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們來說,說不定被控製會更好一點呢。”有刃輕聲笑道,聲音裏充滿了嘲弄,“起碼,不用受多少折磨。”  ……  冰涼的紅葡萄酒在白皙的肌膚上肆意流淌,凝結起來的淡紅色水珠猶如在無比平滑的冰麵上流動,撐不了多久就會飽滿地滾落下去,滲透雪白的布料,洇出不成形狀的痕跡。  仿佛對皮膚這樣不沾水跡的狀態很不滿意,審神者掩蓋在麵具後的眉頭皺起,跨跪在三日月腰上,摘了手套丟在一旁。  帶著猙獰疤痕的手指伸向線條優美、白皙無暇的脊背,對比如此鮮明而強烈。男人用指腹按壓著那富有彈性的緊實皮肉,將還剩半瓶的紅酒盡數倒了上去,再用手心揉開,空氣中的酒香便越加馥鬱。  三日月半闔著雙眼,眉頭輕蹙,盡力放鬆不動,卻無法忽略帶著粗糙硬繭的手劃過皮膚留下的磋磨感。酒香使他的臉龐泛起淡淡的紅暈,露出如同醉酒的神態。  望著三日月的模樣,審神者低笑了幾聲,將空酒瓶隨手丟在一旁。剩餘的酒液順著瓶口向外低落,染髒了一片嶄新的區域。  “消毒……”男人喃喃自語,從身側的盒子裏翻出一雙未拆封的膠皮手套,將其慢條斯理地戴在手上,轉頭拿起帶著尖銳針頭的器具。  冰冷的針頭在後背緩緩劃過,三日月感到一絲細微的痛和癢。  男人似乎是在挑選合適的位置,這個動作持續了有一段時間。當他停下時,三日月才察覺到自己的後背湧現了大片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一陣急促的氣流掀過,吹起了三日月臉側的發絲,繼而是幾聲或沉悶或清脆的聲響。  三日月微微側過頭,注視著男人拋過來的東西。  麵前是幾冊裝訂好的薄木版畫,上麵篆刻著風格迥異的圖案,離得這樣近,隱隱還能聞到新鮮的油墨氣味。  審神者向前俯身,貼在三日月的耳邊,吐出沙啞的聲音:“選個喜歡的吧。”  三日月泛著新月顏色的眸光微微晃動,聲音柔和而沒有情感,“主人喜歡就好。”  像是對這句回答無比滿意,男人輕笑一聲,將針頭沾上顏料,手指不住地揉撚著器具柱狀的握處,身體的溫度漸漸染了上去。  毫無征兆地,針尖刺入皮膚,三日月悶哼一聲,睜大雙眼,額頭隱約冒出濕汗。  男人不是單純地在用器具在皮膚上刻畫,而是注入了靈力,將付喪神的靈體與自己的靈力交織起來。  換句話說,他是在付喪神真正的“本體”上造成傷害。  縱使三日月原本的靈魂並不存在於此世界,本質上也不會被世界規則影響,但這種深入靈魂的痛楚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審神者隻刻了幾筆,便看到三日月渾身緊繃,背後滲出薄汗,將血絲絲縷縷地暈開了。  “痛嗎?”男人隨手拿起一塊手帕抹去血水,笑聲中透著壓抑不住的瘋狂。  “不要亂動,”他低聲警告著,更高濃度的靈力像是帶著倒鉤的長針,深深紮入三日月的靈體。  三日月眼中控製不住地溢出水光,將兩彎新月洗刷得更加明亮。  他此刻明白過來,那些被做成檜扇的付喪神不是被男人直接抹殺,而是活活受盡折磨在靈魂的極度痛苦中死去。  審神者極滿意三日月的表現,他喜歡看付喪神掙紮痛苦的模樣,卻沒有一振刀能像三日月這般,受盡痛苦時還能如此美麗——汗濕的發絲貼在臉上不讓他顯得狼狽,血與淚都不會遮蓋他來自靈魂中的神光,明明應該在痛苦中扭曲蜷縮、露出最為醜陋的一麵,如今卻是意想不到的靡麗。  他撩開粘在三日月側臉上的頭發,望著那一直蔓延到耳根的、因痛楚而產生的紅暈,心中的愉悅便愈發膨脹。  過了片刻,在察覺到男人專心致誌在自己後背上紋刻時,三日月手指微微動了動,原本靜置許久的、源於自身的靈力細微地調動起來,撫平靈體中的傷痕。  身上的痛感一瞬間掃清了大半,又因為自身的靈力輕易便能壓蓋屬於男人的渾濁靈力,三日月的眉頭舒展了些許,卻又因為不能被男人發現,重新糾結起來。  時間像是凝滯了一樣,無限地拉長,在三日月記不清已經過去多久時,大廣間的門被輕輕敲響。  此時的男人已經快要完成自己的作品,稍稍直起了身體,頭也不抬道:“進來。”  日光一文字輕輕拉開門,微垂著頭,“主人。”  他視的線落向別處,不想看房間裏的男人,卻被下一刻撲麵而來的濃鬱酒香吸引了注意。  而被他抱在懷裏的小烏丸在一開始便看到了大廣間裏的景象——那被褪去了大半衣裳,身上狼藉一片的付喪神,不是三日月還能是誰!?  刃群裏隱隱響起幾道抽氣聲,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審神者沒有理會門口的眾刃,依舊把目光全然放在三日月背上。  時間在這一瞬間像是凍結了,良久,兩方都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眾刃立於原地,緊緊凝視著麵前男人的動作。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男人折磨玩弄付喪神,對方手中凝結著濃重靈力的器具即使隔了這麽遠,他們也能感受到其中附帶著的破壞力量……將這樣的東西刺入身體,必然會對靈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而現在,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日月被男人折辱,而無法做出任何行動。  縱然三日月是屬於審神者的一方,可現今親眼看到他這幅模樣……依舊無法自製的心痛。  有幾刃的手顫抖著扶上本體,卻又停頓在那裏,緊緊握著刀柄。  他們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一切……  岩融看清了裏麵的景象後,將今劍按在最後麵。在這個位置,今劍根本看不到裏麵發生了什麽,這樣就好……  大廣間內,在聽到眾刃到來後,三日月便閉上了雙眼。  ——這幅樣子被看到實在有些說不清,不如裝作無事發生。  可他緊閉雙眼的樣子在眾刃看來無疑是遭受不住男人帶來的痛苦,心中對男人的痛恨愈發加深了。  他們想錯了,本以為呆在男人身邊的刀劍不會像他們一樣遭受折磨,但他們竟然忘記,這振刀不是別人,是天下最美之劍三日月宗近!  這樣的刀在男人身邊,又怎麽會不遭到染指……  三日月感受著男人在自己後腰落下最後一筆,那是一個奇怪的符號,連成一筆,不像之前那些有著規律與形狀。  在對方收手的一瞬間,他感受到體內像是被什麽東西完完全全地束縛住了,合二為一,黏連不可分開。  這到底是……?  三日月抓著床單的手指收緊,心髒悸動。  男人將手中的器械放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抬頭對眾刃笑道:“你們說,用三日月來交換別的玩具是不是很好?”  無人回複。  “還是說……你們也想看三日月服侍別人的樣子呢?”第84章 狩(十二)  在說完這句話後, 男人並不在乎會不會有人回應他,重新低下頭,拿起沾著紅酒的手帕在透著淡紅色的肌膚上摩挲。  被刺入顏料的皮膚明顯地紅腫起來, 讓圖案有了暫時立體的輪廓。大概是因為付喪神超出人類的體質, 血珠已經不再向外滲, 反倒有著愈合的趨勢。  三日月所在的位置距離大廣間門口並不算遠,在眾刃的位置, 輕易便能看到男人對他做了什麽。  抽象的黑色圖案占據了三日月三分之一的後背,他們認得出來,那是屬於男人家族的家紋——一隻被流雲環繞著的墨黑狸貓, 沒有了最外圍圓環的桎梏,於是更自由肆意地漫步在皮膚上。  看到文身的刀劍付喪神們怔然站在原地, 從前,他們為了尋找對付這個男人的手段,曾在天守閣中找到過篆刻著家紋的手寫本, 單是伸手觸碰, 便可以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混沌力量。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被男人強製文身的付喪神, 譬如大俱利伽羅、山鳥毛、古今傳授之太刀……可那最多是在原有的紋理上加以修飾添色,勾勒出他所認為的意境, 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振刀被刻上這個圖案。  被這樣的力量強行封鎖的三日月, 到底會承受怎樣的痛苦……  大廣間的空氣凝滯了許久, 最後由小烏丸打破了沉寂。  “主人,”少年模樣的黑發太刀垂下眼眸,一派恭敬而順從的模樣,“明天的任務活動如何安排?”  男人慢慢地拭幹三日月背上的酒液,又用潮濕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漬, 將其丟在一旁,抬頭看了太刀一眼。  “明天……”他拖長了聲音,態度散漫,語氣比平時更加柔緩,卻讓每一刃都感到不安。  男人靠近三日月,將他鬢側的長發撩到而後,“等下我要出門一趟,安排嘛……像之前一樣。”  閉著雙眼的三日月幾乎能感受到男人呼出的熱氣打在自己耳畔,接著,有一隻手將他解到腰間的裏衣重新攏到肩膀,隨後有一條手臂攬過他的肩膀,另一條穿過膝窩,他便被騰空抱了起來。  三日月佯裝無力地將腦袋靠在男人的胸前,雙手散了力氣垂下,他感到自己被抱著走了一段路,沒過多久,男人定住了腳步。  “今晚讓亂到我房間來。”  三日月聽到不遠處的呼吸聲頓時急促了些許,繼而平複,沉重地回應道:“……是。”  在男人帶著三日月走後,安靜已久的刃群騷動不已,大和守安定眼中迸射出憎恨的光芒,“這個混蛋……!”  ……  天守閣內。  確認審神者已經離開本丸後,三日月睜開雙眼,緩緩坐起身來。  他伸手摸向腰後的文身,所觸及的地方還存在著針紮般的細微疼痛,男人似乎是繼承了他的家族力量,圖案中蘊含的靈力與他自身的如出一轍。  就連他的身體,也正在被這些靈力填充。  忍著體內傳來的不適感,三日月疾步走到書櫃旁,直接將那本寫著名單的本子抽出,快速地翻閱一遍,終於在正中的位置感知到了封印的存在。  正如男人展現出來的力量一樣,他有著絕佳的封印天賦,所以才有恃無恐,不怕被本丸的付喪神們發現真名。  而他永遠不會想到,第二振被他漸漸信任接納的三日月會使用這一技巧。  三日月脫下手套,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上麵。  借著媒介,體內屬於男人的靈力自發地湧動,形成解印。或許是因為用了男人的靈力,封印順從地將封存的東西揭開。  望著雪白紙頁上浮現出的名字,三日月微微睜大雙眼,這個名字的筆跡與走向……與男人在他背後刻下的一模一樣。  三日月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男人竟把名字刻在了他的身上。  這可不妙啊……  三日月眸色微沉,在這個世界中,審神者與付喪神的關係是前所未有的密切。一旦男人把名字刻入他的靈體,就相當於他也成了男人靈魂的一部分——幸好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否則,他此後都將無法掙脫男人的牽製。  他原本是想奪取男人的真名,斷開與其他付喪神的聯係,而後鏟除,卻沒想如今竟然變成與男人同屬一類的“靈”。換言之,即便男人死去,依存在自己身上“靈”依然會牽製本丸的刀劍。  三日月凝視著紙上的名字,如果這樣的話……  ……  午夜,亂藤四郎對男人匯報了近期的情況,出門後,便像上次那樣站在了門的另一邊。  三日月走至短刀身前,待他剛抬起頭,便直接上前製住對方。  亂藤四郎甚至沒有時間反應,雙手被反剪在後,如何掙紮都難以脫身,再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為了防止對方出聲吵醒屋內的審神者,三日月直接手刃將其劈暈,把他攜去了一樓鍛刀室。  這座本丸的鍛刀室平時基本無人進入,隔音效果極佳,屋內隻見得到成堆的材料。鍛刀爐的內膛冰冷烏黑,可旁邊刀解池的爐火還燃著薄薄的一層火焰。  三日月將亂藤四郎的本體抽出,凝視著刀身上刻印的牡丹花樣的刀紋,片刻過後,心思微動,將審神者在短刀身上下的暗示徹底解開。  ——他還是奪取了男人的真名,將其安置於自己的體內,與自己的靈體混作一體。  男人回來之後並未發覺自己的真名已經暴露,三日月明白自己已經完全被他信任,再者,他的封印手段幾乎不會被從未觸及這個領域的付喪神知曉,於是愈發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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