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他轉頭看著紋絲不動的門,微弱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且不止一人。  “有人來了。”  ……  另一邊,被黑衣人暫時丟到庫房的鶴丸幾刃從袋子裏掙脫出來,又不留痕跡地溜了出去。  “溜門撬鎖還是你在行啊!”鶴丸望著鶯丸手裏解開的鎖,感歎不已。看著像個和善的老頭,其實心比誰都黑。他記得對方在被主殿帶回來之前,是在貧民區跟一個慣偷小孩住在一起的,後來那個孩子死了,鶯丸就……  “哪裏哪裏,這種不值一提的技巧已經讓主殿教給三日月了。”鶯丸笑眯眯地,將鎖重新掛了回去,“現在開始搜查嗎?”  一期一振頷首,“可以開始了,務必小心,走圖紙上的暗道。”  “明白~”鶴丸打了個手勢,隨即消失在拐角。  見鶴丸離開,餘下的三刃也互相對視一眼,朝著自己的目的地進發。  ……  大門再次開啟,所有少女再次噤聲。  她們紛紛垂下頭去,甚至還有人將頭發撥到前方,試圖遮住自己的臉。  “兩位大人親自來選,實在是辛苦了。”黑衣人對著兩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點頭哈腰,狗腿地跪下為他擦了擦門口的地板。  戴著金項鏈的男人身後跟著一振物吉貞宗,代表“幸運”的脅差,此刻雙眼卻沒有了神采。  兩個男人站在房間中心的地板上,正處於最好年華的少女像是商品一般擺在他們麵前,琳琅滿目。  沒有侍從的男人環繞四周,略掃一眼,便有一人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她像無邊暗夜中的華燈,像是雲翳中散發著光輝的明月,將四周的星辰都襯得黯淡無光。  身穿紺色和服的少女坐在那,仿佛無人可入她眼,昳麗的容顏猶如神明,氣質難以用語言形容稱讚。  “我的幸運女神——就選她。”  男人的手指朝向了端坐在籠內的三日月。第117章 破曉(廿九)  聽到男人的話, 圍在三日月身邊的幾名少女瞬間白了臉色。  她們慌亂地抬起頭,卻在對方轉過視線時下意識躲在籠子的角落, 僵硬著一動不動。  不久前還在教這個新來的女孩如何躲避這些人的挑選,離上一次還沒過多久,為什麽就……間隔的時間明明還沒到啊!  少女們的心緊緊揪著,像懸在斷崖即將斷裂的一根線,連呼吸也幾近停止。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位於中心的三日月,驚然發現那張明豔絕倫的臉上唯有深沉如海的平靜,唇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柔和的笑,仿佛不知道自己將會麵對什麽。  幾名少女麵上不自覺地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同為籠中之鳥的她們……毫無辦法相救。  這一邊, 坐在籠中的三日月正沉思著,目前的情況與幾名少女剛剛給他的信息有些出入——按她們所說, 這個基地的人每隔二到三天就會帶一名少女出去, 昨天剛有一人被帶了出去, 這個“下一次”顯然來得太快了。  看來, 計劃的實行要比預想中的提前不少。  就在三日月思考的短短幾秒之內, 男人已經來到了懸掛的籠子前。  矮胖的男人癡迷地看著籠內的“少女”,對方那頭深藍的長發有些許順著籠間的縫隙垂下幾寸, 一如細密流淌的銀河。他伸出手揉撚撫摸,近似綢緞的觸感讓他愈發肯定自己的選擇。  在這個角度,那雙色澤深沉的眼眸竟是笑著的,像是朗然的夜空, 沒有半朵陰雲。其間似有金色的光彩閃爍, 眨眼間卻又不見,大抵是牆壁反射來的光線。  男人不由尋味,在這裏, 他見慣了少女的各種模樣。無論哭泣、憤怒、絕望、悲傷,無不是負麵情緒,唯有眼前的少女,擁有他從未見過的風姿,也對此毫不在意,像是超脫了凡俗,變得不可觸摸。  是不知道這裏的可怕之處嗎……?但眼角的紅色、沾在臉頰濕痕顯然是哭過的樣子,這麽短的時間就完全不一樣了,是調整了心態打算坦然麵對了嗎?  可既然是被計劃著抓進來的,又怎麽可能不在路上知道自己要來什麽樣的地方。  “打開它。”男人命令道。他倒是要看看,對方會不會一直如此淡然。  黑衣男聞聲,上前打開了籠門,又側過頭對男人恭敬道:“大人,這個女孩腿腳有些不好,應該是站不起來。”  三日月默然,歪打正著,這樣大概不會暴露了。  “哦?”男人似乎更興奮了,特意打量了三日月裙中的雙腿一眼,“那就在這裏吧。”  貿然帶出去,說不定就被哪些家夥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說完,他對另一個人道:“真是不巧,我的幸運女神比較特別,賭局隻能換個地方了。”  戴著金鏈子的男人也不介意,無聊地轉了轉中指上的金戒指,狀似考慮地低了頭一會兒,“好吧,那就改在這裏。”  他抬起臉,堆著肉的臉色擠出一絲笑,“我的物吉從來沒輸過,這次也一樣。”  三日月望向他身後的物吉貞宗,金發的付喪神臉色似是蒙著一層陰影,一雙金色的眸子像是盛滿了絕望的鏡子,承受不住重量碎裂、自暴自棄之後變得灰暗。  而在那纖細的脖頸上,一枚黃金打造的項圈若隱若現,上麵嵌著一圈彩色的華美鑽石,在燈光的照明下折射出亮眼的微光。  三日月知道,物吉貞宗在審神者中一向有著“幸運”的口碑,就連他本身也認為自己會為大家帶來幸運,並且希望自己能為大家好運和祝福。  這樣玄學的說法早在曆史和口口相傳中成為了真實,有許多審神者喜歡講物吉貞宗帶在身邊——譬如鍛刀時,借此祈求鍛出想要的刀劍。  而現在,這樣的“幸運”已經變成了物吉貞宗的枷鎖,看不見的鏈條拴住了他的靈魂。  在黑衣男人的動作下,場地被“清空”。那些本來倚在牆角的女孩們都被分開塞進了附近的籠子,隻為這兩個男人開辟對弈的空間。  “蝰蛇”與“黃金手”,人口交易鏈中兩個重要的接頭人。前者慧眼識珠,後者財運亨通,兩人都是賭中狂徒,為享受賭博的樂趣、打造精彩對局,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選中三日月的男人,也就是“蝰蛇”,看人看事極準,幾乎從未失誤過。性格好強,一生從未嚐過失敗——除了“賭”。在這件事上,他嚐盡了失敗的苦味。  而“黃金手”,也就是帶著物吉貞宗的男人,天生財運極佳。後來加上物吉貞宗的加成,在加入這條交易鏈後,更是財源滾滾,整個人都是飄飄然的狀態。整個基地裏無人不知,在這振“最幸運”的物吉貞宗出現之前,有數不盡的“不幸”的物吉貞宗折斷在他的手中。  兩人又是合作的朋友,又是賭局上的對手。  很多時候,他們喜歡用人命進行豪賭。  周身血流成河,兩人談笑風生。  雪白的大理石地麵出現了一套柔軟的沙發與透明的茶幾,桌上有兩副未開封的撲克牌。  蝰蛇笑道:“我要先測試一下我的女神是否足夠幸運。”  黃金手毫不在意道:“你隨意。”他不認為會有人比他、比物吉更幸運。過去的種種都證明了他是一個幸運的人,幸運女神隻會站在他這一邊。  三日月被黑衣男人抱到了沙發上,整個人都陷入其中,深藍的長發稍淩亂地披散在背後,衣服堆起褶皺,像個打理不當的人形玩偶。  “去把我的盒子拿來。”蝰蛇道。  在黑衣人走後,他耐心地將三日月的頭發一點一點理好。  賭局對他來說需要儀式感,不可以隨隨便便就開始。即使每次與黃金手的對決都輸,這個習慣也未曾改變過。  沒過多久,黑衣人拿來了蝰蛇口中的“盒子”。  那是一個分為五箱的黑色盒子,周身沒有任何花紋,每一箱開了一個足以放進一隻手的洞。  “每一個裏麵都有十個球,九個黑色,一個其他顏色。”  蝰蛇講解著,把桌子移到三日月麵前。他看著身前的少女,笑著道:“隻要你把裏麵唯一不同顏色的球拿出來,就沒有別的問題了。”  三日月把目光移向盒子,黑漆漆的入口下麵似乎還有遮擋的東西,完全看不到內部。  總共五十個球,其中四十五個黑色,五個異色。每一個箱子摸到異色球的概率都是相同的,摸到一個兩個算是碰巧,但是想五個箱子都摸到,希望更是渺茫。  用這樣的手段來測試幸運的程度嗎……?  三日月不置可否。  看三日月久久沒有動作,黃金手以為他是不敢出手,懷著提前壓製對手心理的想法,他轉頭對身後的物吉貞宗道:“去,給她示範一下。”  不得不說,三日月太有氣場,單是坐在那裏就已然呈現出來了。黃金手本來沒將他放在眼裏,此刻也有些將信將疑。  蝰蛇從來沒有看走眼過,難不成這次真的要翻身了?  在三日月的注視下,物吉貞宗走到桌前,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機械地把手伸進盒子裏,再取出,手指間便夾了一個白色的球。  “很好,這是第一個。”黃金手滿意地說。  三日月注意到,這振物吉貞宗的手指上有著細密的傷痕,尤其是手指側麵,磨到脫皮露出的傷痕透著明顯的紅色。  接下來,物吉貞宗又拿出了第二個、第三個……直到第五個。  “就是這樣,很簡單。”  黃金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將球又分別放了回去,晃亂了盒子,“如果一個都拿不到的話……”他沒有繼續點透,話語中卻暗藏殺機。  蝰蛇沒有反駁,顯然也同意黃金手的觀念。  賭局中,沒有價值的東西是會被舍棄的。  如果是普通人類聽到這樣的話、麵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緊張得滿身冷汗,可三日月隻是不慌不忙地將袖子向後推了一截,將手放入盒中。  在兩人眼中,容貌如神捏造一般精致的少女氣定神閑,藕段似的胳膊皮膚白皙,修長的手指沒入盒中,像是立即就能將目標拿出。他們緊緊盯著,唯恐錯過一秒。  三日月的手指在球堆裏翻找,每一個球都輕盈圓潤,觸感極佳。然而,沒有透視眼又怎麽能從中找到顏色不同的那個,更別說大小完全一致,外表也一模一樣,幹脆隨便拿一個出來――  等等。  三日月表情微妙地變了,他能感覺到,有一個球在某一處有細微的異樣。  他緩緩將球拿了出來,果然不是黑色。  “幹得不錯。”黃金手的笑容淡了些。這隻不過是對方湊巧而已——他這麽安慰自己。這些球早已被做了手腳,除了付喪神這種觸感靈敏的生物,其他普通人類不可能感覺得到,這可是他費盡心思才找到的辦法。  比起黃金手,蝰蛇的喜悅則是無比真實。開門紅!這個女孩的表現比他預想的好得多。  將手中白色的球放在桌上,三日月又去摸第二個盒子。  同樣的觸感,這次有一個球的表麵也有一個針孔似的東西,但比針孔細得多,不留心絕對察覺不到。  他將這次的球拿出來,是銀色的。  黃金手臉色明顯地變了,看向三日月的目光變得不善。除了比別的女人更好看一些,他看不出對方還有其他出彩的地方,何況還是個殘疾。  是巧合嗎?  還是……  他輕易地便朝“出老千”的思路想了,卻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做手腳的明明是自己,這個女孩怎麽可能發覺呢?時之政府每年招募來的審神者都是現世來的普通人,不會出現意外的。  在黃金手思考的時間裏,三日月把第四個異色球也拿出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即使是站在三日月一方的蝰蛇也覺得有哪裏不對。但這樣的思慮並不是對著三日月,而是盒子裏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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