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想過尋求時之政府的幫助,可在這座可謂閉塞的本丸,他無法傳遞消息。更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時之政府是否值得信任。  一旦走錯一步,便會前功盡棄。  三日月停止了思考,進入短暫的休憩。  時間緩慢地流逝,一切都像是被黑暗包裹起來,墜入沒有盡頭的深淵。  忽然之間,天守閣內傳來一道微不可察的聲音,繼而是一串輕巧的腳步聲。  三日月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微微側首,聆聽著內裏傳來的動靜。  有人通過別的道路來到了天守閣。  這個時間……會是誰?  三日月的心中隱隱升起不好的猜想。  早在之前他便發現,審神者似乎對本丸兩極分化的現狀毫不在意,不僅不會壓製本丸暗地裏的騷亂,反而看戲一般,時常再添一把火。  男人愛看付喪神們痛苦絕望的樣子,卻像是沒有察覺他們日漸積攢的怒火——有朝一日爆發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麽說來……極有可能是男人在刀劍之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線。  三日月側過目光,隨著開關輕響,天守閣內的燈光再度亮了起來。  天守閣與極短的房間之間沒有相通的暗道,卻與本丸一層的各處連著出口。  ——這個男人從不在天守閣內施虐,大概是不想弄髒自己的住所。  這幾日,他跟著對方逛遍了本丸地下的各個房間,每一間都像是處以不同刑罰的刑訊室,撲麵而來的死氣與鏽味久久難以忘卻。  這是大量刀劍本體破碎後,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受潮生鏽、散盡靈力,才會帶來的結果。  在看到地下暗室堆砌成山的碎刀時,三日月難以想象,被男人經手過的刀劍……究竟有多少振能夠活下來。  “哢嚓。”  天守閣內的暗門徹底關閉。  一個嬌小纖細的身影映在和紙門上,通過輪廓,能夠看出是一振短刀。  審神者低啞的聲音從中響起,“今天的情況如何?”  說著,他伸出了手。  身影見狀,乖順地依偎上前,與那人的影子融為一體,像是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下一秒,身影開口,熟悉的聲音讓三日月的呼吸驟然停頓了一下。  “主人,今天本丸裏一切平靜,他們進行了會談,目前沒有任何反叛您的舉動。”  居然是他……  三日月微微眯起眼,又想起之前在大廣間對方向審神者行刺的舉動,原來,竟然是做戲測試他的反應……  實在是難以置信。  “還有嗎?”  像是機械地回答問題一樣,短刀答道:“還有,他們打算殺死三日月宗近。”  “哦?”男人輕笑幾聲,“居然又打算動手嗎……”  “我被詢問是否願意接受這項任務,之後找理由拒絕了。恐怕他們還會有所行動。”  “乖孩子,”審神者誇讚道,“辛苦你了。”  “能為主人效勞,是我的榮幸。”短刀乖巧地答著,撒嬌般的聲音柔軟清朗,語氣與正常刀劍沒什麽不同。比那些被控製而顯得陰沉的極短,他更像是一振性格正常的刀。  這就是對方這些年來不被識破的原因吧……  三日月唇邊笑意加深,眼神卻隱隱有些冰冷。  恐怕這座本丸的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自以為秘密地討論過的所有計劃,全被一字不落地匯報給了這個人吧。  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多年前鶴丸找到限製審神者的方法之後,就是像這樣被暗中告了密。  他們之中,早已安插了內鬼!  就是因為共同經曆得太多,才被本丸的所有付喪神信任。  隻是……當真沒有人發現過端倪嗎?  三日月緩緩閉上雙眼。那天夜裏,他從鶴丸那裏得知了這座本丸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在審神者最初控製本丸的幾振短刀之後,他們曾經將內鬼一一拔除。  亂藤四郎,竟是那漏網之魚麽……  門上映著兩人漆黑的影子,三日月看到審神者抬起手臂,像是撫摸了一下短刀的長發。  “去外麵守著吧。”  “是,主人。”  半晌過後,三日月聽到門內的腳步聲漸近,推門聲響起,短刀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微微抬首,恰好與一雙湛藍的眸子對視。  亂藤四郎神情平靜,甚至還對三日月露出一個微笑。他坐在門的另一邊,與三日月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原來,守夜者實際上是亂藤四郎。  夜色漸深,天邊弦月高掛,天守閣內安靜異常,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三日月轉頭向亂藤四郎看去,對方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麵前雪白的牆,藍色的眼睛像凝固了一般,就連自己起身朝他走來,也沒分出半點目光。  看樣子,這振亂藤四郎已經把他當作同類了,不知是審神者傳遞給他們的認知,還是這些天所見所聞思考得到的結果。  不過……按照被控製的刀劍失去自我意識來說,前者可能性更大。三日月如此想到。  一夜很快過去,黎明時分,通訊器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略微模糊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來,能大概地聽個完整。  “……大人……時之政府傳喚……今天的活動……”  時之政府?  聽到這個名詞,三日月掃去了身上最後一絲倦意。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聽見時之政府的名字,在此之前,他甚至以為這裏的時之政府已經失去了本有的作用。  時之政府的傳喚……會是什麽樣的活動呢?這個男人在審神者之中又是什麽樣的地位?  三日月沉思片刻,篤定:能讓時之政府親自聯係的,想必不會是無名之士。  順利的話……在男人走後,他就可以開始奪取真名的計劃了。  “亂。”  審神者低低地喚了一聲,亂藤四郎聞聲推門而入,恭敬地為他整理衣服。  三日月站在門外,從這個角度,他隻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審神者走至桌前,拿起上麵的狸貓麵具,紅色的繩結係在腦後,轉過身時,又像平常一樣看不見麵容。  “下樓吧。”  接下來的幾刻鍾照常是當日的安排,早在本丸眾刃到達大廣間之時,亂藤四郎便悄悄潛回了刃群之中。  聽到男人慢條斯理地說今日要去時之政府後,三日月明顯察覺到四周刀劍看向自己的眼神愈發灼熱起來。  他微微垂首,站於審神者身後,像極了盡職盡責的守衛。  眾刃等待著審神者宣布完今天的安排,出奇地安靜。他們知道男人去往時之政府從不會帶任何一刃,就算是時之政府規定召開會議活動必須要帶一振近侍刀,他也從不遵守這項規則。  男人鮮少出門,他們極力抓住這樣的時機,為的是能將他身邊的短刀減員。  隻是……極短聯合起來的實力太過強悍,他們從來沒有成功過,通常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  而現在,這振三日月將成為他們的突破口。  “希望我回來時不要看到本丸裏一團糟的樣子。”審神者意有所指,每當他出門回來,都會看到大麵積損毀的本丸、成群負傷的刀劍。  實在是令人不悅。  眾刃眼睛裏壓抑著期待,隻等著審神者出門。  不料,他即將走到門口之時,卻想到什麽似的停住,隨即轉過身來。  三日月看到審神者向他望來,仿佛透過麵具上狸貓兩隻詭異細長的眼睛凝視著自己。  低啞的聲音從麵具下麵傳來:  “你,跟我一起。”第82章 狩(十)  臨出發之前, 三日月又被審神者派去天守閣,將狐之助拿了下來。  毛茸茸的暖黃色狐狸像隻手作的布偶,沒有絲毫生氣——縱使它本就是量產的智能機械。然而, 在接觸到審神者手指的一瞬間, 它“活”過來了。  狐之助努力舒展柔軟的身體, 烏溜溜的雙眼恢複了光彩,卻依舊帶著些呆滯。它動了動四肢, 腦袋左右歪到一百八十度,發生器因為許久沒有用過而異常嘶啞。  “黑狸大人。”  三日月看的出來,它已經完全受審神者控製了。  審神者上前一步, 手掌覆蓋住狐之助的整顆腦袋,給予它足夠今天活動的靈力。  接受完靈力的狐之助從表麵上看起來完全正常了, 甚至活潑地跳上審神者的肩膀,乖巧地蹲坐在上麵。  “好好記錄今天的影像。”審神者拍了拍狐之助的頭,似是溫柔地叮囑。  “是。”  審神者率先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三日月緊隨其後。當他們離開這間屋子時, 門像是有意識一樣“砰”地關上, 發出冰冷的聲響。  三日月跟著男人走到距房屋大約幾米遠的地方,隨即看到男人停下了腳步, 轉身麵向本丸。  “呆在這裏。”審神者向三日月下了指令,緩步走到旁邊的一棵老樹下, 伸手握住了什麽東西。下一刻, 三日月看到散發著微光的靈力將本丸包裹起來,形成一個倒扣的透明罩子。  三日月辨別得出,這是結界,亦是封印。  他沒想到男人竟把本丸的中心樞紐改到了庭院中,誠然, 這裏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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