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能意識到天平的存在時,‘資格’便已經掌握在了自己手裏。”織田作之助微微捏緊了手中的茶杯,蕩漾的茶水倒映出他模糊的臉。“在我的……手裏?”他低聲重複道。“迷茫之時,問心即可。”鍾離點了點杯沿,“正如這杯中之水,不論添加何種茶葉,循其本質依舊是水,如是而已。”“凡有所求者,問心無愧,已是足夠了。”水一樣淡的陳述說完,房間一時安靜下來,隻餘廚房裏即將燒開的水壺還在發出“”的響聲。就像有某種即將綻放的東西在醞釀著。“其實我還不太懂那種感覺。”想了半晌,織田作之助斟酌著,慢慢說道,“但鍾離先生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會好好思考的。一直思考到我能看到自己靈魂的那一天。”少年的語氣很真誠,鍾離淡定飲茶,“如此甚好。”織田作之助臉上展露出一個淡而無奈的微笑,“您總是這樣……不過,謝謝您,鍾離先生。”有了前進的方向的織田作之助很快離開了。鍾離則在他走後來到客廳。先前退出去的中原中也已經拆了伴手禮的包裝,正抱著三花貓翻看著那兩本書,見鍾離來了,他高興地舉起手中的書,說道:“先生,作之助的書好有趣!雖然我還有很多生僻的漢字讀不懂……”書籍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行為、品格和未來。鍾離看著興致勃勃說個不停的中原中也,想起了一件一直以來都想要提上日程,卻因為先前的中原中也話都說不好所以擱置許久的事。“中也。”他說道,“為了完全讀懂書上的文字,去上學如何?”“……哎?”完全沒想過的詞匯讓男孩實打實地怔了一下。上什麽?什麽學?另一邊,江戶川亂步在銀發男人嚴肅的注視下,幹掉了第三碗紅豆麻薯。裏麵的紅豆。“亂步,你還不回家嗎?”男人頭疼地說道。先不說錢的問題,他這樣的古板派看到江戶川亂步這種胡來的吃法,簡直是幻視到胃都要擰起來的程度,說是視覺折磨也不為過。江戶川亂步百忙之中抬起頭,兩頰像小倉鼠一樣動了動,將嘴裏的紅豆咽了下去。“不用擔心啦大叔,我家監護人現在肯定已經知道我不回去的原因了,不會耽誤他們吃晚飯的。”他沒什麽誠意地安撫道,“不如說我現在回去才是自投羅網吧。”銀發男人幾乎要把問號寫在臉上。江戶川亂步沒有解釋的意思,嘟嘟囔囔地又把頭埋了下去,“我才不要回去呢。我已經是能掙錢養家的亂步大人了,脫離了低級趣味,才不想和一群笨蛋擠國中教室呢。”作者有話要說:亂步:計劃通!第20章 學校並不隻是一個學習知識的地方。真要就知識儲備來講,學校老師的水平絕對不如學識淵博的鍾離。但鍾離也有獨自一人教不了的東西。與同齡人相處的技能、集體的概念、小社會的濃縮與預演,這都是在家學不到的。橫濱的學校在戰後就重新開放了,在通過禪院甚爾以前作為交易內容抵押的渠道辦了假證後,中原中也成了橫濱國小一枚光榮的小學生。他是個聰明又適應力強大的孩子,最初的不適過去後,他很快與這些同齡孩子打成一片,並將自己的成績穩定在了年級第一,奠定了自己在這群小屁孩中的地位。當然,學校生活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這裏還是民風淳樸的橫濱。中原中也這樣個子瘦小學習又好長得還帥的插班生自然也就被高年級的孩子盯上了。高年級的小屁孩也還是小屁孩。八歲就在殺手堆裏殺個七進七出的中原中也根本沒在怕的,隻用了短短三天就讓整個橫濱國小外加國中部的不良少年都喊他“中原哥”。日子當真是過得風生水起。而另一邊,江戶川亂步的“創業之路”也是異常順利。也不知他是用了什麽辦法,被他纏上的前殺手先生到底是接納了他的存在,並且在短短兩年內打出了響亮的名聲,單子的質量和數量也自然水漲船高。他們甚至在作為第三年的這一年加入了什麽構想,計劃著開家偵探社。以上這些都是即將畢業的小學生中原中也在家掛了一耳朵聽來的。踏著有規律的步伐,中原中也拿著講稿,走在校園的石板路上。明明是上學的時間,學校裏卻空落落的,零星的幾個學生走在路上,也是低著頭沉默不語,一副缺乏朝氣的樣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中原中也看著這死氣沉沉的景象,憂愁地歎了口氣。從去年開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便隱隱有發瘋的趨勢,手下的行動部隊多次不顧規則攻擊其他組織。這一年更是變本加厲,甚至隱隱將手伸向平民。原本正常開放的學校因此受到了嚴重影響,大量的學生不再到學校來上學,甚至畢業在即的班級都沒什麽人來,眼看著連幾天後的畢業典禮都要舉行不起來了。不過這都是到時候才能知道的事,不影響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的中原中也現在把演講稿拿給老師過目。講台上的老師有氣無力地講著這幾天的事項安排,教室裏坐得稀稀拉拉的學生們也聽得無精打采。中原中也垂下眼,頗為無聊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岩屬性標誌。回去還要告訴先生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到時候他會上去講話,可以光榮地向先生展示他在學校有多麽努力優秀……也不知道亂步最近的案子忙完沒有,雖然他總是對上學一副排斥的樣子,但還是很期待他能和先生一起來……腦海裏各種念頭流水一樣劃過,中原中也百無聊賴地抬起頭,耳畔卻忽然傳來了尖銳的槍響聲。雜亂的槍聲由遠及近,不過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呼喝聲和咒罵聲也伴隨著槍響隱隱傳來,並有逐漸擴大的趨勢。學生們開始騷亂,講台上的老師也講不下去了。他快速跑到窗前,在看到窗外的景象時,瞳孔一縮。“快去避難”他驚恐地叫道,與之一同響起的是學生們跑出教室的混亂腳步聲,以及窗外幾乎要震碎玻璃的劇烈爆炸。打到學校裏的火拚,標誌著黑手黨們的暴行將不再針對普通人克製,也標誌著橫濱混亂的全麵升級。在這個櫻花即將開放的時節,中原中也終究是沒能和盛開的櫻花一同畢業。*或許是從早到晚都處於硝煙之中,橫濱的天空逐漸被烏雲所籠罩,白天無法見到太陽,夜晚亦無法見到星空。但鍾離依舊仰望著,目光銳利而充滿穿刺感,仿佛透過那濃重的烏雲看到了更高的某處。那是命之座所在的命運之河。關鍵節點的抵達令河流的奔湧前所未有地劇烈,甚至在衝擊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裂縫,卻又在流經命之座所在的錨點時被鎮壓修複。造成這種情況當然不是單一節點所能做到的。“……鍾離先生?”耳邊傳來的話語令鍾離將視線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了對麵那個一臉局促卻偏要擺出一副威嚴樣子的男人身上。連男人身後站著的保鏢都比他更鎮靜些。鍾離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無事,佐佐木先生。”佐佐木攥了攥擱置在桌下的手掌,好險忍住了自己擦拭額頭虛汗的衝動,臉上努力堆出虛假的笑容,“那我繼續說了。鍾離先生,我知道您與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有約,這些年港口黑手黨就算做什麽也會特意避開您的位置。但是……”“以這個勢頭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位首領就會完全撕毀僅僅是口頭定下的條約,您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吧?”說著,佐佐木自認隱蔽地去觀察鍾離的反應,卻隻能從對方無波無瀾的表情中看出不變的淡漠。佐佐木額頭上的汗更多了。老實說,如果有可能,他並不想來接觸這個名叫鍾離的異能者。對方在這亂中有序的橫濱就像一個遊離在規則之外的bug,不屬於任何組織,不主動幹涉任何事物,卻又偏偏實力強大無法忽視,令所有地下勢力如鯁在喉。也不是沒有勢力眼饞這不講道理的力量,但在對方無法利誘的前提下,那些想要通過歪門邪道進行招徠的組織……下場都不怎麽好。鍾離放下了手中盛著清酒的酒杯,器皿敲在桌子上的輕響令佐佐木心頭一顫。“所以,閣下是想要我加入你們?”鍾離平靜的視線掃過佐佐木,成功令後者下意識地又挺了挺本就筆直的後背。“不不不,不是‘加入’,是‘合作’。”佐佐木按耐著心裏的思緒糾正道,“隻要鍾離先生肯與我們高瀨會合作,我們保證包括港口黑手黨在內的所有組織都不會再打擾到您的生活。而您隻需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我們一點‘小小的忙’。”“聽上去倒也有那麽幾分誠意。”鍾離狀似無意地說道,“那麽,這杯中的加料,亦是你們‘誠意’的一部分嗎?”聞言佐佐木頓時輕吸一口涼氣,勉強笑道:“我,我不知道鍾離先生在說什麽。”“佐佐木先生,若其中一方不想配合,裝傻隻會令自身陷入被動,還請記住這點。”鍾離淡漠地說道。佐佐木臉上的表情一下變了,他近乎驚恐地立刻起身後退,大聲問旁邊沉默許久的保鏢:“柳見先生,您不是說不會被發現嗎?!”鍾離的壓迫感實在太足了,這次會麵他腦海中那根弦時刻緊繃著,生怕被提前發現步了那些背後動手的組織後塵。而這語氣平靜的陳述句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隻是瞬間就令他幾乎丟掉了全部儀態。然而那位柳見先生卻絲毫不慌,他輕蔑地看了眼驚慌失措的佐佐木,小聲嘲諷了句“沒有咒力的白癡”,然後提高了聲音:“不要怕,佐佐木先生,從他喝了那杯酒的那一刻起,結果就已經決定了。”他得意地宣布:“我的術式已經抓住他了。”“哦,術式。”鍾離抬了抬眼皮,“可是指爬在閣下領子上的那條蟲?”柳見臉色一變,覆著咒力的手立刻抓向脖頸,將那條正要咬上他的透明蟲子捏在手裏。“我的術式?怎麽會在這裏?!”他捏緊了不受控製瘋狂掙紮的蟲子,震驚地看著沒事人一樣的鍾離,“你明明應該已經吃下去了才對!”“區區障眼法,不足掛齒。”鍾離略微調整了坐姿,將雙腿呈交疊狀態自然放下,“比起我來,閣下還是擔心自己比較好。”畢竟那影響了命運之河穩定的另一個節點馬上就要出現了。柳見瞪大了眼,“你說什麽?我”他剩下的話語淹沒在驟然響起的轟鳴中。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位於橫濱繁華路段的某間居酒屋,同時也是高瀨會的產業,以複古老派的風格出名。而現在,結構嚴謹的屋頂被開了個大洞,那些華美的裝飾都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刮得七零八落,榻榻米和木板的碎片四處飛濺,整個室內一片狼藉。倒黴的佐佐木剛巧被一塊飛濺的碎石擊中額頭,當場昏迷。另一邊,擴大了的玉璋護盾在周邊一閃而逝,以鍾離和桌子為中心,將塵土碎片拒之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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