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虎退說發現三日月不見之後,他們心中逐漸浮現出恐怖的預感,今天之後,他們就會再也見不到三日月了。  他們瘋了一般尋找,到頭來還是晚了一步。  “到底為什麽……”  眾刃紅著眼,無法再觸碰到他一絲一毫。  他們都以為三日月已經不再在意,太過輕易地被完全欺騙過去。直到一切發生在眼前才明白,那些黑暗的回憶,已經一步步將三日月拖入深淵……  他們甚至連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做出這樣無法回頭的選擇。  三日月回過頭,無奈地笑著,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還是被發現了啊……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留下一絲聲音,便隨風消失了。  池中隻剩一振完全碎斷的三日月宗近。第89章 破曉(一)  殘垣斷壁之間, 一陣煙塵滾滾而過,灰白的顏色逐漸膨脹,似是有吞沒這片黑暗的架勢。  半晌過後, 一抹亮麗的火光從中亮起, 煙霧散了大半, 有一個高挑的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麵容英俊的青年,神色肅穆, 唇角抿起,烏黑的眼瞳閃現著雷霆一般的電光,肩上的外套隨著大風掀起大半, 卻牢牢地貼附在肩上。  在他的身後,兩振脅差警惕著周圍的環境, 跟隨著青年走進了這座坍塌得不成樣子的本丸。  檢查完這些斷壁殘垣後,脅差們開始了匯報:  “主人,從這些痕跡來看, 時間溯行軍剛離開不久, 正在向西移動。”  “這座本丸恰好處在時空亂流最狂暴的位置, 審神者已經死亡。我們在廢墟中發現了他……不過隻有破碎的衣料和一些殘肢。”  “是嗎……便宜他了。”  青年提了提衣領,發出另一道指令:“行動暫不中止, 讓其他人繼續去追,務必將那些時間溯行軍除盡, 你們兩個留在這。”  “是!”  待其餘幾刃離開後, 青年將目光移向一旁。  不遠處的空地上,碎裂的刀身七零八落地鋪散開大片,各刀種的碎片混雜在一起,渾濁的靈力從那些碎片上緩緩升起,像是肆意潑灑的濃重墨點。  這些墨點似的靈力即是已經被汙染的靈力, 它們無法被控製,漫無目的地向四周蔓延,汙染所能觸碰的一切。  付喪神也不例外。  幾個存活下來的付喪神——現在已經是暗墮付喪神了。他們正圍在不遠處,神情悲切,目光含恨,仿佛聽不到身後的動靜,沒有一個人朝後看一眼。  其中一振短刀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觸碰所喚名字的太刀,卻又瑟縮地收回手來。  “三日月殿……”  聽到聲音,青年皺起眉思索,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座本丸的刀劍已經在剛剛的時空亂流中折損了大半,或是為了抵抗時間溯行軍而戰死。  是他晚了一步……本來要將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就地判決的,不過現在也算換了一種方法完成了任務。  他觀察著每一個暗墮付喪神,發現他們身上都有或輕或重的傷,隻是不危及性命。而被他們環繞起來的太刀,卻早已維持不了人類的形態,瀕臨碎裂。  他彈了彈領口不存在的灰塵,抬腿走了過去,望見一振橫倒在地麵的、布滿暗紋的暗墮太刀。  刀身自帶的刀紋比他之前所見刀劍擁有的都要美麗,像是夜幕中高懸的新月,在這黑暗中還散發著細微的光。  隻可惜,已經是暗墮的刀了。  青年的眸色沉了沉,不過……就算是暗墮刀,也比那黑暗的人心要強得多。  再說,近來時空亂流出現幾率增大,他的隊伍也該添些新成員了,這些暗墮刀正合適解決當前的問題。  青年向來是個想到就會馬上去做的人——他緩緩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浩瀚深淵般的靈力鋪天蓋地朝那振瀕碎的暗墮刀湧去,也同樣包裹了那幾個負傷的付喪神。  漫天櫻花飛舞,自付喪神周身浮現的淡粉色花瓣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散發著灼眼的光芒。純粹得幾乎凝成實體的靈力中,隱隱流轉過奇異的色彩,顯得愈發瑰麗起來。  待靈力聚成的風將暗墮刀上覆蓋的厚厚一層花瓣拂去,便露出了其中付喪神的身影。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驚豔,躺倒在紛亂櫻花堆中的付喪神無疑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所見最美之刃。  縱使暗墮的濁氣已經將其汙染殆盡,可靈魂中那奪目而美麗的色彩卻沒有半分消散的跡象。  太過美好的顏色,讓見慣了黑暗的他也忍不住想去觸摸。隻可惜,暗墮不能逆轉……不然,他或許能夠看到對方本來的顏色。  “三日月殿……!”  隨著一道驚喜的聲音,青年見那昳麗的付喪神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血一樣的眸子,散發著不屬於這個亂世的溫柔的光,其間鑲嵌的兩彎弦月仿佛綻開在湖水之中,淺淺地浮動著,其中夾雜著一絲迷惘,似乎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他站在一旁,無聊地轉動著戴在中指上的戒指,等待對方恢複所有意識。  三日月靜靜地躺在地上,思緒還停留在離開上個世界的前一刻。  匆忙離開總存有一些遺憾,他無法陪那座本丸繼續走下去,也看不到他們未來會如何發展。  但……應該是好的吧。  不過,正如他所料,他並沒有真正“死亡”,而是繼續來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就在幾分鍾前,他恢複了意識,但身體疲乏麻木,靈力還未完全恢複,仿佛受縛一般醒不過來,隻能聽到耳邊一片哀絕的哭聲,仿若哭喪。  等等……哭?  三日月忽然反應過來,心情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這恐怕又不是一個多美妙的開端。  好吧,再悲慘的現實也是要麵對的。閃電一般想通之後,三日月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身穿黑色西裝的青年。  隻一眼,他就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類已經強到超出了他的預想,那股濃鬱純粹又強大的靈力簡直要從他身體中滲透出來,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束,吸引著他的視線。  一個人類……也能達到這樣的極限嗎?  就在三日月對這個青年進行審視時,耳邊忽然傳來了崩潰而悲痛的哭聲。  “三日月殿……”信濃藤四郎捂住了臉,咬著牙哽咽,“我還以為您再也醒不過來了……”  “時空亂流把本丸徹底毀了……其他人也……”  看到醒來的三日月,髭切沉聲道。他身上的軍裝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破損得不成樣子,臉上的傷口還微微滲著血。  他反倒挑起一抹笑,“不過……我們也算自由了。因為我們的審神者也死了。”  聽到這話,三日月一時有些恍惚。  這到底是不是另一個世界……?  “算上沒有碎刀、但已經重傷回到本體的……本丸的八十一振刀,隻剩下我們七個。”和泉守兼定看似冷靜地報著數,眼中卻是一片哀痛。  他手中拿著一振太刀和一振脅差,分別是小龍景光和物吉貞宗。  兩者刀身上的裂紋已經被青年的靈力修複得完好如初,卻因時間溯行軍暗墮氣息的汙染,遲遲未能醒來。  看到這兩振之前沒有見過的刀,三日月才確定自己的確來到了新的時空。  “長穀部先生明明能逃出來的,他是為了救我才……”毛利藤四郎環抱著自己,眼中不斷湧出淚水,“好多人……他們……全部死在了時間溯行軍手裏。”  “剛剛我以為、以為您也要……”毛利藤四郎哭得打了個嗝,伸手撲進三日月懷裏,“太好了,太好了……”  “雖然僥幸活了下來,我們卻成了暗墮刀啊……”髭切摘下破損的手套,凝望著正在變成黑色的指甲,苦笑一聲,“看來,這次的時間溯行軍很強……”  三日月注視著麵前情緒低落的刀劍付喪神們,發覺他們身上的靈力已然變得渾濁,眼睛流露出猩紅的光,或是身上長出了骨刺,或是頭頂長出了尖銳的鬼角。  “再過不久,我們也會變成沒有神誌的怪物。”和泉守兼定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時,目光隻剩堅定。  他將自己的本體緩緩抽出,露出那已然泛黑的刀刃,“三日月殿,在變成那樣的怪物之前,幹脆自我了斷吧。”  三日月頭腦風暴,立即分析起了接收到的大量信息。  總結來說——他們的本丸已毀,主人身死,幸運存活下來的刀劍也已經暗墮;這個世界的時間溯行軍擁有汙染正常刀劍的能力,被汙染的刀劍則會成為時空溯行軍一類的怪物;而造成這場悲劇的源頭是……名為“時空亂流”的災禍。  關於“時空亂流”,他曾有所耳聞——因為曆史被篡改,時空發生折疊、扭曲、波動,引發時空震動,將時間溯行軍引到時空扭曲的節點,從而引發更大的災難。  可是,由於審神者們的管理與約束,帶領刀劍付喪神維護曆史,“時空亂流”極少出現,甚至說一出現就會被鎮壓,不會釀成禍端,更不可能來得及摧毀一個本丸。  難道說……這個世界的“時空亂流”已經到了無法阻止的地步?  三日月眯了眯眼,還有所謂的“汙染”。時間溯行軍能汙染正常刀劍也是匪夷所思的事,那樣的話,付喪神出陣也等於處在危險的境地……  看來,這個世界的情況並非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清楚。  還有……  三日月感受著體內的靈力,除了已經恢複的靈力之外,還有一股靈力正在壓製汙染源。  或者說,這股外來的靈力把汙染源圈了起來,阻止他們更深一步墮化。  隻是,沉浸在悲痛中的這些刃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身體中的靈力已經維持在了暗墮後的狀態,沒有繼續惡化下去,想必是方才向他們施以援手的審神者做的。  三日月沉默地望著橫在自己眼前的打刀,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麽避免開端即死的走向。  沉思片刻之後,他抬眸,目光朝向不遠處的青年。  “多謝這位大人相救……”  這話很及時地轉移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幾刃這才若有所悟,紛紛轉回頭去看那人。  青年冷冽的目光稍稍緩和,他果然沒有猜錯,這振太刀就是幾人的中心,也是最為聰明的一個。  他走近三日月,開口直接點明,“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幾刃愣了愣,他們還從未聽說有審神者願意撿暗墮刀的——荒郊野外流浪的暗墮刀數不勝數,最終都會神誌全無,死在漫無目的的遊走之時,或是同類的相殘之中。  他們的眼中帶著狐疑,不敢答話。  三日月微微一笑,神態從容而坦然,“敢問這位大人,需要我們做些什麽?”  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願意花費功夫救他們於水火,若說沒有目的,他是不信的。  青年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之意,他接過脅差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向前走上幾步,“不是我需要你們做什麽,而是你們願意做什麽。”  他右手向上攤開,一股熾熱的火焰在手掌中燃起,像是一朵火蓮,將手帕燃得半點不剩。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三日月也能感受到其中被壓縮到極致的純粹靈力與足以傷人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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