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要走嗎?”平淡的語言自身後響起,與此同時一道撕裂空氣的勁風直衝後背傳來,男人悚然一驚,極力向一旁偏轉,卻依舊被那旋轉的利器撕裂了手臂。與他貫穿那赭發小孩的位置一般無二。“唔!”鮮血如噴泉般灑落,半截手臂沉悶落地。男人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想要繼續往前跑卻悚然發現自己的一條符紙腿不知何時已再次被結晶覆蓋。沾了血的槍深深釘在地上,又化作金色光點消散。鍾離緩緩收回踢槍的右腿,貫虹之槊再次在手中凝聚。“雖說是不告自闖的惡客,但禪院先生還在這裏,若就讓你這般走了,又豈是君子待客之道。”他淡淡說道。禪院甚爾左右抻了抻脖子,獰笑著說道:“鍾離先生說錯了,我可不是什麽君子,小人的待客之道才是我的行事準則。”一隻樣貌極醜的蟲身咒靈攀附在禪院甚爾肩上,那是他這段時間收服的咒靈“醜寶”,唯一的功能就是儲物。前術師殺手反手從咒靈嘴裏抽出長刀咒具,衝著動彈不得的男人砍了下去。男人瞳孔一縮,當即將腿部分離,整個身子擦著刀鋒倒下。身體觸地的一刹那,他立刻撐著完好那隻手想要翻滾,卻眼睜睜看著碰到地麵的手部覆上了結晶。這次長刀終於貫穿了他的後心。“這到底是……”血沫湧上喉口,男人卻已經無暇顧及,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漫步走來的鍾離。無形無相又無處不在,連空氣都仿佛在被侵蝕,又帶著大地的厚重與威嚴。沒有感知到咒力證明了這不是咒術,可他也從未聽說過有這種複合型異能存在!“口口聲聲稱異能者為失敗品,也不過是籬間斥的妄言罷了。”走到近前的鍾離垂眸看著男人,“此等惡貫滿盈之身,縱是被天地所厭棄,亦不值得驚奇。”“咳咳,你是想說,這是來自大地的詛咒?”男人的表現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凡地上之靈,生於柔而歸於地輿,此道理也。”鍾離微微俯身,聲音低如清風,“然,違背道理之徒,亦會被道理所擯棄,此亦道理也。”“此方大地並非詛咒於你,不過是在拒絕你罷了。”男人雙眼睜大,還想要說什麽,身後的禪院甚爾卻突然收刀後撤。與此同時,麵前的鍾離右手前伸,食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有某種無聲的波動在此時擴散。那種源自大地的威勢再度出現,狠狠將男人摁進地裏,明黃色結晶如病毒般自接觸麵擴散,轉眼便侵蝕到了脖頸處,還在不斷向上攀附同化。再這麽下去,連他的大腦都會被同化成結晶。這一幕寂靜而荒誕,還帶著些許非自然的美麗。已經幾乎無法動彈的男人掀著眼皮勉強向上看去,卻隻能看到一雙極致冷靜以至於顯得超脫凡塵的金瞳。那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眼睛。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在最後時刻,某個為了以防萬一而刻印在頭蓋骨內側的術式發動了預設的最終功效。感官敏銳的禪院甚爾立刻察覺到不對,然而鍾離的動作卻比他更快,隻是槊尖以掃,那原本就隻是堪堪縫合在一起的顱骨便被輕鬆掀開。還未被侵蝕的粉紅色大腦在兩人的注視下瀕死般抽搐了幾下,之後再無動靜。“到底還是讓他跑了。”禪院甚爾不爽地踹了一腳已經完全變成結晶的人體,本就在緩緩碎裂的結晶頓時被踹成了碎片,又如冰雪消融般化作光點消散。鍾離倒是不見有什麽懊惱的情緒,淡淡說道:“岩之印記還刻在他的靈魂之上,違背法則道理之徒,唯有逸散於天地才能使其平息。”“至少相當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有閑情找誰的麻煩了,且放寬心。”“嗬,他來了我倒是正好宰了他。”禪院甚爾冷笑了一聲,“我擁有的,就算是神明也別想奪走。”神明鍾離對禪院甚爾的覺悟很是欣慰。“此事暫了,禪院先生先回去換了這身衣裳罷。這裏的修補交給我就好。”他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姑且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禪院甚爾了然地看了眼守著昏睡的赭發小孩縮在牆後的黑發小孩。“養小孩還真是辛苦。”他事不關己地感歎了一句,從善如流地走了。鍾離來到江戶川亂步身邊。“鍾離先生……”原本埋首在雙臂間的小孩聽到動靜,緩緩抬起頭,哭紅了的雙眼看著同樣注視著他的男人,“這就是……您想要讓我看到的……世界?”鍾離沉默一瞬,原本想說的話到底是沒說出口,整個化作一聲輕歎,“抱歉,我從未想過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告訴你。”這個本性純善的孩子缺少的從來都是引導,是耐心的教誨和正確的以身作則。那些方法不該這麽激烈,不該這麽……鮮血淋漓。“您為什麽要道歉?明明該道歉的那個……是我。”江戶川亂步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瞪大了的眼彌漫起水霧,說辭也逐漸語無倫次,“是我的固執,是我的自大……全是我的錯!明明是有更妥善的解決辦法的,橘子君是因為我才重傷到差點死掉!我明明,我明明”“亂步。”柔和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身體也被擁入懷抱,覆在後背上的手安撫著輕拍,為發抖的身軀帶來暖融融的溫度,“你還是個孩子,你擁有犯錯的權力。而正如那時我與你說的,我還在這裏。”“在你能獨自承擔起屬於自己的世界前,一切有我在。”淚水在眼眶內積蓄著打轉,年僅十三歲的少年終於不再忍耐,緊緊摟住男人寬厚的肩膀,如同要將所有情緒都釋放出來般放聲大哭。第18章 婚禮最終還是完美落下帷幕。呼呼大睡的中原中也被以小孩子貪睡的理由找了個房間睡下,直到婚禮結束才悠悠轉醒。知錯就改的江戶川亂步很認真地向中原中也道了歉,並表示自己一定會盡力補償的。“我以後都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畢竟其他人都沒我厲害嘛!”成功修正了自我認知的江戶川亂步驕傲地挺起胸膛,“所以為了補償橘子君,以後有什麽問題都盡管來找我吧!不管什麽問題,超聰明的我都能解決哦!”本來十分感動的中原中也想說的話全被小夥伴這每個毛孔都塞滿了自信的囂張態度堵了回去,他死著眼神看著小夥伴,下意識地吐槽道:“那你倒是自己乘車啊。”他指的是他們來時坐車去約定地點,江戶川亂步連閘機都不會過。江戶川亂步肉眼可見地蔫了下來。少年生氣地說道:“……我決定討厭你了,橘子君。我要跟你絕交十分鍾。”語氣相當之絕情。雖然最後他隻堅持了不到五分鍾。當然,這些都是小插曲。婚禮結束後,鍾離無意打攪新婚夫妻的甜蜜生活,自己帶著兩個小孩子在東京玩了一天,施施然原路返回了橫濱。日常火拚的橫濱與他們離開前沒什麽兩樣,港口黑手黨也是一如既往地因為首領的病情沉默且忙碌著。托鍾離的福,住所附近和作為工作區域的中華街依舊是紛爭最少的地方。為了保證安全,心結解開又是孤身一人的江戶川亂步也帶著他的小行李搬進了鍾離家,並在中原中也的幫助下收拾房間住了下來。而花銷方麵,鍾離在殯儀館的高薪原本養他們三個加一隻貓還綽綽有餘,但無奈鍾離在日常上堅持要買最好的,這讓本就在社會上流浪過一段時間的江戶川亂步開始琢磨著是否要去新找一份工作補貼家用。郵差是不可能當郵差的,洗盤子也別想。他現在已經是正確認知自我的亂步大人了,當然該去找一份符合身份的工作!而這樣高標準的工作難找也自然在意料之中,江戶川亂步並不著急。將隻刊登了稀疏幾條廣告的橫濱日報放下,少年高興地和中原中也一起跑去了便利店。還是零食要緊!“嗯……蔬菜,肉,罐頭,香皂,沐浴露,汽水,薯片,薯片,果凍,薯……喂亂步,我都說了不要拿那麽多零食了!”中原中也小管家似的拿著便簽一一核對采買數目,輕易就發現了零食數量的不對。江戶川亂步鼓起了臉頰,“什麽嘛,我才是年齡更大的那個,橘子君怎麽連長者吃什麽都要管!”“你和先生都亂花錢,總要有一個約束的。”中原中也不容置疑地把多出來的零食從推車裏挑出來,邊踮著腳放回貨架邊翻了個白眼,“我還隻有九歲啊!這種事放在橫濱以外是要上社會新聞的!”“我哪有亂花錢嘛,我買波子汽水又不會包圓冰箱……”“這種事並不值得驕傲哦?!”兩個人拌著沒營養的嘴一前一後出了便利店,中原中也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的話……”“景和樓旁邊的棋牌室和老爺爺們下棋呢。”江戶川亂步吃著新開的薯片含含糊糊地說道。“啊,那先去中華街吧。”中原中也自然地拐了個彎,準備從旁邊抄近路到中華街去。跟在後麵的江戶川亂步舔著手指上的殘渣,隨口說道:“橘子君,從這裏走的話記得在路過第一個管道時用重力壓癟那裏的垃圾桶哦。”“哎?又來?”中原中也怔了怔,“最近橫濱的咒靈怎麽這麽多?”“嗯……大抵上是某些試探。不過也就堅持這一會兒罷了,這種小事不用在意啦!”*“雪上加霜,內憂外患,不妙,不妙啊。”手術刀切開姑且稱之為喉嚨的部位,受了傷的咒靈瘋狂地掙紮著,又被緊隨而來的針筒深深貫穿。咒靈發出不甘的咆哮,醜陋的身體消弭無形。穿著護士服的金發小姑娘懷抱巨大針筒輕飄飄地落地,沒好氣地瞪了眼頹廢的醫生,“那就快點解決問題啊笨蛋林太郎,咒靈的血又髒又臭,把我的武器都弄髒了!”“哎呀,小愛麗絲都這麽請求我了,我當然要盡快解決啦~”森鷗外雙手捧著臉,麵條一樣扭來扭去,被異能體的小拳頭錘過一拳後更興奮了。愛麗絲黑著臉後退了一步,“林太郎大變態!”日常玩鬧過後,森鷗外蕩漾的表情變臉一樣正經起來,“那麽,為了解決問題,我們先去找‘那位先生’問問情況吧。”“與多方勢力有所聯係的他想來……不,必定知道什麽內情。”森鷗外找到鍾離的時候,後者正在棋牌室外的露天位和一群大爺下象棋。盤到包漿的圓潤棋子被纖長的手指捏起,又極有氣勢地在棋盤上“啪”地一聲落下,隨之響起的是鍾離平靜的宣告:“將。”圍了滿滿一圈的大爺頓時喝起了彩,有人拍著鍾離的肩膀大聲稱讚:“你這後生技術不錯嘛!”“過獎,略懂一二而已。”找了半天才通過聲音知道鍾離被擋在人牆後麵的森鷗外:“……”他連忙上前撥開了人牆,接替輸了的大爺坐到鍾離對麵,笑著說道:“鍾離先生好雅興。”鍾離也沒什麽意外之色,仿佛是早就知道他在那裏,“閑暇之餘的消遣罷了,森先生也想鬥上一局嗎?”這一年他與森鷗外的交集雖說不多,卻也在其中一方刻意的努力下有那麽些許的往來,至少是能互相用敬稱聊上兩句的程度了。坐下前就有準備要下棋的森鷗外欣然應允:“好啊。”能在這種特殊時期還待在橫濱的大爺都不是普通大爺,眼看鍾離和新來的男人似乎有什麽事情要談,便紛紛散了場,將空間單獨留給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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