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看清裏麵寫的是什麽的時候,這位儒雅至極,連聽聞愛子安好放聲大笑兩聲都要致歉的祭酒大人,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還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


    做工精巧的杯子,碎了一地。潑灑在地麵上的茶水,還冒著熱氣。隨著時間的流逝,熱氣不再繚繞,徹底的冷卻下來。


    “來人!”趙雲和喊來侯在門外的小廝,他急切的吩咐道:“快去將父親請來!說我有要事相商!”


    趙文俞來的時候,許文武已經走了。從趙雲和震驚與激動中,不難看出那密函上寫的是一個能驚天動地的東西。


    這種東西,不是他許文武能在旁聽的。


    站在趙府門外,許文武回首看了一眼被官兵圍困其中,不似以往門庭若市的趙府。


    他隱隱覺得,要變天了。


    趙文俞進了書房便看見地上碎了的茶杯,他心頭一跳,又是出了什麽事,讓他這個平時雲淡風輕的兒子如此失態。


    “父親,您瞧一下這個。”趙雲和將布帛遞給趙文俞,“這是然兒讓人從景陽帶來的。”


    “就是剛剛走了的那位?”趙文俞接過後,隻見上麵三字“造紙術”就足以讓他震驚。


    待細細讀完後,趙文俞難以置信的問趙雲和,“然兒,說的這些可都是真?”


    趙文俞指著布帛上的記載,“竹紙,皮紙……用竹與樹皮混合麻料就能造出可以代替竹簡,布帛書寫的‘紙’來?”


    趙雲和也不確定,“父親,旦可一試。然兒自幼聰慧異常,那老道看起來也是個有大學識的人。或許,這上麵寫的是真的。”


    趙文俞沉思後,微微點頭。


    趙雲和卻一副欲言又止,趙文俞問道:“有話要說?”


    “父親,八年多了,當初然兒在太子府無故落水,還是沒消息嗎?”趙雲和神情嚴肅,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耿耿於懷,“然兒並不會水,即便掉入池中,也不可能在池中心。”


    趙文俞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麽?”


    趙雲和這些年,最不敢提也最想提的就是當年趙柯然在太子大婚之夜於太子府落水的事。


    他看了看那布帛,想著自己兒子在自幼聰慧,卻因那次落水不得不離開家中,錯過了多年。最後麵剛見上一次,就被送去那苦寒之地,如今還要為他們操心。


    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上。


    趙雲和心中不忍,鼓足了勇氣說:“當年若不是阿遠及時將然兒救起,然兒怕不是早就沒了。”他盯著趙文俞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父親,然兒在那時定是看見了什麽。所以才會被扔入池中滅口,此人與如今在趙家背後做手腳的定是同一人!”


    趙文俞“啪”的一聲,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半條手臂都被震得發麻。


    “雲和,禍從口出。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然兒還活著,就可以了。”


    趙雲和聽出了趙文俞話中的意思,他連追問道:“父親此言,是否知道些什麽?”


    趙文俞閉了閉眼,神情疲憊,卻是再也沒有開口。


    趙雲和心知無法從趙文俞口中探出什麽,便斂了聲。他看著趙柯然寫的造紙術,心中有了決策。


    待這紙造出後,趙家的地位穩固了,他一定要查出當年的真相。不僅為了替子尋理,也為了趙家不再像如今這般,如履薄冰。


    趙家父子徹夜研究後,決定等春末時同時進行紙與皮紙製造。


    倒不是他們想再等幾月,而是趙柯然寫的造紙術,竹需嫩竹,樹皮也最好選用春末夏初的。


    年過去後也不算久,他們先準備用來烘烤紙張的火牆還有煮汁用的石灰這些。


    …


    年關已至,一家茶樓在前幾天徹底完成了改造,鋪上了地龍。


    這地龍是一位叫沈小善的女子根據趙柯然提供的土炕盤法琢磨出來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沈小善還找了杜有為引她見一見趙柯然。


    杜有為為了這事在趙柯然麵前猶猶豫豫了半天,每次見著趙柯然就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最後還是趙柯然問他是不是有事說,他才說出來。


    沈小善將自己的想法和趙柯然說了,趙柯然覺得十分可行,還對著係統裏關於地龍火牆的製造方式提點了不少。


    一家茶樓就是趙柯然交給沈小善改造的。


    洪峰是個舍得花錢的,為此還請了不少人來幫忙。本來這些人見沈小善是個女的,都不太服她。


    但是他們也不敢刁難,畢竟他們都知道,他們的縣老爺很是看中這些女子。


    即便是自己婆娘動一下那都要被縣老爺打板子扔糞坑。再說,男子漢大丈夫,刁難女子不符合江湖俠義。


    更何況沈小善還是趙柯然請來的。


    因此種種,讓這群人不敢對沈小善怎樣,麵上也十分聽從。


    越到最後,他們越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是個有本事的厲害師傅,打心眼裏佩服。也有不少人可惜,要是沈小善是男子,他們一定拜她為師,跟著她學習。


    沈小善最終不負所望,在新年晚會舉辦前,完成了鋪設。


    關閉施工了不少時日的一家茶樓終於再次開業了。


    一家茶樓要開什麽新年晚會來跨年,景陽鎮上早就傳開了。


    雖然不知道這具體是個什麽,但是聽管事的說,是個比馮先生說書還要有趣的。


    平日經常來茶樓聽兩出的景陽鎮百姓們,紛紛表示十分期待。


    趙柯然帶著演員們來到一家茶樓。


    洪峰迎了上來,卻見對方愁容滿麵,“縣令大人可是有何憂心之事?”


    趙柯然擺了擺手,讓洪峰帶著人去穿上戲服扮上。


    看著幾位主演們的背影,趙柯然隻求這幾位爺上台演的時候上天能出現奇跡。


    來年他一定要成立個話劇坊!


    趙柯然怕晚會開的太晚,大家不方便回家。便把時間定在了申時。


    演這麽一個時辰左右便也能散了。


    大家夥熱情高漲,好些日子沒能來一家茶樓了,這會終於可以進了,還說有更好的等著他們。個個都激動的不行。


    午時後不久已經有些世族子弟來找茶樓小廝定包間了。


    待到了申時,一家茶樓早已座無虛席,隻等著好戲開場。


    趙柯然縮在包間內不想出去,隻聽著茶樓中人聲鼎沸。他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將毀於今夜。


    “咚!”的一聲,報幕的小廝敲響了開戲的囉。


    茶樓中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進來時門口專人交代,戲開場了便不能出聲。否則會影響他人觀看。嚴重的會直接被趕出茶樓。


    “西湖美景~三月天呐~”


    如風的嗓音帶著少年尚未變聲的柔和,可唱出的曲調,卻像及了“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趙柯然捂臉,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該隻看如風長的乖巧可人像隻小奶狗,忘了他內裏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糙漢。


    “喲!官人!”白娘子哥兩好的和許仙打招呼。


    如風確實聽進了趙柯然的點撥,理解了什麽是報恩時該有的情緒。


    但卻是報兄弟救命之恩,簡直和許仙白娘子之間纏綿悱惻的愛情相差十萬八千裏。


    不能說是不像,隻能說是毫無相幹。


    許仙也終於不盯著小青看了,而是看到小青就拿衣袖遮臉,也不知道他是遮住自己不看小青還是遮住別人的視線,讓別人發現不了他看小青。


    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姐姐,這位便是你要報恩的人?”小青風情萬種,嫵媚撩人。眉眼之間盡是蜜意柔情,隻需一個眼神,許仙便淪陷其中,不能自拔。


    台上的許仙看癡了,台下的觀眾們也都看癡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小青!我要娶你回家當媳婦!”


    隨後便有數人應和,眼看有人要衝上台去,立刻被杜有為帶人直接拖了出去。


    眾人見狀,紛紛克製了自己的蠢蠢欲動,乖乖的坐在原位繼續聽戲。


    小青扭著腰,一步一步的挽著白娘子朝著許仙走去。


    趙柯然坐在上麵,生怕封住這廝把老腰給閃了。


    許仙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對著白娘子羞澀的喊道:“娘子。”


    白娘子聞言,渾身一激靈,朝著許仙翻白眼,“啥事?”


    …


    戲按著劇情進行著,雖然各個人物人設已經崩的趙柯然都不認識了,但也因為台上人這反差極大的表演,引得人們哄堂大笑,各自竊竊私語的討論。


    “這白娘子合該和許仙拜把子才是啊!”


    “是啊!小青這麽美,許仙眼睛是瞎了才看不上!”


    “估計這許仙確實有眼疾,你們沒看他一直擋眼睛嗎?”


    “哎!快別說了!有個叫法海的要來打蛇了!”


    霍遠頭上包著個淺色麻布,上麵點了六個點點。假裝自己是個禿頭和尚。


    一手拿法仗,一手拿法缽。


    他出來後直接視白娘子如無物,死死的盯著小青說:“妖孽,老衲今日定要收了你!”


    那聲“老衲”是霍遠咬著牙說出來的。


    小青一陣惡寒,硬著頭皮,眨了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法海這句不是該對著白娘子說的嗎?


    白娘子和許仙二人之間隔著一座雷峰塔的距離站在法海身後。


    白娘子戳了戳法海的背,法海凶巴巴的轉身,他開始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念台詞機器,“法海,人間有真情。妖和人就不能相愛嗎?”


    趙柯然點了點頭,評價道:人間有真情,妖和人能相愛。但是你們這版的白蛇傳,真的沒有。


    他就應該讓白娘子和許仙拜把子,然後讓許仙和小青在一起,最後法海直接收了小青!


    演到白娘子為了許仙水漫金山寺的時候,觀眾大老爺們開始由衷感歎。


    “我兄弟要是被抓,我也要漫個金山寺!”


    “是啊!這兄弟之情感人至深!”


    “你們說的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這哪裏怪怪的……”


    最終,白娘子和小青一起被壓在了雷峰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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