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佳人和姐姐埋頭吃麵不參與討論,叔叔譚義和姑姑譚勤加入支持拆遷者隊伍,激情與反對者辯論。


    譚敬重重地歎口氣,並不多言。


    賀九皋住在外立麵如同鑽石切割形狀的鉑金大樓頂層,透過鑽石切麵的玻璃幕牆前可以俯瞰東江兩岸璀璨的夜景。


    室內裝修當得起“品味”二字,冷靜的色調,除了必要的家具,望去十分空曠,仿佛藝術畫廊般整潔簡約,牆上掛了一副當代藝術家嶽敏君的笑臉畫,價值千萬。


    賀九皋喜歡畫中的隱喻,用極致的笑表現極致的痛苦。


    家中隻有黑白二色,黑色的大理石中央島台,白色的茶杯,似乎也隱喻了他精神世界的潔症,不含混,不妥協,沒有中間地帶。


    他清空頭腦中混亂的思緒,雙眼空洞地看著玻璃幕牆外川流不息的汽車,都市夜歸的人都有家可回嗎,家中的燈光是否溫暖,門後是否有笑臉相迎……


    賀九皋失敗了,他的大腦不聽指揮,仍舊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那些夜歸人關你什麽事,你管夜歸的人中有沒有譚佳人,回家又有誰等著她,這種八麵玲瓏的人何時何地都能沒心沒肺活得好好的,哪怕人類滅種,她也是最後滅的那一個。


    譚佳人和你背道而馳,你的生活伴侶絕對不是她,用心找找,會有那麽一個女孩的。


    他轉身走進跟房間一般大小的浴室,脫衣服,跨進浴缸,將自己浸入水中。


    水流溫柔地撫過他英俊的眉眼,輪廓分明的麵孔,修長的軀體。


    微卷的頭發在水中蕩漾,他就像一個無辜的孩童,嘴角帶著委屈的弧度,緊緊抿著,抵抗痛苦。


    手機鈴聲將他從水底喚起,忘記開靜音,看眼來電,是嚴墨。


    “聽我說,我現在非常難受,我第一次遇見對我愛答不理的女人。”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女明星了不起啊,我嚴墨追女從無敗績,不能讓她破了我的記錄,趕緊著來酒吧,別在家窩著,我也喊顧笑了,他也來,總之我等你”,嚴墨說完掛斷電話。


    賀九皋盯著手機說:“你以為我很閑?”


    不幸的是,這個令人煩躁的夜晚,他的確很閑。


    嚴墨的刺客酒吧就在東江邊上,氛圍很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欣賞江上的風景,除了環境,酒吧還提供一份豐富的酒單,有300種葡萄酒,來自世界各地,有合理的價格,也有珍貴的老酒,世界上僅存一瓶,按杯賣,一口的量,5000美金造沒了,換算成人民幣更覺得造孽。


    賀九皋趕到酒吧,嚴墨和顧笑坐在吧台,他拿著手機給顧笑看趙夕顏的朋友圈。


    “看,這是她剛才發的雜誌照,這高級的質感也是沒誰了。”


    顧笑調侃,“你不是一向鍾情網紅臉嗎,就是抖音濾鏡開得特別狠的那種臉部線條模糊的美女。”


    嚴墨大言不慚,“網紅臉我的菜,明星臉也是我的菜,網紅自動送到我盤裏,明星我得上趕著,隻有這點區別,不過趙夕顏千萬別抻斷了,我不喜歡推拉。”


    說著他給趙夕顏點了幾個讚,發射幾顆紅心。


    賀九皋在他旁邊坐下,向酒保要了杯加冰威士忌。


    顧笑向他點頭,“來了?”


    賀九皋亦點頭回應,“嗯”,情緒不高。


    嚴墨往下滑趙夕顏的朋友圈,看到助理抓拍的一張照片,“咦”了聲,“這不是譚佳人嗎,難道趙夕顏拍片,譚佳人也在?那好辦了,譚佳人情商高,回頭我就請她替我美言幾句,如果能追到趙夕陽,我給她辛苦費。”


    顧笑湊過去看,“說實話,論顏值,譚佳人與趙夕顏不相上下。”


    賀九皋克製自己,一眼都不斜視,垂頭喝酒,耳朵卻豎起來,留心朋友們的談話。


    嚴墨撓撓頭,不知為什麽,看待譚佳人,他從來沒用過異性的眼光,覺得她就是一個很專業的人,執行任務特別到位,讓人挑不出錯,明明長得挺美,但笑起來像機器人,沒啥感情的樣子。


    他含糊道:“譚佳人,嗯……怎麽說呢,臉也是明星級的,找人包裝下,適合走高冷路線,拍照肯定超級有張力,就像模特你懂吧,很難形容,大概讓人有距離感吧,反正不是我的菜。”


    顧笑說:“我覺得譚小姐非常有魅力,感覺上是個很獨立的人,不太需要別人幫忙,渾身散發著老娘都能搞定的氣場,嗬嗬,我想做朋友應該不錯。”


    賀九皋同意,在心底默默說,最好朋友也不要做,否則你會上當的。


    嚴墨向朋友們訴說他的困惑,“晚宴上我們聊得挺好,趙夕顏看我的眼神我都覺得她墜入愛河了。”


    賀九皋說:“那你該去看看眼科醫生了。”


    嚴墨不服,“你意思是我眼睛有毛病?”


    賀九皋搖著酒杯說:“趙夕顏不缺錢,不像有的姑娘目標明確,為了錢生撲你,好吧,哪怕她缺錢,參加晚宴的男士哪位不是身家豐厚,她沒必要隻認準你;也不圖臉,就算你英俊瀟灑,但跟她演對手戲的男明星們,帥的角度不同,各種類型的都有,她應該對美色免疫了,所以你仔細想一想,自己哪一點對她而言構成吸引力。”


    顧笑接著點他,“你送她的那套首飾根本不算高級珠寶,會不會她嫌你不夠大方?”


    賀九皋繼續補刀,“也許你隻是大明星魚塘中的一條魚,等最後,她看哪條魚最肥,再宰了吃。”


    嚴墨越想越覺得朋友們分析得對路,怒而拉黑趙夕顏,“敢漁場管理我,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譚佳人從薑家麵館偷偷溜回家,做運動keep身材,出汗後衝澡,回屋頂小閣樓,躺床上準備催眠自己。


    24小時開機的手機鈴聲大作,把剛剛有點睡意的她驚醒。


    譚佳人接聽電話,趙夕顏暴食一頓,精神很足地說:“來刺客酒吧,我等你。”


    “現在?”譚佳人瞄瞄床頭的夜光鬧鍾,“11點了。”


    “親愛的,精彩的夜生活才剛開始,來吧,來吧。”


    好吧,為了積累人脈,不管喬寧寧,還是趙夕顏,她都當作聖旨執行。


    她爬起來對著梳妝台的鏡子濃妝豔抹,深棕色眼線包圍住眼睛,煙熏妝加複古紅唇,會讓她成為夜場最亮的那顆星,好吧即使亮度不是最高的,也要閃閃發光。


    頭發搭配妝容用電卷發棒卷出華麗的大卷,穿著黑色絲絨短裙,腳踩黑緞水鑽綁帶高跟鞋,像個性*感小野貓,外頭裹上件淺駝色oversize風衣,下樓趕場加夜班。


    剛剛下班的譚勁恒站在天井,跟見了活鬼一般問姐姐,“你幹嘛去?”


    “見客戶。”


    “穿成這樣?”


    “女客戶好吧。”


    譚佳人不耐煩,打開滴滴軟件,正輸入地址,被譚勁恒攔下。


    “晚上坐網約車不安全,更何況你這張臉——我送你。”


    譚佳人無語,“怎麽送,坐你的電單車?”


    “電單車怎麽了,速度很快的”,譚勁恒邊說邊把頭盔遞給姐姐。


    “拜托你懂點法規好吧,我12歲的話就讓你載我,可惜我是成年人,交通法規不允許。”


    譚勁恒退而求其次,“那你開定位,拍了車牌號發給我。”


    “好好好,平時也不見你關心我”,譚佳人放下頭盔,發著牢騷走出家門。


    第17章 修羅場2   賀先生,不好意思,我們不是……


    趙夕顏甩開助理和經紀人, 獨自開車來到刺客酒吧。


    她坐在吧台,托著腮,目光四處搜尋, 沒看到酒吧主人嚴墨的身影, 忽然神色一喜,起身向東張西望的譚佳人招手, “我在這邊。”


    譚佳人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看見趙夕顏,她戴著埃及豔後式垂順的假發,長度過耳, 貓眼眼線誘惑上挑,眼角點顆盈盈的假淚痣,豔色嘴唇,露出肩膀的紅色裹裙勾勒惹火的曲線, 厚防水台高跟鞋拉長腿部線條……


    像沈南星說的, 趙夕顏絕對有本錢,嗯, 今夜的性*感小野貓是她。


    趙夕顏也以欣賞的目光打量譚佳人,黑發黑裙黑高跟鞋, 外加身形高挑,像目空一切的黑天鵝。


    譚佳人坐在趙夕顏旁邊的高腳凳上,掃了眼空無一物的台麵詫異, “你沒點喝的?”


    趙夕顏說:“我等你一起點啊, 你想喝什麽,軒尼詩、皇家禮炮、人頭馬、喬尼.沃克,百齡壇,隨便都什麽都可以, 我請客。”


    一水的洋酒,喝了上頭,除非明天不上班……


    譚佳人敬謝不敏,她笑著說:“我可以來杯雞尾酒嗎?”


    趙夕顏認真點頭,“當然可以。”


    譚佳人揚手,衝調酒師說:“麻煩來杯mint julep。”


    趙夕顏則向吧台後的另一個男人拋媚眼,“帥哥,我要喬尼.沃克綠牌,一瓶,謝謝。”


    酒保紅著臉給她開酒,用紙巾包住酒瓶,倒入雕花水晶杯,他舔舔有點發幹的嘴唇問:“您要加幾塊冰?”


    “你說呢,你幫我決定好了。”,趙夕顏眨眨眼睛。


    酒保手一抖差點兒灑了酒,小聲囁嚅,“兩,兩塊比較好。”


    趙夕顏用天真的語氣說:“好呀,聽你的。”


    譚佳人表示學到了,趙夕顏不愧是混娛樂圈的,這手隨時隨地開撩的技術換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扛不住,呃,扛住的,或許是同性戀。


    調酒師見慣風月,更為老練,他一邊調酒,一邊和譚佳人搭話,“薄荷冰酒是最早的經典雞尾酒,現在已經不怎麽流行了,您竟然知道,這杯我請您,敬您點了它。”


    趙夕顏吹口哨,起哄道:“哇,我們佳人好有麵子啊,謝謝你帥哥,我可不可以把酒錢掛到你們老板賬上?”


    調酒師不慌不忙道:“我幫您聯係老板,他說沒問題的話,我就接受您有趣的提議。”


    趙夕顏笑得肩膀抖動,“你真有意思,你們老板應該加你工資。”


    譚佳人還沒對調酒小哥說謝謝,風頭已被趙夕顏搶走。


    3片薄荷、60ml波本威士忌、1勺白糖漿、1個裝著碎冰的銀杯,mint julep在調酒師的巧手調配下誕生了。


    她品著涼絲絲的薄荷酒,側臉瞥趙夕顏。


    趙夕顏剛才苦中作樂,胡鬧一通,煩惱仍在,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烈酒,想澆去胸中的塊壘。


    譚佳人小心詢問:“你不開心?”


    趙夕顏斜倚吧台,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搖著酒杯,“我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最高學曆高中畢業,才藝嘛,會跳舞,但跳得稀鬆平常,考不上藝校的水平”,她說著自己都樂了,“你知道黑粉管我叫什麽嗎,九漏魚。”


    譚佳人接話,“那他們是無腦黑,你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了。”


    “哈哈,譚佳人,你要笑死我”,趙夕顏伏案大笑,好一會兒才說,“我是選秀出道的愛豆,全憑臉好看刷了點存在感,經紀公司說包裝營銷我要花大價錢,我呢當時年紀小吃了沒讀書的虧,一心想出道,聽經紀人賣慘,傻乎乎地簽了長約,全是霸王條款,不僅沒拿到合約金,還倒欠公司一大筆錢。不瞞你說,前不久我才平了欠款,不想被黑心公司壓榨,所以我提出解約,但合約期未滿,違約金太高昂,我付不起,現在騎虎難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譚佳人說:“要不要我幫你看下合同,隻要找到漏洞——”


    趙夕顏搖頭,“沒用的,你當我沒找過律師谘詢嗎,兩條道,要麽和公司協商,重新簽訂合同續約,要麽解約賠錢,我還不是最慘的,我們公司一貫廣撒網,一下子簽七八十個,我算混出了點知名度,剩下的慢慢耗,沒有活動,沒有演出機會,無法忍受就解約,公司也不攔,反正可以再賺筆解約金,左右都不虧。”


    譚佳人咋舌,“敲骨吸髓,你們公司是當代周扒皮嗎?”


    “娛樂圈這種事見怪不怪,那麽多人夢想著一夜成名,但真正出頭的有幾個呢?即使科班出身的演員,大部分也沒混出什麽名堂啊,因為我提解約,公司懲罰我,就把我所有的工作機會給了一個聽話的新人,她很快要拍部班底不錯的古偶劇,預感會爆。”,趙夕顏一口幹掉剩下的酒,冷笑,“做我們這行的沒有曝光度,也沒有作品支撐,拿什麽固粉,很快就會被取代。隻好絞盡腦汁搏出位,請幸司幫我說通coco沈允許我蹭晚宴,我厚著臉皮和有錢有名望的人挨個合影,然後花錢買了個熱搜,漸漸有了熱度。你猜怎麽著,我的經紀人立馬換了副嘴臉,求我續約,說利益分配可以再談,v雜誌社以為我混進上流社會,找我拍大片,再接著各種流言小道消息就出來了,造謠說我找到背景過硬的金主。”


    “因禍得福”,譚佳人與趙夕顏幹杯,“走自己的路,讓外界誤會去吧,有好處就行,流言蜚語不重要,你是明星,有話題,有討論度,總比無人問津強。”


    “但謊言能維持多久呢,娛樂圈沒有隱私,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揭穿了”,趙夕顏苦惱。


    譚佳人轉念一想,趙夕顏參加私人晚宴製造話題,挺會營銷自己,除此之外,大概也存了找金主的心思,她和嚴墨那晚打得火熱,嚴墨送出一套梵克雅寶首飾,難道沒打動美女的芳心,還是說她沒看上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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