏美少年。”


    “不是中間那位還能是誰,前後兩位紫袍大官胡子都那麽老長的。”


    “哎,我怎麽聽說是十一郎犯了錯,才被暗中流放到邊關,誤打誤撞立了功。”


    林玄禮騎在高頭大馬上,目不斜視,被衣服官帽給綁架了。餘光四下裏掃蕩,給人群中幾個熟麵孔點點頭,就是沒見到小豪豬。


    [這謠言都沒邊了,從我六哥生不出兒子到我被流放,再加上遼國搗亂扯什麽南院大王,行吧,我現在是頂流。]


    [蕭峰怎麽不扛著他的音響出來見我?]


    [我要是有個出場的bgm能是什麽呢?給我《舌尖》的片頭曲吧,在宮裏合適,在戰場上,嘿嘿,更特麽合適。]


    去廟祭的儀式早有規章製度,章惇代表皇帝,遂寧郡王代表他自己,曾布代表百官,依次獻禮,奠酒,拜,誦讀祭文,拜,奠酒,奉上西夏守將人頭和帥旗,拜,奠酒。


    完成了漫長的儀式之後,章惇已經是快六十歲的人了,雖然也塗了一點麵脂,紅光滿麵,也有些疲憊。和顏悅色的抓住他的手:“十一郎,年輕人真是氣血充沛,請到偏殿稍息,再回去複命也不遲。”


    “好,相公請。”


    到偏殿坐下來,喝喝茶。


    林玄禮勾手叫來童貫:“豬耳朵,肋排、蹄髈,還有牛腿、牛裏脊,你記清楚了!”


    童貫:“郎君,您瞧好吧,小人現在認肉比屠夫還懂呢。”當然是為了投其所好在十年前就跑去找屠夫學習過。高蜜不學這個,現在選肉的活兒都交給我。


    章惇無語了一會,心說他到是懂得韜光養晦,假癡不癲。淡定的喝茶:“十一郎,嚐嚐老夫的茶。人都說你最善於品鑒美味,不知在茶酒兩方麵如何。”


    “不敢當。”林玄禮品了一盞:“好茶,和六哥吃的茶一個滋味。想必是官家所賜。”


    曾布親親熱熱的說:“你猜錯了。這是章相公家鄉的山茶,吃著可口,上貢了二斤。”


    “哦,啊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


    茶吃了兩杯。


    章惇慢悠悠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條:“這八名工匠,已經帶回京城,安置在火器營裏,十一郎有什麽差遣,隻管派人吩咐他們,一切用度,由樞密院出。”


    林玄禮一怔:“相公這是何意?”


    章惇又從袖子裏掏出三份戰報:“郎君不必多疑,你善製火器,改良火器的事,朝中大小官員除我與曾布之外,無一人知曉。官家與我密議一番,理應人盡其才,郡王有這等巧妙思量,從小就精通機械,不必為了避嫌而忍痛對火器置之不理。軍事在於機密,十一郎有什麽巧思,都可以置辦出來,在京郊試驗,成品與用法發往前線。唯獨工匠要留在京城,以免城破時被人所得,泄露機密。”


    不是所有新黨人士都能跟上我的腳步,有些人還是理解不了這種事,會覺得危險。這些人心裏還是元祐舊黨思維,覺得改動就有危險,有危險就不能做,哼。隻要控製得當,越有風險的事,越有好處。黨人……湊合用吧。


    林玄禮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猛地站起來,興奮又緊張,咽了咽口水:“此話當真?”


    曾布笑道:“章相公焉能騙你?這件事官家也準了。”隻是官家忙著陪劉娘娘,一手一個女兒沒時間跟你談這件事。談到國事就是君臣了,反倒不如同為臣子的我們說的方便。


    “章相公!”林玄禮隻覺得腦子嗡了一下,差點就說:[好呀好呀我有好多好主意我都可以拿出來啦!!憋死我了!這麽多年小心謹慎終於等到了自由的一天。]


    仔細想想,這件事貌似沒這麽簡單,別是釣魚執法吧:“相公厚愛,趙佶銘感五內。隻是…到了邊關…生死關頭這靈感如泉湧,詩也寫得多,火器也做的好。到現在安居樂業,衣食無憂,我滿心都是豬耳朵、牛裏脊,輕歌曼舞,勾欄瓦舍,對火器反倒沒有什麽想法。您別催我。”


    章惇含笑點頭,臉色之柔和,極其罕見。


    他心說:看你興奮的都要上房揭瓦了,還在這兒和老夫拿腔拿調的,我也年輕過,二三十歲之前心裏有火,壓都壓不住。心裏有什麽靈感、策略,若不能盡快實施,自己都憋得難受。不信你忍得住。


    曾布調笑道:“十一郎總是謙遜有禮。章相公舉賢不避皇親,這正是……喜慕英雄士,賜金繒。聞斯事,頻歎賞,封章歸印。請贖馮燕罪,日邊紫泥封詔,闔境赦深刑。萬古三河風義在,青簡上、眾知名。河東注,任流水滔滔,水涸名難泯。至今樂府歌詠。流入管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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