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縣令之間是平級,對方不願意調動他也沒辦法,現在各縣應該是縣丞或者其他官吏在主持,就算不願意也沒事兒,誰讓他是刺史了呢?刺史說可以就可以!駱時行瞬間思路打開,其實這樣折騰半天也都是交州內部人員流動,人還是那麽多,州城附近人多了,那麽其他縣區的人自然就少了。如果能夠把其他州的人給引過來……駱時行開始認真思考可行性。程敬微聽了之後連忙叫停:“這個……別人也是刺史,不好操作。”駱時行皺了皺眉:“那怎麽辦?”程敬微果斷說道:“好辦,等過兩天我去剿匪就行了。”駱時行一臉茫然:“啊?”程敬微解釋說道:“嶺南這邊因為大多貧窮,所以山匪眾多,我們附近沒有純粹是因為之前窮的連山匪都懶得來打劫,一些比較富裕的縣城其實是有的,這些人拉過來幹活也挺不錯。”駱時行對程敬微拱了拱手表示佩服,他以為自己的腦洞已經很大了,沒想到程敬微已經盯上了那些山匪。隻不過他也不知道山匪有多少人,是以並沒有抱希望,眼下還是興修水利比較重要。駱時行在周圍轉了轉,有些發愁說道:“這些河流的水都不是很多啊,感覺無法支撐灌溉。”程敬微下馬去查看一番回來才說:“應該是受到幹旱影響才這樣,我看了一下,原本的河道應該在我們站的地方。”駱時行長長歎了口氣:“哎,也不知道明年是不是還會旱。”然而無論是不是都要先把活給幹了。在他勘察過後,選了一處山坳準備修建水庫,一方麵用作調節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避免再遇到如今這種幹旱情況。他計算了一下,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將來還能建個水電站,當然目前是不想了,那玩意耗費的人力物力太大。哎,自從搬過來之後,他們連電燈都快用不上了。而州城這邊的耕地大部分都地處平原,甚至是很大一片的平原,這是唯一讓駱時行覺得安慰的地方。從外麵回去之後,駱時行就讓人發布了招工公告,別的不說,上麵的管吃管住還給工錢就吸引了許多人。隻不過等水渠和墾荒兩件事情同時進行之後,他發現進度似乎並不如他想象中的快。不應該啊。他看著下麵人報上來的進度,他這個進度已經是放緩很多的,如果放到北帶縣用一半的時間就能搞好了。他讓一直跟著自己的秘書,哦,如今的交州錄事去詢問了一番。然而詢問的結果則是一切都在正常進行。駱時行越看越不對,起身說道:“走,我們去看看。”他帶著人一路出了州城去往工地,而在到了工地的時候他就愣在了那裏。第329章 如今的水渠工地上竟然全是男子,沒有一位女子!之前駱時行在預估進度的時候就是按照女子的勞動力來預估的,畢竟交州如今男少女多,必然會有許多女子參與進來,但現在這又是怎麽回事?都是男子就算了,甚至連殘疾人都有,這些殘疾人做事情十分緩慢不說還非常費勁,而且這樣的重活對於他們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負擔。駱時行當即沉了臉色,轉頭對錄事說道:“去,把負責這次招工和工程的人都給我喊來。”他沒讓人喊崔神基,崔神基最近已經忙的焦頭爛額,這種事情肯定是要交給手下去做的。崔神基應該不至於做出這麽離譜的事情,那麽必然是下麵的人搞出來的。不一會就有十來個人被帶到了駱時行麵前,最前麵的是司土參軍。在大唐州一級的官員之中也如同朝廷六部一樣有負責各部門的官員,比如說負責工程建設的就是司土,如今司土這個職位明麵上空缺,實際上卻是崔神基在擔任,司土參軍就是他的助手,負責將各項事務落實。這一次水渠修建就是司土參軍來盯著的。這些州城中級官吏存活了不少,這一位就是原本的交州司土參軍,駱時行沒有聽過他有什麽劣跡,之前也沒人來告過他,再加上如今缺人,他索性也就沒換。而司土參軍這是第二次見這位刺史,一方麵有些緊張,一方麵又有些憤憤不平,對於給這樣小的孩子行禮十分別扭。如對方出身高貴也就算了,可明明對方出身一般,之前甚至還是流放犯,這就讓人心裏很不平衡了。駱時行目光轉到他身上看了一眼,剛行完禮的司土參軍忍不住抖了抖。奇怪了,明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這位小刺史看上去挺溫和的,溫和到了讓人覺得很好糊弄。怎麽這一次就感覺對方那雙眼睛仿佛能照進人心底,讓心中的那些鬼蜮伎倆全部無所遁形一般?駱時行沉聲問道:“為何拖延工期?”司土參軍立刻說道:“啟稟使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今交州所剩之男丁實在太少,如今更是連殘缺之人都已用上,實在是……快不起來啊。”駱時行低頭看他冷聲問道:“男人少女人也少嗎?我當初下令的時候說過不許招女人嗎?”司土參軍立刻說道:“這女人哪裏能做這些事情?她們也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飯,同樣的工錢男人能做更多,更何況男女有別……”駱時行聽著火氣就上來了,直接一鞭子抽了過去,然後轉頭對身旁的錄事說道:“把他給我帶下去查!我倒要看看一個小小的招工你們能給我鬧出多少幺蛾子。”司土參軍本身就已經被抽懵了,萬萬沒想到這位看上去特別和氣的新任刺史說動手就動手,並且還要讓人徹查,一時之間頗有些心慌,連忙喊冤:“使君,使君,我都是按照上麵的吩咐行事啊!”駱時行理都沒理他,看向旁邊的司土書佐,指了指他說道:“讓所有人都停工,已經錄用的名單送上了複核,我真是給你們臉了!”司土書佐臉色頓時一變,有些惶恐問道:“這……這……使君若是不開心,我們便按照您說的做就是,您何故如此生氣?”駱時行冷笑了一聲沒說話,司土參軍說的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如今挖水渠是按天結算工錢,在同等的錢財下麵,那自然是力氣大幹活多的人更合適。男女的差異誰都不能否認,可問題是身有殘疾甚至影響到行動的男人和健全的女人哪個效率更高難道不是一目了然嗎?正常人怎麽可能因為對方是男人就無視身體條件直接錄用?要說這裏麵沒有問題他都不信。駱時行出門的時候麵色就不太好,等回來的時候更是不開心,本來這兩天程敬微出門剿匪他就已經覺得有些不高興,結果這些人還給他火上澆油。他回來的時候,崔神基似乎已經聽說了什麽,火燒火燎地跑過來拱手說道:“是我不察,沒想到下麵的人竟然如此偷奸耍滑。”駱時行緩和了神色說道:“這又不怪你,你之前不認識他們也不了解他們,誰能想到交州連小小官吏都敢陽奉陰違呢?”崔神基暗中鬆了口氣,他也知道駱時行不是會隨意遷怒的人,隻是他聽人說駱時行的麵色十分難看,要知道自從他認識駱時行之後,還很少見到對方情緒差到連遮掩都不遮掩。比起駱時行的責怪,他更擔心對方被氣出個好歹。更何況程敬微還不在,若等程敬微回來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小猞猁就被氣的夠嗆,說不定就又要出人命。現在看起來還行,雖然是在生氣,但好像沒那麽誇張。駱時行揚了揚下巴:“我讓人去查了,這裏麵肯定有問題,正好等一等吧。”因為王安同之前簡單粗暴的手段效果十分不錯,所以現在基本上隻要駱時行掌握一定的證據覺得有問題,那麽就直接讓人帶下去審問,都不帶浪費口舌的。果然,過不多時就有人上報,這些人的確是有問題,不過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受賄和抱團。駱時行聽後簡直有一瞬間的不理解:“受賄?這還怎麽受賄啊?”花錢買通司土參軍他們就為了去挖水渠?開什麽玩笑呢?實際上還真是這樣,駱時行在結合了一下州府之前的經濟情況之後,工錢定在了中等水平,沒有定太高怕形成通貨膨脹,也不想定太低。回頭人家辛辛苦苦幹了許久,結果連飯都吃不飽那不是開玩笑呢嗎?然而他覺得比較公平的工錢在如今卻是肥差,許多人一聽立刻就來報名。隻不過駱時行不想耽誤墾荒,所以招的人不多,同時給了一定的臨時工名額,這些臨時工就是有時間過來報名做工,做一天結算一天的錢。當然臨時工的工錢肯定要低一些,可哪怕是這樣臨時工的名額也是滿的,許多人想報名都報不上。他們已經放棄了耕地,畢竟最近天災人禍太多,辛辛苦苦種半天可能一場意外就什麽都沒了,而如今至少給的工錢是實實在在的。於是就有人開始賄賂主管這些的人,隻為了能夠去挖水渠。駱時行看到這裏的時候隻覺得十分魔幻,誰能想到在後世基本上沒什麽人願意幹的苦力活在這年頭居然是香餑餑呢?然而更魔幻的在下麵,按照道理來說,既然能夠用錢買名額,那麽就肯定不止是男人會這麽做,女人為了生計也會咬牙想辦法的。隻是就算女人買名額的錢給的再多這些人都沒錄用,就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州府要出台的最新政策有要幫孤女立女戶的意思。無論什麽時候越是落後的地區對女人的壓迫就越狠,文明程度高,經濟好的地區不是不壓迫,隻是哪怕再壓迫也有個底線在,而貧窮地區這個底線都會很低。司土參軍他們都覺得這是個很不好的風氣,雖然聽說漢人那邊有這樣的風俗,但他們這裏沒有。女人怎麽能當戶主呢?必須不行啊。女人想要立女戶,想獨立那必須能夠生存下去,若是她手上沒錢,想做工做不了,也沒有其他來錢的手段,那不就隻能依靠男人了嗎?嫁了人的女人是不能立女戶的,至於現在女多男少,也沒什麽問題,大不了每個男人都多娶兩個嘛。什麽?殘疾人沒人嫁?殘疾怎麽了?殘疾也是男人啊。司土參軍他們雖然不是平民,但卻有了一種資源被分走的危機感,所以這是他們想出對抗州府這個女戶政策的辦法。他們沒辦法反對還沒辦法做點別的嗎?到時候壓根就沒有孤女主動申請立女戶,這一條不就不了了之?駱時行看到這個的時候,簡直是氣血上湧,太陽穴突突直跳,比之前這些人受賄還讓他生氣。他坐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隻是不停的深呼吸用來平複自己的心情,努力克製住自己別破口大罵。崔神基看他這樣差點沒嚇死,連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不氣不氣,隻是一群愚民而已,大不了換了他們。”駱時行轉頭問道:“咱們的人什麽時候到?”崔神基算了算說道:“也就這兩日了。”駱時行點點頭:“行,這兩天讓魏翁帶著人把所有部門留下來的人都給我查一遍,明察暗訪我不管用什麽手段,必須查清楚,我可以不在乎他們讀沒讀過書,但必須給我聽話!”他對州府的小官吏已經要求放鬆很多了,要知道莊園裏就算看大門的都識字呢!咳,看大門的一般都是士兵,入伍會掃盲,想不識字都難。隻要他們聽話讓幹什麽幹什麽就行,結果哪怕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就別做了!他是缺人,但也沒缺到這個地步。喊冤?喊啊,有本事去廣府喊,有本事去洛陽喊,看有沒有人搭理?駱時行生氣地回了自己的書房,等這股氣過去之後,咂咂嘴深深覺得自己好像也有土皇帝那範兒了。山高皇帝遠可不就是現在交州城的寫照嗎?實際上駱時行也不是沒事兒找事,司土參軍他們那一群人基本上是代表了一類人群,尤其是在他們做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沒人勸阻一聲,說明其他負責配合的基層可能也是這樣的想法。更甚至說不定沆瀣一氣一同受賄,之前他還覺得沒人舉報告發這些人說明這些人當官還行。現在想想,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不敢告。