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算,若不是你的,是……是別人借給你玩的,他們聽到風聲來偷,那罪加一等,罪在不赦。”


    “您怎麽忘了,這是您借給我的。”


    法曹往兜裏揣:“想起來了,是我借給你玩的。小兄弟不要害怕,這些賊配軍都該打二十軍棍。你叫什麽名字?”


    林都頭的神色依然冷漠:“他就是林禮。”


    法曹的神色突然有點僵硬:“哦,原來如此。”


    林玄禮正在沉思要不要互通姓名以便作弊,法曹就滿臉剛正不阿的叫營房中的人,押著這五個賊,拿著凶器,前去公審。


    空氣中彌漫著白菜燉豆腐的氣味,還有加了豆渣的麵餅剛烙好的香氣。


    林玄禮聽說這幾個人也是白虎營的,都震驚了:“咱們營裏還有這麽弱的人?”為什麽每個跟我廝撲的人都很強,我能贏,也沒贏的這麽輕鬆過。


    林都頭:“……那不是二都的人。”


    眾人饑腸轆轆的看著法曹的同樣沒吃飽飯的下屬輪著軍棍,痛毆這五個人。


    林都頭忽然感覺手裏一沉,低頭一看,也是兩枚金錢。板著臉以眼神詢問。


    林玄禮眨眨眼,往華麗的軍帳那邊瞟了一眼,那是都虞侯來軍營裏居住時的住所。


    林都頭迷惑的眨眼,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怎麽表達‘這不行,都虞侯對你的馬誌在必得,有很多人搶著做這件事,我還以為這幾個兵痞是都虞侯派來的呢’這麽多意思。有點著急。


    二人正在這裏眉來眼去,互相以眼神傳遞不確定對方是否了解的信息。


    權知軍州事·種建中正按慣例,每月隨機次數的巡營。


    十裏聯營,他穿的很樸素,也不帶親兵護衛,隻帶了一個文吏,一言不發的信馬由韁。


    剛走到白虎營,就聽見有嬉笑聲,唾罵聲,軍棍劈裏啪啦打屁股的聲音,策馬上前:“因何動刑?”


    滿臉人生經曆的痞子被打的哢哢作響,還笑呢:“使勁啊,你們沒吃飯呐。養上半個月哥哥還是一條好漢,你們都等著的。小兔崽子,爺爺上陣殺敵的時候,你還沒長牙呢!”


    林玄禮:[我今晚上就去暗殺你。]


    種建中聽了一會匯報:“法曹,為何不斬?”


    法曹趕忙站起來:“啟稟知軍,正當用人之時,這幾個賊配軍還能一用。前任知軍說他們有唐五代之風,特令重責,但不斬首。”


    種建中問:“你們缺錢?”


    “缺啊,可是這小子可有錢了。”


    種建中神色如常:“為何缺錢?”


    “賭啊!”


    種建中點了點頭:“這五個人,一起推出營門問斬。誰知道他犯了哪些禁令?”


    林玄禮看到故人,有一點點激動,故人又幹了這麽漂亮一件事,給自己出氣,更好了:“我知道。


    竊人財物,以為己利,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不聽約束,更教難製,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揚聲笑語,蔑視禁約,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作者有話要說:    【1】宋代真是冗官。好吧我研究官員製度蒙逼了。感謝在2020-11-10  03:01:37~2020-11-11  02:3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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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為何心不在焉


    種建中懷疑的看著法曹:“你收他們賄賂了?”該問死罪的不問死罪,這一看就是收了賄賂,故意輕判。他們拿偷來的錢行賄,你豈不是他們的同黨?


    法曹嚇得差點把金幣掉出來,連忙伏在馬前請罪:“卑職不敢!卑職是一念之差,想讓他們上陣殺敵,報銷國家,大好男兒不能為國捐軀,要死在後方,死在這一點小罪上,著實可惜。”他還有話沒說,這幾個人也不是特別不識相,被人打一頓之後從來不想著報複,而且隻偷新兵。


    把死刑犯送到敢死隊並不是特例,當年老種經略相公(種世衡)就這麽做過,殺幾個敵人可以抵自己一條命。非常有效。


    種建中麵色嚴峻:“軍法無小事。”看了看這幾個人被二十軍棍打的鮮血浸了屁股:“暫饒你這一會,再有下次徇私舞弊,兩罪並罰,將你一並問斬。”


    法曹連連朝上叩頭。


    種建中看著五個賊已經被捆好了,癱軟在一起,就好像去骨的羔羊一樣,一點囂張氣焰都沒有了。


    沒必要再看,掃視周圍那些麵露喜色的人:“這幾個賊偷了誰?”


    林玄禮:[不是吧,我還以為你認出我了,還尋思十多年沒見,我長了兩三倍的身高,你一眼就能認出我很牛逼啊。我現在比當年帥了十倍不止,尤其是軍營裏飯太難吃,又瘦了一些,更是帥的不行不行。]


    [咿,難道他下令把這幾個貨色斬首不是為我出氣?]


    [真是因為違反軍令才問斬?]


    心裏頭閃念想過這些,上前一步:“啟稟知軍,他們偷的是我的東西。”


    種建中打量這個人,莫名的覺得眼熟。


    有些年少輕狂,相貌英俊,看身上的氣派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衙內,站在一群士兵之中就顯得他最優異、出眾,真是鶴立雞群,盯著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貴氣,偏偏想不出何時見過這樣一個少年。“今年新入伍的?”


    “是。”


    林都頭上前答話:“知軍容稟,這孩子半個月前剛來自願參軍,成為軍戶,分配到白虎營二都之中。年歲尚小,武藝卻很高強,有些不通禮數,請知軍別見怪。”在知軍麵前不能自稱‘我’。


    種建中不介意這些,勉勵了兩句,責令眾人都要遵守法度,軍中袍澤應該團結,我們是德順軍不是廂軍。


    繼續緩緩往前巡營,放滿馬速慢慢檢查一切,看到有疏忽紕漏或缺失的地方記在心裏,等一會開會時挨個批評,叫他們趕緊改正。


    五個兵痞直接被拖走,關進牢房裏,等著午時拉到營門斬首。


    法曹剛準備回去記錄,去消這五個人的花名冊,又回過神來,依依不舍的掏出金幣還給他:“小兄弟,剛剛你沒在知軍麵前告我一狀,足感盛情。”


    林玄禮當然沒要,往回推:“往後我要是犯了什麽該打板子的事,還請哥哥高抬貴手。”


    “這……這是一定。”


    林都頭揪著他的衣領薅進帳篷裏:“你自稱有給知軍的書信,何不上前相認?莫非是唬我?”


    你唬我不管用啊。我也愛那匹馬,可我不想搶。


    林玄禮抿了抿嘴:“眾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不是,被驚醒還有點懵懵的!]


    [然後我以為他認出我,才斬那幾個賊給我泄憤呢,沒想到沒認出來。]


    “拿出來。”


    [幹嘛,我可隻做了一封,誰知道你是不是反裝忠。]


    [賭你是個好人吧。]伸手在衣服包裏,從狼裘的內袋裏掏出來,又有一點遲疑戒備,這人看起來不壞,可是成年人應該知道不是看起來是壞人的人才能幹壞事:“都頭提醒的是,我這就追上去。”


    林都頭的本意是要過來,讓盧都虞侯鑒賞真偽,如果是真的,都虞侯拆開一看,知道人家有哥哥當靠山,自然偃旗息鼓,如果一鑒賞是假的,嗬,偽造官印是死罪:“你去啊。”


    不論如何這事情都能塵埃落定,總有一邊得安分下來,讓我好好練兵,準備殺敵報效。真煩。


    種建中一邊巡視一邊回憶,總覺得見過這個少年,具體是什麽時候、在哪兒又想不起來,可是這張臉在記憶中非常清晰深刻。隻好努力回憶所有的親戚故交家的子弟,一家人長得大多有點相似,可怎麽想都不是。


    正在思考時,聽見呼喊聲,回頭一看,是方才那個眼熟的少年跑過來。


    等二人跑過來行禮,翻身下馬,在高處看人的長相看不清楚,非得認清楚這個少年不可:“什麽事?”


    林玄禮抱拳拱手,隨即雙手捧上信箋:“知軍。趙十一郎,呃,遂寧郡王曾為我寫了一封舉薦信,說您與他稍有交情。”


    種建中微微頷首,大概見過一次麵吧,郡王記性挺好,幼兒時發生的事還能記住。接過信箋,先看了看蓋在外麵的官印,印文、字形、尺寸都對,信封也沒有拆封過的痕跡,拆開來一看,紙張不是簇新的,寫的內容很簡短,隻說是京中小夥伴要來投軍,自己作為朋友,隻好托付一下認識的人,希望好好培養他。看完之後放回去:“武臣不能幹預政事,更不敢與郡王結交。教頭,他怎麽樣?”


    教頭:“回稟知軍,林禮的拳腳功夫算是中上,騎射上佳,學過兵法,和同袍之間相處甚歡,偶爾在軍營中代寫書信。性情有些輕浮好動,不失為可造之材。”


    種建中微微沉思,說是不結交郡王,那是不圖郡王給自己說好話、幫忙。但郡王現在跑丟了,官家正在到處搜尋,他這個朋友或許知道一點下落:“很好。文官子弟才應該從軍。”


    畢竟他曾祖父是一代大儒,祖父熱血沸騰的從軍成為一代名將,就覺得你們這些文人一邊說武將如何如何需要提防,如何缺乏素質,又不肯學習兵法投身其中,就很可鄙。


    林玄禮看出他不想和自己有一丁點瓜葛:“知軍,我本來不想呈上書信,想憑真本事慢慢搏一個加官進爵,將來若能回京獻俘,也好和十一郎吹噓一頓。奈何有人想強行買我的馬。”


    種建中凡事都講究公平公正,對這種強取豪奪的事格外厭惡:“誰要買,叫他來找我買。”


    “多謝知軍。”


    知軍調轉馬頭繼續巡營,現在可以順便看看各營吃的怎麽樣,有沒有貪汙受賄。心裏以抓奸細的嚴肅程度,仔細思考,推敲。


    倆人回去吃早飯。


    ……


    蘇軾認認真真的忙著民生問題,心思完全不在逮學生上。他相信一點,一旦受夠了苦頭,花光了身上帶的錢,或者是聽說要去送到邊關險死還生,那份葉公好龍的心思消退,肯定自己站出來,不用抓,穩坐釣魚台。


    看看在座的官員們,深有感慨:“窮人命分惡,所向招災凶。主要是等十一郎花完錢,沒飯吃,問題自然解決。你們這樣忙忙碌碌的找人,要是被他發現端倪,躲起來不敢花錢,那就延長了時間。”


    與會人員大部分都是進士出身,或是封妻蔭子的那個‘蔭子’——官宦子弟,膘肥體壯,白麵長髯,身穿貂裘,滿口標準的官話,也紛紛表示他說的在理,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話題很快就轉移到今年百姓過冬、保馬法、河水的多寡、逃兵、村莊之間的大型械鬥。


    “現在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呂惠卿正在赴任的路上。”章楶一心都在軍事上,隻要不是郡王落入西夏人手裏,其他都無所謂,不明著找人正是怕西夏人得到消息,找一個小孩詐稱是趙郡王,他們什麽詐降詐敗玩的很溜。“隻願來年群策群力,狠狠的打擊西夏人的氣焰,讓那梁氏威風掃地。”


    本來可以攻擊李元昊得位不正,以致於有惡毒太後秉政的報應,皇帝沒有實權,但是不合適,我們這邊的太後也沒好那兒去——章惇親自定性的。


    章楶又問鎮戎,德順,通遠、積石、震武、懷德六軍的知軍,這都是叫來開會的,其中德順軍距離最近,其他人都分散駐紮在各處:“戍邊將士們每年例行輪換調動,應該都準備好了,即刻動身。”


    戍邊的軍隊也是有區別的,在邊州駐紮還是在邊境城寨中駐紮大不相同,最外層的人既苦寒又危險,夜裏也要枕戈待旦,隨時防備進攻。因此好的主帥都會每年輪換一次,兵書上也講,戍邊的時間不要超過一年——超過了容易叛逃。現在開始輪換調動,正好可以趕回來過新年。去戍邊的人也有盼頭,回來的兵將也感恩戴德,比用牛酒犒賞三軍更有用。


    眾人都起身答應,隻有一個人略顯遲疑。章楶:“種建中?”


    種建中還在想為什麽覺得那個少年眼熟而且印象深刻,被點名立刻站起來:“相公。”


    章榩:“為何心不在焉?”


    種建中就在想說這件事,這是最近唯一的線索,隻等會議結束再說:“啟稟相公,卑職軍中有一個剛來投軍的年輕人,手持遂寧郡王的舉薦信,卑職看他有幾分眼熟,打算在散了之後稟告相公,早些找到郡王,以免官家掛念不懂事的弟弟。”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林禮為什麽眼熟了!


    他是沒見過遂寧郡王青年時的樣子,可是他見過官家。當年做殿前班直時,官家是十歲剛過,少年老成,氣概非凡,威嚴肅穆,過了十年還令人記憶猶新……這林禮的相貌和官家太像了!幾乎可以說是相差無幾!如今九年過去,官家已經二十歲,十一郎也應該有十二三歲!現在相差無多。


    難怪他說趙十一郎給他寫舉薦信時不太自然。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郡王本人!


    章楶對此不感興趣:“防備西夏才是當前大事。他是誰都大不過軍機大事。你可以問問那廝,遂寧郡王在何處給他寫的舉薦信。即刻開拔,不得延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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