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沉默最終被小烏丸打破,他張了張口,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我也沒有想到,事情能夠進行得如此順利。”三日月笑道,阻擋了小烏丸即將說出的話語。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麵前的刀劍付喪神,露出輕柔的笑容,“現在看來,大家對現在的情況都沒有異議……這很好。”  “接下來的事情不必擔心,自然而然地進行下去就好了。”三日月口吻緩和,仿佛在天守閣隻是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塊點心。  刀劍們忐忑的心逐漸安定下來,氣氛終於不再那麽凝重。  “說起來……清光也被那個人……”大和守安定垂下視線,眼底劃過流光,“總聽清光說,他親眼看著‘我’一次又一次地離開,一次又一次地回來,這次終於換成我看著他了嗎……”  “啊——”三日月忽然想到什麽,笑眯眯道,“不止是清光,還有鶴丸。他們沒什麽事,非常安全。”  “真的嗎?”大和守安定不可思議地喊出了聲,“他們在哪!?”  ……  在解開鶴丸封印的瞬間,雪白的身影便撲了上來,激動地質問:“你這家夥是瘋了嗎?知不知道這樣做你也會死啊!”  鶴丸連聲音都在顫抖,鎏金的眸子閃爍著不容忽視的光芒。  被三日月使用的奇怪技法驅回本體的前一刻,他心底便生出了不妙的預感。自己當初就沒有找到鏟除審神者之後留下本丸所有人性命的辦法,審神者對於付喪神的牽製太難消除……本隻以為三日月隻是異想天開,但那仿佛勝券在握的神情,他不由得不聯想對方會做出多麽恐怖的決定。  無非是……玉石俱焚!  現在這算什麽?他們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見麵了嗎!?  三日月望著鶴丸急切的表情,露出無奈的笑容,“現在不是沒事嗎?”  聽到這話,鶴丸一下子頓住,仔仔細細把三日月端詳了一遍,果然不見半分異常。  “這……”  鶴丸看三日月的眼神像是在看未知生物,一時間啞口無言。  此時趕到的石切丸深深凝視著麵前的付喪神,試探出聲:“鶴丸殿?”  他從來沒有見過鶴丸這般急切的樣子,即使是在多年前打算對審神者出手的前夕,對方也是一幅輕鬆平穩的樣子,像是不把所有付喪神經受的痛苦放在心裏。  鶴丸怔了怔,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石切丸居然還在這個本丸裏,便忍不住勾起唇角,聽不出任何意味地感慨。  “你還活著啊……”  聽到他的話,石切丸立即斷定這是當初的鶴丸,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他道:“那個人已經死了。”  “……是嗎。”  鶴丸不由得把頭再一次轉向三日月,與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審神者一死,本丸的刀也會碎掉才對!就算三日月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將“咒”轉移到了誰的身上,起碼也要碎一振吧!  這個三日月是外生物嗎!?  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呢,鶴丸。  ……  在這之後沒過一會兒,來自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上門登記,並不過問本丸的審神者為何忽然死亡——在時之政府,每一名審神者都有各自的生命記錄,而“黑狸”的死亡被儀器視作“自然死亡”。  畢竟,刀劍弑主的話,可是會一並碎掉的。  在被問及“打算什麽時候迎接新的審神者”時,每個刃臉上都或多或少地露出抗拒之情。  或許是看出了刀劍們的不悅,時政人員道:“抱歉,但是沒有‘鏈結’的刀遲早會散盡靈力的,為了大家考慮,還是盡快迎接新的審神者吧。”  工作人員著實有些害怕,先不說這是頗具“盛名”的黑狸的本丸,光是聞見這裏隱隱約約的奇怪氣味,每一振刀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滿身戾氣,就知道他的死並不簡單……不過時之政府並不讓他過問,隻是讓他按流程登記一下而已。  他的目光瑟縮地掃過四周,終於看到了一振正常刃。  那振正在喝茶的三日月!他看過來了!  “哈哈哈,新的審神者嗎?”  “對對對!”工作人員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打算什麽時候要呢?”  “嗯……”  三日月看了看眾刃不安的神情,笑道:“可以哦,不過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是什麽呢?情理之中的話,我們會盡可能地滿足你們……”  “可以的話,就讓我們自己來選擇吧。”  “雖然沒有過先例,但是應該沒問題。”工作人員長舒了一口氣,把這個要求記在了小本本上,“還有其他的嗎?”  “嘛,不去檢查一下了嗎?”三日月笑著問道,伸手示意本丸內部。  “不不不不不用了……”工作人員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他有預感,怕是上去就下不來了!“沒事的話我先告辭了!感謝你的配合!再見!”  望著他逃也似的背影,本丸久違地響起了笑聲。  ……  “你的意思是,這個渣滓的意識不會消失?”  來到天守閣的鶴丸看到了血色輝煌的“盛景”,嘖嘖感歎著跨過男人的屍體。  “沒錯,”三日月點頭,解釋道:“他的意識一直賦予‘真名’之上,隻要‘名’還在,他就永遠可以感受到痛苦。”  “那——”  鶴丸把目光朝向笑意盈盈的三日月,一把拎起了男人的頭,嗤笑:“這個可不可以當球踢?”第88章 狩(完)  封閉在地下的時光太過久遠, 久到本丸的刀劍都換了幾輪。  鶴丸感慨著,跟著幾振短刀在本丸裏閑逛。  直到遇見加州清光——彼時的紅色打刀自被解封就送進手入室養傷了,出房間正巧遇上滿地亂竄的鶴丸, 驚得一下子踏空台階崴了腳。  鶴丸拉起摔倒在地的加州清光, 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中忍不住大笑, “啊哈!你居然還活著,這真是嚇到我了。”  連打招呼的方式都是這麽獨特。  加州清光一臉見到鬼的表情, 整個人都恍惚了,許久才回過神。  在確認審神者身死之後,隱忍了長達十年之久的打刀驀地落下淚來。  原來……黑夜是能結束的嗎。  這些年, 親眼看著本丸來來去去無數刀劍,卻無力伸手去救一次, 其中的痛苦、自責,早已鬱成心結,遠不是輕易可以解開的。  這次換作大和守安定慌了手腳, 從懷裏掏了張手帕出來——他從沒見過好友露出這樣的表情。  加州清光看向三日月, 紅色的眸子因為淚水顏色愈發深沉, 萬般情緒都歸於一聲歎息。  此時已經雨過天晴,湛藍的天空劃過一道絢麗的彩虹。  從這天起, 本丸恢複了生機。  曾經每日在痛苦之中煎熬的付喪神們終於像是掃清了陰霾,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重生的活力。地下的碎刀被清理出來, 埋到了本丸櫻樹下。沒過幾天, 眾刃又填平了地下的暗室,毀掉了暗道開關,徹底塵封了過去黑暗的曆史。  讓三日月哭笑不得的是,他被其他刃勸著搬入重新翻修好的天守閣,說是要好好看著他, 甚至還有短刀輪班半夜抱著枕頭過來跟他一起睡。  眾刃們的不安他全然看在眼裏,於是沒有反對,順便臨時擔起了“審神者”的職責。  然而,看似已經將過往的仇恨沉澱下去的眾刃,實際上並不覺得三日月會就此忘懷——即便他在那個渣滓身邊的時日不長,可所經受的痛苦,必然是他們難以了解的……光是那天看到的紋刻在他身上的痕跡,就難以想象男人的靈力如何造成巨大的痛苦,那麽,之前未被他們看到過的又會有多少呢……  如果表現在刀紋上的話,怕是更加……  他們可以等時光慢慢將記憶淡化、傷疤撫平,但三日月不能。  或許……連三日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已經被那個渣滓重創得千瘡百孔。  看著三日月看似悠然輕鬆的模樣,本丸每一刃都不忍心去打擾他,他們甚至不敢問起過往,生怕三日月是為了他們而強自歡笑,祈禱自己的猜測隻是猜測。  直到短刀們提出泡溫泉的建議,他們才借此看到了無法被掩飾的真相。  ……  隨著秋日漸涼,本丸各處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溫泉連和其中一角的居所——雜草除淨,帶著淺色花紋的大理石被洗刷一清,原本幹涸的泉水重新滿溢,木製托盤上盛著萬屋新上的清酒;驚鹿輕敲,偶爾有落葉墜於水麵,隨著水波飄向角落。  為了放鬆身心,今劍找到一個空閑的下午,對著無所事事的同僚們提議:“呐,溫泉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如大家一起來吧?”  “溫泉?”小烏丸想了想,“倒也不錯。”  “那就這麽說定了!”今劍拽了拽岩融的衣角,“走吧,我們去通知其他人。”  “溫泉嗎……”被第一個通知到的三日月彼時還坐在天守閣中篩查審神者遺留的文件,聽到今劍的話,他歪頭考慮了一下,笑著應道:“好啊。”  “什麽?溫泉?”鶴丸興致勃勃,他都忘了本丸還有這東西。  很快,高機動的短刀把消息帶給了每一刃,沒過多久,所有人就都前往溫泉集合了。  曾經的審神者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將本丸擴建得足夠大,連帶著溫泉也是尋常本丸的幾倍,與其說這是一個用來休憩的池塘,倒不如說這是個裝潢華麗規整的遊泳館。  沒等三日月走近,便已經聽到了從中傳來的笑聲,“這酒真不錯……再來一杯!”  “次郎殿早已到了,太郎殿也在裏麵。”日光一文字對著麵色發黑的小烏丸無奈道。  “既然是來放鬆的,就隨意一些吧。”三日月笑吟吟道。  小烏丸歎了口氣,眼底卻泛起柔和的笑意,“隻怕今天他們要瘋玩一場了。”  “三日月殿,浴衣已經拿來了,都在旁邊的更衣室裏,去換就可以了!”亂藤四郎走過來,將端著的茶和粗點心舉起示意,“已經為您準備好茶和點心了哦!”  “哈哈哈,那我就先過去了。”三日月對幾刃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更衣室裏的數名刀劍付喪神早已換好了新浴衣,此時正聚在一起聊天,將屋內吵得熱鬧無比。見到三日月進來,幾刃親切地打了招呼,便又聊了起來。  三日月今日穿著方便穿脫的內番服,將柔軟的衣服脫下後,隨即取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白色浴衣。  不知什麽時候,房間內的聲音全然消失了。  第一個看到三日月後背的鶴丸正在說著話,餘光不經意一瞥,聲音便戛然而止。其他幾刃見狀,紛紛朝著他看的方向望去,亦是陷入沉默。  深色的圖騰濃重而鮮活,像是將付喪神勁瘦的腰半環包起來,從這上麵,他們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股屬於那個男人的、令人厭惡的混沌靈力。而更讓他們覺得觸目驚心的是三日月腰間青紫的握印,以及,平日掩蓋在手套之下、一直沒有被他們發現過的勒出的紅痕。  “……那是什麽?”  鶴丸喃喃,目光複雜而難以言喻。  身旁的幾刃沒有回應他——在大廣間的那次,除了鶴丸、加州清光,還有被特意擋在後麵的今劍,所有刃都看到了男人折辱三日月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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